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结夏1
“你说阿猫下一世会不会还叫阿猫?”
温言不置可否,“她能从玉面金狸中修出魂魄成为人已是不易,应当不会在乎自己下一世叫什么吧。”
“确实不易,可这东西就没什么用处了,不如拿去换钱?”
温言斜眼看她,苏兮这才悻悻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将玉面金狸重新放到了浮月楼二楼上。
转眼时光如梭,很快便到了元日前。
年年岁岁过今朝,今朝不可缺屠苏。
于是一大早苏兮便拉着温言一道往平康坊找陆五郎。
之前公孙大娘几次到他酒肆中帮忙,久而久之,公孙大娘便动起了投钱进去的心思。
两人一拍即合,如今公孙大娘年事已高,有了酒肆的分红,日子便过得更加舒心了。
苏兮想着,她怕是只等着看宇儿高中,而后娶了如花美眷,就真的彻底放下心了。
陆五郎对于苏兮的到来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朝她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苏兮便问起酒肆的近况来。
“一切都很好,虽然赚不了多少,却十分满足。”
“你一向极容易满足,那时候也是。”
陆五郎不置可否。
彼时陆五郎新收的徒弟正殷勤地向温言推荐他们新研制的酒,酒壶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四下飘散。
“客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温言回头看了苏兮一眼,她正和陆五郎说着什么。
于是便从徒弟的手中接了酒杯,先是轻轻抿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当即便来了一大口。
“如何?”
徒弟眼巴巴地等着他的评价,似乎他的评价很重要。
“好,口感极好。”
温言想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酒同洪荒的比竟也不遑多让。
陆五郎也听到了温言的夸赞,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是最鼓舞人心的。
“这孩子同他祖上那位一样,是个善良的人呢。”
苏兮说的是北周时一个名叫云结夏的娘子,她的夫君比旁人特殊些,是个被迫离开寺庙的沙门。
陆五郎温和一笑,“是有些相似之处。”
苏兮闻言弯起了眼睛,“怎么?不想继续隐藏下去了?”
从第一次见到陆五郎开始,苏兮就知道他是谁,只是彼时陆五郎装作不认识,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拆穿。
“与你而言,我隐藏不隐藏都是一样,我只是不想扰乱了眼下的日子罢了。”
陆五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方才听到苏兮说起故人时,才有那么一丝丝涟漪在眼中泛滥。
“罢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该释然了,她的死又不是你的错。”
“话是这么说,可人心自来复杂,我虽然修身养性,却也不能全然避免。”陆五郎叹了口气,过去再久,他终究觉得最对不住她。
苏兮没有再劝,如他所说,人心太过复杂,她即便在凡世混迹几千年,有时候还是看不懂凡人的选择。
“我今日来是买屠苏酒,过几日妖集里也要过元日,你若无事,就到妖集去看看吧。”
苏兮的邀请让陆五郎有些诧异,他苦笑一声,问自己这般身份入内,真的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左右你也知晓,妖集里除了任人宰割的小妖外,还有罩着它们的大妖,何况还有阿鸾姑姑和长言。”
陆五郎早些年的身份是有些尴尬,但那么多年过去,他从未做过什么不分是非的糊涂事。
对人对非人,他向来公平。
“那好,许多年未曾与人一同过元日了。”陆五郎欣然应允,还将屠苏酒白送给了苏兮。
苏兮倒是也不客气,收了屠苏酒便叫上温言往回走。
出了平康坊,温言背着手问道:“那是云结夏的后人?”
“是啊,很明显吗?”苏兮歪着头看一侧的铺子,鼻子一耸一耸,却是被胡饼给吸引了。
温言干脆拉着她过去买,一边买一边低声道:“像倒是没有多像,但那平淡温和的气质却是一脉相承啊。”
“嗯,一点没错。”拿到胡饼的苏兮含糊不清地应付着温言。
温言也不恼怒,继续说道:“他已经活了那么久,还忘不了当年的事吗?”
苏兮一愣,将口中的胡饼吞下去,“应该是忘不了的吧,毕竟结夏为了他付出良多。”
云结夏是苏兮这许多年来记忆最深的一个女子,不是她有多好看,也不是她有多特别。
相反的,云结夏很平凡,样貌平凡,气质平凡,就连家世也十分平凡。
但她所做的事却让人觉得,这不该是个平凡人能做得到的。
“那孩子也许将来有更大的机遇,这也许是结夏的因果报应吧。”苏兮道。
所谓因果报应,不止只有坏的,也有不少好的,只是坏的比好的多而已。
归根究底,做好事比做坏事要难得多,如此便隔绝了一大半人的善心。
而云结夏不同,她自一开始便从未有恶意,哪怕她的沙门夫君从未把她当过妻子,云结夏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他好。
温言点头,“说起来我都忘了那沙门的法号,只记得云结夏唤过他叶寒酥。”
苏兮抿唇一笑,“我还记得,那沙门法号六出。”
“呵,倒是和雪有缘,不管是法号还是真实的名字,都是雪的别称啊。”
温言微微摇头,这样一个冰雪之人,也难怪云结夏暖不热他的心。
苏兮点头,“确实如此,当年初见六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非寻常人,可惜了,后来遇上了北周武帝下敕禁断佛道二教,否则他也许成就更高。”
建德三年,周武帝灭佛共毁寺庙4万座,强迫300万僧尼还俗,重新成为国家编户。
六出,也就是叶寒酥,便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云结夏。
后来因故娶了云结夏为妻,但二人却似老友,并非夫妻。
温言撇撇嘴,“如果他真能成就更高,如今也不会再在平康坊卖酒为生了。”
苏兮眉眼一动,“可如今这是陆五郎,早已非六出,或者叶寒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