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但他沉浸入漆黑的睡梦里，突然又眼前一亮。
随后,他便发现自己飘在一处房间中。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立马就明白过来。
是路克斯的记忆！
他环顾一圈,又察觉不太对。
和以往几次都不一样，这回的房间看上去既不像军部,也不像某个战舰内。
阮辰学着前几次的经验,不紧不慢地往不远处更开阔的房间游。
这里看起来像是很多年以前的建筑,隐约有路克斯后来住宅的影子,但又不太一样。
忽然，大厅的门“咯哒”一声开了。
一个娇小的金色人鱼游进来。
阮辰呆住。
是……是小时候的路克斯！
金色人鱼比现在要矮很多，甚至比起原先那段跟虫族作战受伤时的记忆里还要稚嫩一些。
如果说那时候的路克斯是少年，现在的路克斯就可以说完完全全是个小孩。
五官还稚气未脱，没有现在成年后这样锋利的眉眼。
甚至……有些可爱。
反正他也看不见自己,阮辰肆无忌惮地凑近打量小路克斯。
小路克斯这么小的年纪身上就已经穿了军装,从门外游进来的速度很快,尾鳍摆动的弧度都在透露出他现在心情非常好。
“父亲！”他忽然眼睛亮了。
阮辰心里一惊，跟着回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另外一条人鱼静悄悄立在了他身后。
也是通体淡金色，一眼看上去，阮辰几乎要以为这是成年版的路克斯。
但很快,他认出来这不是。
眼睛不像。
路克斯的五官都生得很完美，但最迷人的是他的眼睛,睫毛长而直，典型的欧式大双，非常深遂。
这条人鱼的眼睛更细长一些,显得有些严肃。
“路克斯，菲尔还在休息，不要吵闹。”路克斯的父亲微微皱眉。
阮辰以为按照路克斯的性格，被训斥了，怎么也会反驳。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小路克斯听了，马上便乖乖地停下，甚至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好吧，父亲，我只是刚刚在格斗比赛拿了小组第一，想要告诉你们。”
阮辰呆若木鸡。
随后脸色倏地变红。
有……有亿点点可爱。
原来路克斯不是一出生就是现在这副狗一样的性格？
小时候竟然还有这么软的一面。
他的父亲脸色稍微缓和，抬手轻轻按了按小路克斯的发顶：“很不错，继续加油。”
小路克斯被夸奖，脸蛋上也泛起红晕：“谢谢父亲！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副极力表现出矜持的模样。
但阮辰看见他的尾鳍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康纳。”
房间内传出一声柔和的呼唤。
路克斯的父亲迅速转头：“来了。”
是小路克斯的另一位人类父亲？
阮辰好奇，他想跟进去看看，但刚有了这个念头，眼前的景象就转瞬间消融。
声音逐渐远去。
这段回忆结束了。
阮辰睁开眼睛时还有点恍惚。
路克斯起得比他早，阮辰听见餐厅里有餐具叮呤哐啷的动静。
他游出去，果然是人鱼在准备早餐。
“早。”阮辰拉开椅子坐下。
路克斯摆餐具的动作顿了顿：“早。”
出乎意料，早餐进行得非常安静。
阮辰是因为见到小时候全然不同的路克斯，感觉像无意中发现了人鱼的小秘密。
有点心虚。
他吃下最后一勺子早餐，第四次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眼前的人鱼。
眉眼长开了不少，鼻子中庭比小时候长，鼻梁也更高。
没来得及分析到嘴唇，路克斯陡然抬眼。
阮辰立即轻咳一声，抬手假意挠额头：“你昨晚没睡好吗？”
路克斯：“有点。”
“很明显？”
阮辰：“。”
我特么就随口一问。
他继续瞎编：“没有没有，你不怎么说话，我就以为你没睡好。”
路克斯没接话。
一人一鱼之间陷入沉默。
在阮辰没注意的时候，路克斯也悄然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几秒后又收回来：“吃东西不说话，怕你呛到。”
阮辰：“……哦。”
平时还一边吃一边亲，也没见你这么讲究。
“海妖族最近在边界的动静很大，我得去一趟。”路克斯放下餐具，“软软尽量待在家里，科特上尉你认识，你如果想外出，让他陪你一起。”
阮辰舔舔上唇，心思还落在那段记忆里。
想到幼年路克斯撒娇的样子，他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就放得很软：“知道了，那你晚上回来吗？”
路克斯起身的动作一顿：“回来。”
这句带着眷恋意味的语气很好地安抚了人鱼，他笑了笑：“要是不回来，害软软晚上睡不着，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阮辰心道果然不能因为他小时候可爱就放松警惕。
他用力戳下一块蟹肉，假凶道：“谁睡不着了？难道不是你非要我陪着？”
可惜他脸蛋还挂着在路克斯的鱼鳞上压出来的印子，这番话毫无威慑力。
路克斯“嗯”一声，顺着他：“是我，我一定早点回来，不然没有软软陪我，晚上我害怕。”
阮辰：“……”
阮辰抄起一罐零食砸向他：“滚蛋！”
玩笑归玩笑，等真的坐在飞艇里，路克斯依旧没法释怀。
和阮辰一样，他昨晚也进入了一段记忆。
是阮辰曾经的记忆。
“不至于吧，就离开你家软软半天而已。”文森看见他的脸色，唏嘘，“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像你俩分手了一样。”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来自路克斯的眼刀。
后者语气明显淡漠：“他叫阮辰，不叫软软。”
“我们也不可能分开。”
“行行行，我说错话了，你俩永远甜甜蜜蜜。”文森依旧嬉皮笑脸，“阮辰不也还是叫阮阮嘛，一样的。”
路克斯皱眉：“不一样。”
文森：“？”
路克斯设置好航行路线，又点开光脑连接西海培育中心主任：“说了软软只有我能叫。”
文森：“。”
文森：“行吧。”
西海培育中心那边接通得很快。
【艾迪主任：您好，路克斯上将。】
路克斯向来不在乎这些场面话，直奔主题。
【路克斯：我昨晚好像进入了我伴侣的记忆。】
【艾迪主任：啊！恭喜您！】
【艾迪主任：这意味着您伴侣的转化期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路克斯：我知道。】
【路克斯：但我想问一下，我看见的一定都是真实的发生过的吗？】
【艾迪主任：是的。】
【艾迪主任：您是觉得记忆里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问题……
路克斯垂眸。
其实也说不上问题。
他初次进入阮辰的记忆，见到的片段很短暂。
看起来像是发生在阮辰读书时的事。
记忆中的阮辰比现在稍微矮一点，身上披了一件蓝白相间的外套，料子看起来很廉价，做工也不好，还很大，框在他身上把整个人都笼罩住，完全看不清楚身形。
但让路克斯介意的不是这里。
一开始，他还抱着新奇的心态，想看看阮辰在人类世界的生活。
后续突然蹿出来的另一只人类打断了路克斯的计划。
那只人类也是男性，跟阮辰差不多的个子，头发又黑又厚像个倒扣在脑袋上的碗，圆脸，眼睛很大。
他左手还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圆球，身上都是汗水，手也是黑不溜秋的，竟然跑过来就把他的软软揽进了怀里。
路克斯本能地冲上去，但他的身体从两只人类中间穿了过去。
然后他才意识到这是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他只能看着。
路克斯指望阮辰推开这只行为僭越的人类。
可他没有。
非但没有，还也伸出胳膊和人家抱住，咧着嘴笑得不知道多开心，两个脑袋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路克斯看得眉头都拧到一起。
“怎么了？是软……阮辰的转化期又出了什么新问题吗？”文森经过，瞥见他光脑上显示的通话对象。
路克斯被他这一嗓子喊醒了。
“没事。”他收起眼底的情绪，敲字回复人鱼主任【没什么问题】。
消息一发出去，西海培育中心那边直接弹过来一个视频请求，还是紧急通话。
路克斯手指一顿，点了接受。
人鱼主任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出来：“路克斯上将！海妖！有海妖潜伏到培育中心来了！”
文森大惊失色：“啊？！”
“通知第一第二第三小队，立即前往西海培育中心。”路克斯神色一凛，“现在情况怎么样？”
人鱼主任那边画面不断晃动：“他们是冲着人类来的，存放冰冻舱的地方还没去看，但应该是安全的。”
文森急了：“那黎萌呢？”
“他没事，他刚好被我们带去打疫苗，不在房间里。”人鱼主任后怕道，“还好福大命大，他那间房都被海妖全打碎了，这要是让他们得逞，恐怕人就没了。”
文森登时松了一口气。
路克斯想了想：“你们尽量聚集在安全屋，等候军部救援，随时保持联系。”
人鱼主任颔首：“明白，我已经让所有研究员集中躲在安全屋了，那只海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总之暂时没有出现伤亡。”
交代完毕，路克斯修改了行进路线。
“回去？”文森迟疑，“交给三只小队应该可以处理，边界还等着我们。”
而且两个方向完全相反，就算现在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
路克斯淡声道：“边界只是障眼法，他们的目的就在人类培育中心，有一次袭击还会有第二次。”
阮辰听见窗户外面传来嘈杂声时，他正在拨弄他和路克斯的两个小苗苗。
贴了他名字标签的那棵依旧小小的，甚至长着长着就歪过去缠在了路克斯那株苗苗上。
阮辰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刚刚小心翼翼地把它俩拨开，客厅窗户外忽然一黑。
他一转头，看见数架军部的小型战舰落在不远处。
阮辰飞快游过去，扒在窗户边往外看。
然后他就看见人鱼士兵搬着一台硕大的便携箱，几秒后，阮辰和同样扒在便携箱上往外看的黎萌大眼瞪小眼。？！
黎萌匹配到人鱼了？
还是军部的人鱼？？
又惊又喜，阮辰打开房门就朝黎萌被运进去的那栋房子游。
军部的人鱼都认识他，也没谁拦着。
等到了地方，听到人鱼士兵们谈话，他才知道黎萌不是匹配到人鱼了，是差点被海妖给咔擦了，紧急转移到这里暂时保护起来。
阮辰靠过去：“你没事吧？”
转移到新的房间，黎萌看起来有点蔫蔫的，但没见到伤痕，就是眼睛有点红。
听见他的问话也没回答。
阮辰：“你被吓哭了？”
“滚！”黎萌被戳中痛处，“你才被吓哭了！你全家都被吓哭了！”
阮辰难以置信：“我就问个问题，你干嘛这么凶？”
“你好，阮辰，可以让一下吗？我们要给他打疫苗了。”跟随过来的人鱼护士拍拍阮辰的肩膀。
疫苗两个字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小动静很快被黎萌发现：“你也怕打疫苗啊？”
阮辰不肯承认：“我才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扎一针吗？”
“哦。”黎萌挑眉，“那你刚才抖什么？”
阮辰不说话了。
黎萌还想再刺激他几句，人鱼护士已经打开房门把他提溜了出来。
“你答应我过几天再打的！”黎萌挣扎。
护士力气很大，牢牢把他手脚抓住，嘴上安慰：“乖哦，不痛不痛的。”
黎萌看见眼前的针管，崩溃：“我不，我不打针……阮辰！救我！”
阮辰没想到他能吓成这样，乐了：“你丢不丢人啊……”
护士拆开疫苗的保护套，露出的针尖寒光一闪。
黎萌眼泪都要起来了：“别笑了快救我啊！”
三秒后，房间里响起一声凄惨悠长的“喵嗷呜”，门外驻守的士兵都忍不住侧目。
“没多疼的，他们的技术很到位，真的扎进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打完后，阮·站着说话不腰疼·辰进到他的房间里，拍拍黎萌的肩膀。
黎萌委屈死了：“你懂什么！我就是害怕这种尖尖的东西……”
阮辰“啊”一声：“你是说你有尖锐恐惧症？”
黎萌不想理他了。
以前阮辰的一个同学也有尖锐恐惧症，把笔头放在他面前，他都会吓得脸色发白。
“那是我误会你了。”知道他才经历了生死危机，阮辰也没跟他的臭脾气计较，揽上黎萌安慰他，“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我以为你怕打针来着。”
黎萌吸鼻子：“你才有毛病！”
凶归凶，却没挣开，把眼泪都蹭到他身上：“你也打过这个，你不怕吗？”
“不怕啊。”阮辰冷静胡诌，“我都打了两针了，下次你别看那个针头就不会怕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
黎萌静了几秒：“那为什么今天护士跟我说，你打针的时候比我叫得还惨，让我不要不好意思？”
阮辰：“谁，谁说的！”
他刚刚升起的那点同情心当场碎了一地。
黎萌：“她们都这样说，她们还笑你。”
阮辰怒了：“不可能，我打第二针的时候动都没动。”
黎萌：“哦，那你打第一针的时候叫得很惨。”
阮辰：“。”
丢脸的人不止他一个，黎萌笑得直打跌。
阮辰看着他，先是生气，气着气着想起自己当时那副丢脸的样子，也没忍住笑了。
等路克斯赶回军部，看见的就是阮辰和黎萌脸贴着脸，胳膊揽着胳膊，笑成一团的场景，阮辰的脸还格外红。
几乎是霎那，眼前的现实和梦境里的情形重合。
路克斯打开房门：“软软。”
“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阮辰抬头，有点惊讶。
路克斯的视线在他依旧搂着黎萌的手上停了两秒。
黎萌感觉到一股寒气，倏地把手收了回去：“你，你陪你的人鱼老公去吧，我们改天再聊。”
“……”阮辰已经快对这个词免疫了。
他被路克斯抱出来，人鱼低头，忽然问：“喜欢黎萌？”
阮辰探出脑袋跟黎萌挥挥小手爪，这才缩回来道：“还可以吧，挺可爱一小孩。”
路克斯垂着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回忆梦境里和阮辰搂搂抱抱的身影，嫌弃地问：“喜欢这种瘦瘦小小，头发像个碗，圆脸，大眼睛，短鼻子的？”
阮辰没想他话里的深意，按照路克斯说的端详了一下黎萌的样貌。
他又对比今早看见的小路克斯和黎萌。
几秒后，阮辰摸摸下巴皱眉：“好像还真是耶！”
作者有话要说：喵克斯：我嫌弃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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