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覆水难收

  容景熙心中倏地一震,现在还不能让云倾岫知道她于轩辕王朝勾结之事。便道:“胡说八道,本太子……”
  “你闭嘴!”
  云倾岫和轩辕九翎同时出声,那一般无二的凛冽气势让容景熙僵在当场。
  但两人都没有去理会容景熙究竟是何神色。轩辕九翎语气略显急切:“阿倾,我,我不是有意去瞒你”
  他也是才知道她的身份,以及两人之间的恩怨。
  他不知道怎么同她讲,以不知如何面对她,所以这段日子都避她不见。
  云倾岫沉默了。毕竟,他们都对彼此隐瞒了身份,要说错,也是两人的错。
  但他也确实是前世灭了侯府满门的凶手,她虽不愿与他兵戎相交,却也做不到把曾经当做从未发生过。
  轩辕九翎试图解释,但话语到了嘴边却是那般难以出口。
  没什么好解释的。
  藜城县的毒是他放的,太子皇后的刁难是他授意的,及笄宴上的棺材是他让人送的,连容栀夏抓她都是他默许的。
  还有对坊主的轻佻和那次在她雪白的天鹅颈上掐出的伤痕,都是他做的。
  细数种种,他已然罪不可赦。事到如今,他只能用极度愧疚的神情看着她的左肩:“阿倾,你的肩,还疼吗?”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呢?挥挥玉臂,依旧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久久凝望着他,一双澄净的眸子之中蕴含着万语千言,但说出的不过那简单的几个字:“都过去了。”
  轩辕九翎那双桃花眼愈发猩红,他一步上前,颤抖的双手放在两侧轻轻覆上她的臂膀:“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忠义侯府的大小姐?”
  云倾岫没有躲开他的触碰,而是在之后将他的手拂落。“可是阿翎,你知道么,我爷爷是老忠义侯的养子,他们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真正的侯府血脉,如今已经死绝了。我们,不过是顶着忠义侯府的名头,被放在明处的靶子罢了。”
  什么?
  恍如平地之上乍起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之中激荡起横扫一切的冲击波,不由身子得一个趔趄。
  当年,老忠义侯有一子一女,中途又认回来一位外姓子。他说得言之凿凿,大家都以为他们随了母性,也就没人怀疑过。
  轩辕九翎紧紧攥起了拳:“混账!我定要将那老东西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她叹息道:“所以,这一切都是天意弄人。阿翎,趁还未生灵涂炭,收手吧。”
  收手?
  说得轻巧啊!覆水又怎能收得回来?
  血债总要血偿,哪怕仇人的血脉真的变了,也是需要有人来献祭的。
  数十万旧部如今都怀揣着同样的仇恨,他们凋零的皇族眼看就要再度生活在阳光之下,那二百六十八位亡灵马上就会得到安息,怎么收手?怎能收手!
  更何况,真正掌控军队调任大权的,是他姑母,轩辕晴。
  因为她和那些旧部都是见证了皇族一夕倾塌,尸山血海的模样,怀揣着强烈的复仇之欲,那是不管一切也要将侯府彻底毁灭的执念。
  而那时他只是襁褓中的婴孩,虽然他是皇族唯一的继承人,受人虔诚地尊敬,可一旦触及底线,那些人是必定不会再接受他了,亦不会顾及他的身份。
  “对不起。”出了道歉,如今的轩辕九翎竟想不出什么话语来。
  云倾岫终究是垂下眼帘,遮住了所有复杂的目光道:“你走吧。”
  再相见,便是敌人,是宿敌,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倾,如果”他并未急着走,而是咬了咬绯红的唇道,“如果到时我还活着,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那是,我藏了很多年,却依旧历久弥坚的秘密。”
  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关于你我。”
  云倾岫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恐慌之感,似乎在害怕那个秘密。她终究没有去看他最后一眼,而是不咸不淡应了声:“好。”
  原本容景熙以为云倾岫会直接拆穿他与轩辕皇室勾结,将诉状上给皇帝,但没想到她却好似当做什么也未发生,明面上丝毫不怀疑地同他商议兵力部署。
  因为各方的硝烟均已起,云倾岫便直接皇城脚下安营扎寨。
  傍晚,云倾岫在那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凝神看着手中的京都形势图。
  惊鸿蹲在她身边,闷闷道:“小姐,太子手里的人那可都是我们的敌人,为何小姐非要跟他们搞这么一出所谓的联手?
  届时,四面八方拦不住的人冲过来,跟他们联手,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云倾岫放下手中的地图,修长的指尖弹在惊鸿的额头之上。
  “嘶!疼!”惊鸿委屈地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瘪着嘴。
  “又不懂了?要知镇北王已经联络了镇北军,将边关守得死死的。而我前几日刚通报北狄通上信,让他们伪装成山匪迁到中原腹地帮忙。
  东西南北都有江湖和朝廷的势力,京都最令人猝不及防的攻击便是太子手中的人。
  原本他们在暗处,我不好把他们诱出来,如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便好动手了”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邪肆而狂妄:“方才的商谈将我们的诚意彰显到极致,都是为了明日做铺垫啊。
  十里绣春坊连通全王朝的密道,我就不信他们不心动。而兵部尚书家命大活下来的那小崽子”
  惊鸿忍俊不禁,轻咳两声道:“他叫钟良。”
  云倾岫斜睨她一眼,继续道:“钟良已经将那机关之术同坊内的地形相结合,无论是隐蔽性还是杀伤力都堪称一绝。
  明天,我就让太子的那些人,有去无回。”
  惊鸿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挤眉弄眼道:“懂了,懂了。”
  云倾岫掀开营帐的帘子,看向侯府的方向。纤长卷翘的睫毛之下,那双略显苍凉的清眸潋滟着些许伤怀。
  虽不可见那熟悉的亭台楼阁,却也能感受那太空之上的寂寥:“大嫂他们都藏身在了安全地方,侯府如今倒是空了。”
  惊鸿看着云倾岫的容颜在夕阳之下分外动人,轻笑道:“我们的侯府啊,正等着我们这战打完,让它重新生机勃勃呢。”
  “嗯,早些休息。”云倾岫合上帘子,敛却了所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