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床(六)
夜晚来临,他们终于结束了一天在游乐园的录制,但并不能回去休息。
节目组还安排了晚上的录制。
录制的地点在江边,包下了一艘游轮进行晚餐。
追野他们男生被节目组先行叫到了船上,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乌蔓她们则等在岸边,不消一会儿就引起了大片路人的聚集和围观。
而到甲板上出现了翁邵远,围观的人群纷纷骚动,规模变得更大。
他们交头接耳道:“天呐,是翁邵远?!”
“好久没看见他了!”
“白西装杀我!”
出场的翁邵远换了身装束,白色的西装,胸口别了一朵香槟色的玫瑰胸针。
原来他们先上船,是偷摸换装去了。
翁邵远绅士地伸出手,对着岸上的三人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一位女士上船?”
节目组这是要一带一路吗?
底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还没动呢,一堆路人纷纷举手。
翁邵远对着人群怔忪,他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包围被热爱的感觉,一时之间几欲落泪。
乌蔓瞥了眼人群,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如果她们三个没有一个人应答翁邵远,那翁邵远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她琢磨着,打算伸出手,旁边的季思佳居然比她更快得伸出了手。
似乎两人坐海盗船坐出了那么一点革命情谊。
季思佳上船之后,第二个人出来了,是简群。
他穿着浅蓝色的西装,配他那张显嫩的脸倒很相宜。
这回他还没举手呢,秦凡蕾就翻了个白眼说:“得了,我上去吧。”
简群大怒:“你怎么不让我耍下帅,你是人吗?”
秦凡蕾呵呵一笑:“你在摩天轮上差点恐高吓到晕厥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和帅这个字无缘了,ok?”
简群脸色一黑。
秦凡蕾上船前快速地对着乌蔓耳语:“我识相吧。”
她向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惹得乌蔓脸色赧然。
她垂下头调整表情,以致于错过了追野的压轴出场。
女孩子们的尖叫声疯狂钻入她的耳膜,乌蔓预感到,立刻抬起头,趴在栏杆上的追野映入眼帘。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系着黑色蝴蝶领结,长长的衣摆垂在他笔直的腿侧。
夏夜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使得那双肆意的眼睛更加分明,衬得身后外滩的灯火都失色。
小王子冲着底下的乌蔓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让我的公主久等了。”
啊————
四周发出鸡叫,唯独公主本人害羞得只想让他闭嘴。
乌蔓赶紧逃上了船,凑近了看,发现他的眼角处还有闪烁的亮片,头一转动,脸颊就和月色下的江面一样跳跃着光。
“你这是什么?”
她指了指亮晶晶的闪片。
“造型师带着的紫色眼影,我觉得好玩儿就抹在了这儿。”
追野弯下身凑近脸颊,“有没有精灵王子的感觉?”
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身子又往前靠近了一步,脸颊顺势贴上去蹭了蹭,让她的腮边也跟着染上了一点。
“又来偷袭!”
乌蔓随口抱怨了一句,嘴上却是笑着的,随他去。
三人全部上船之后,游轮终于开了,逐渐远离岸边,向江中心驶去,划碎了波光粼粼的霓虹。
甲板上铺设着长桌,放置着精致的白瓷盘和盘中如同装饰品的美食。
他们正想入座,发现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置着一张任务纸条。
简群一看那个纸条就头疼:“这是要完成任务才能吃饭?”
他的表情已经愤懑到录完直接要和编导打起来的程度。
乌蔓也有点头疼,这都被折腾一天了,怎么还来搞事。
综艺真不是人录的,宣传完这一波《春夜》,她决计短时间内再不接真人秀了。
掀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抽到这张纸条,您必须要在大家面前表演一个才艺,获得大于等于三票的好评,就有资格吃饭。
“每个人纸条上面还不一样吗?”
秦凡蕾嚷道,“我的好奇葩啊,要大象转鼻子十圈再大喊双人床是坠叼的才可以吃饭……”
简群后怕地抚胸口:“幸好我没抽到这个,在船上就够晕了再这么转我光想想就要吐了。”
秦凡蕾说到纸条不一样的时候,追野就飞一般地伸长脖子往乌蔓的手上扫了一眼。
露出明显失望的神色。
“怎么了?”
乌蔓好奇地摊开手心,等着追野自觉地把他的纸条放上来。
“抽到这张纸条,您必须和在场另一位抽到同样任务的嘉宾还原《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场景,Youjump,Ijump!获得大于等于两票的好评,就有资格吃饭。”
乌蔓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光是脑补了一下画面就忍俊不禁。
这也太山寨了,演出来一定很憨。
“你还笑得出来哦?”
追野扁了扁嘴,“我就要和别人生死相许了。”
“这个别人挺有意思的啊。”
乌蔓示意追野看向翁邵远,他正举着纸条小心翼翼又很期待地问:“谁抽到了泰坦尼克?”
追野的眼皮跳了两下,艰难地开口:“……是我。”
翁邵远听到声音,整个人石化了几秒。
他很快调整表情,笑道:“我们果然是有缘份的。
我Jack,你Rose,怎么样?”
“行啊,我无所谓。”
追野把碍事的西装一脱,领结一摘,露出干干净净的白衬衫。
然而他并没有把行头放在自己的椅子上,转手就交给了乌蔓。
把燕尾服往她臂中一搭,还将领结虚虚地挂在她的脖子上。
简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莫名觉得脸颊滚烫。
尽管追野离开去往船头,但是他留下的领结存在感却那么强,凹陷的锁骨上盛放着丝绸的黑带子。
这也太搞笑了吧?!
因为翁邵远比追野矮的缘故,他站在追野身后下巴根本放不到他的肩头,抻长脖子踮起脚尖才勉强能看到嘴巴。
于是他们摆出来的pose真的非常奇怪,一点都没有调情到生死相随的意味。
这个场面硬要描述,大概就是高挑的Rose在船头赏风景,伸了个懒腰,挡住了后排游客Jack的视线。
最后两名游客因为争夺最佳赏景地胳膊拽着胳膊就差没打起来。
一旁围观的众人鼻涕泡都笑出来了,理所当然,全票好评。
简群和季思佳两个人也是需要互相合作的项目,他们完成之后,轮到了乌蔓。
她被众人拱到甲板上的一块突起的四方小台,要在这上面进行表演。
乌蔓走上去,有种自己真的站在某个舞台上的错觉。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机会难得,我就给大家唱首歌吧。”
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
他们都知道乌蔓是出了名的不会唱歌,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公众面前唱过,如今却突然要表演唱歌,确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凡蕾打趣道:“我感觉我得拿手机录下来,这绝对是珍贵典藏版。”
翁邵远似乎怕她出糗,忍不住说:“其实你诗朗诵什么的就可以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季思佳哼笑:“挺好,不怕丢人。”
简群趁机亡羊补牢:“加油蔓姐!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唯独追野沉默着。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怔愣,但他的情绪和其余四人完全不同。
这是他和她重逢以来的第一次,听到她说要唱歌。
乌蔓将他们各异的表情尽收,却浑不在意,只是双手插着兜,闭起眼睛,开嗓清唱。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女人的嗓音很清冷,因为抽过烟的缘故还有点微微的哑。
声线就如同歌词里的晚风,吹开了夏夜的沉闷。
“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我不会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
她唱第一句时他们还有点懵,直到后面终于回过味来。
虽然刚开头能感受到她明显的紧张,嗓音像一根紧绷的弦,不是那么放松。
但逐渐唱下去,弦松软了,渐入佳境。
这……是不会唱的样子吗?
众人愕然。
这么好的声线,这么实的技巧,最可贵的是歌词里饱含的情感,没有一处不到位。
连专业的翁邵远也惊讶了,不带任何私心和偏见地说,乌蔓完全是唱歌的一把好苗子。
相比这些面目惊讶的人,追野就镇定很多。
他挺直背脊,凝视着台上充满风韵的女人。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正经地唱歌。
也许十多年前,她就是如此地站在小县城浮夸的排档边,手握立麦,排档大棚上挂着的塑料小彩灯和着她的歌声一闪一烁,在她明艳的十九岁上投下光怪陆离的痕迹。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
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唱到这一句时,乌蔓豁然睁开了眼睛。
她直白又大胆,鲜明又无所畏惧地看向了台下的某个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幼时的霓虹重叠成外滩今日的灯火,晚风吹来一阵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气息。
“好像要下雷雨!”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乌蔓的表演只能被戛然而止地打断,摄像师们赶紧宝贵机器地第一个冲下楼梯,接着是其他几位嘉宾也快速地跑到一楼的船舱躲雨。
偌大的甲板,转眼间只剩下乌蔓和追野。
追野却不肯起身,只道:“阿姐,你继续唱完。”
这是夜莺阔别十多年的首唱,他是她唯一而又忠实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