91.第 91 章
许多荧火虫早早就守在了电视机前,想要看偶像时隔许久后在综艺上的精彩表现,可惜他们失望了。
大概是连剪辑师都找不到薄荧可以招黑的点,节目组直接大幅删减了薄荧的录制分量,甚至删去了整个朗读黑粉微博环节,一集五十分钟的综艺,薄荧在里面的镜头加起来不超过八分钟,其中一分钟是隐藏摄像机环节,剩下的分钟数全在拍摄过朗读黑粉微博之后的三个游戏环节上,给出的镜头几乎都是她落落寡欢的沉默侧脸,和一旁开朗大方的罗莎比起来,薄荧无疑让人觉得既木讷又扫兴。
节目播出后,许多人开始质疑薄荧在《一起游戏吧》上的亮眼表现是真是假,她们认为在《我们的日常》里的薄荧才是真正的薄荧,《一起游戏吧》中薄荧能和林淮配合默契、反应迅速,是因为薄荧提前就和节目组通过气,一切都是节目效果而已。
林淮最初看到消息的时候没有在意,毕竟这种程度的非议是身为明星随时都会遇到的一点小水花,而且薄荧被黑的点只是“很无聊”,严格说起来连小水花都算不上,只要等上两天,这圈涟漪就会自然平息,被人忘在脑后。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半天以后,他的助理贺澜雅就紧张地握着手机来找他了。
“林哥,薄荧的个人微博下面已经吵翻天了。”
“怎么回事?”林淮皱着眉接过了她递来的手机,薄荧的微博依然停留在两天前的更新上,林淮点进去后,发现这条微博下已经沦为了战场,薄荧的粉丝和大量攻击薄荧的黑粉骂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的问候对方全家,让薄荧微博下的评论环境变得不堪入目,黑粉们不仅攻击薄荧这次在综艺上的僵硬演出,甚至再一次把《变色》时的潜规则上位的造谣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怎么会这样……”
林淮的眉心深深地蹙在一起,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薄荧的电话。
在十几秒的等候后,话筒那方传来了薄荧低沉的声音。
“林淮哥?”
听到她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林淮的脸色更严肃了,他把贺澜雅的手机还给她,给她做了一个手势,贺澜雅就了然地走出了待机休息室。
只剩他一人后,林淮才开口道:“你看到了?”
沉默了一会后,电话那头的薄荧才嗯了一声。
“我刚刚看了你微博下的那些黑粉留言,有很多是出自僵尸粉账号,这应该是有人在背后雇请了水军黑你。最近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林淮问。
“应该没有吧。”薄荧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林淮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轻轻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那些留言里有不少通过踩你来变相捧罗莎的。”林淮忽然说。
薄荧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又能怎么办呢?”
“你和经纪人在一起吗?”林淮问。
“我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事吗?”
“你把电话给他。”林淮沉声说。
梁平的办公室里。
薄荧看着梁平在几分钟的通话后挂上了电话。
“没想到那个素来不会多管闲事的林淮会主动出手帮忙,这段人脉你经营得不错啊。”梁平收起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薄荧。
“帮什么忙?”
“这可是一个大忙——你要好好记住,将来有机会,也可以适当地报答一下。”梁平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未剪辑的原带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
薄荧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在我微博下的那些水军你还打算请多久?”
“要看林淮那里的速度了,快则一天,慢则两三天,我觉得和之后的胜利比起来,这点等待不算什么。”梁平看着薄荧:“在这个圈子里,越黑越红,越红越黑,你要是连几句辱骂都忍受不了,就别期望大红大紫了。”
薄荧不说话了。
“再忍两天吧,我给你放放假,你就当一个短期休假。”梁平神色一转,露出满面笑容:“等你休假结束的时候,头顶乌烟瘴气的天空也就消失了。”
因为梁平接下来还要参加公司的经营会议,没法送薄荧回家,而她现在也不适合一人走在街上,所以梁平和她约好,薄荧先留在公司练习,例会结束后梁平就开车送她回家。
从梁平的办公室出来后,薄荧一眼就看见了斜对面靠墙站着的时守桐,他的脸上没有了前两次见到时的雀跃和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忧虑和焦灼,看见薄荧从房间里走出,他马上站直了身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薄荧回过神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时守桐,怎么了?”
“我……你还好吗?”时守桐为难地看着她。
薄荧明白过来,他应该也是看了微博才找过来:“我没事,谢谢担心了。”
“你现在要去哪儿?”时守桐问。
“我还要在公司呆一会,也许会去练习室吧。”
“我能和你一起吗?”时守桐神色诚恳地看着她。
薄荧迎着少年清澈的目光,片刻后,微微笑了笑:“好吧。”
薄荧带着他去了三楼的舞蹈练习室。
舞蹈练习室应该不久前才被人使用过,两张椅子还保持着相对的姿势放在落地窗前,薄荧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时守桐却没有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而是拉开了椅子,长腿一弯,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
迎着薄荧吃惊的视线,时守桐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
薄荧以为他说的是喜欢坐在地上,也跟着笑了笑。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是喜欢坐在地上,而是喜欢这个角度看到的薄荧,他能看到薄荧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线条和光洁细腻的下颌,她垂眼的时候,神色总是特别温柔,时守桐喜欢这样的她。
让他想起在《尘与雪》中一见倾心的天使。
“你很累吗?”时守桐直直地看着薄荧,问道。
“不,我……”薄荧刚刚露出微笑,时守桐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一点儿也不开心。”
他抿了抿嘴唇,高大的少年认真地看着薄荧,他只是微微前倾了身体,伸出的手指就碰到了薄荧睁大的眼睛上,他在薄荧的眼皮上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不想笑就不要笑。”时守桐看着薄荧,脸上露出一抹难过。
薄荧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一时失去了言语。
“对不起……”他说:“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
虽然时守桐前一句还在让她不想笑就不笑,但是薄荧在开口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地扬起了一个微笑,微笑在她身上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仅仅是一种保护色,一种和情绪无关的习惯,如果没有意外,这个习惯大概会保持到她停止心跳的那一刻。
“谢谢你……但是你没有必要把我的事揽在身上,你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薄荧说。
“你也没有。”时守桐望着薄荧,明亮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坚定:“你也不需要对谁感到抱歉。”
薄荧怔住。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
她把目光移向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茫然。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而已。”
“哪里不一样?”时守桐专注地看着薄荧。
薄荧嘴边的微笑变得苦涩,她面向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视线的焦点却在落地窗中她的投影上,她心情苦涩地看着落地窗上笑得难看的人:“……我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从前的她渴求着一丝一毫的好意,别人对她伸出手来,她就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全部奉献过去。
现在的她依然如饥似渴地从周围汲取每一个好意,但却深深地藏起了自己的真心,熟练冷漠地利用别人的真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她还是想要得到,却已经不愿再付出了。
一个人只要还没有死亡,那么改变就不会停止——这是最使她感到惶恐不安的地方,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还会在未来更加冷漠,更加陌生,时间的车轮将她带向一个看不清的迷雾沼泽,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抵达终点,不知道抵达终点的时候,她是否还保留着人的模样。
“我看过一个有关蝴蝶的纪录片。”时守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的梨涡在右脸颊上微微下凹:“改变往往意味着成长,虽然蜕变的时候充满艰辛,但是当它们破茧成蝶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薄荧,说道:“很美。”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即使是改变,也是能够让你破茧成蝶的改变。”
薄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后扬起了嘴角,到达眼底的笑意覆盖了她脸上的低落,宛如春风拂面,目光柔和又温暖。
她看着时守桐,忽然说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会安慰人?”
时守桐迎着薄荧的视线,脸色又渐渐红了起来:“不,没有人说过,因为我没安慰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薄荧愣了愣,片刻后又笑了起来:“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