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昭雪4

  许是见阿渃态度坚决,来者犹豫片刻说道:“这个我们也只是在平康坊妓家那里拿到了这字据,负责的便是把人带回去,其余的恐得小娘子自己去问清楚了。”
  说白了,他们就是被顾来催债的,至于怎么欠的债,他们根本不知道。
  “妓家?哪个妓家?”阿渃一听有阿爷的消息,当即便来了精神。
  “自然是要带你过去的那个妓家,人家的字据,左右”
  “我跟你们走。”
  不等来者说完,阿渃突然一改常态,她现下年纪还小,即便去了妓家,想来也不会逼她做什么。
  只要能找到阿爷,要她做什么都行。
  来者没想到她突然就不闹了,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但到底这债是催成了,便也管不得那许多。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待到平康坊妓家,楼里的主人家一瞧这小娘子长的倒是不错,精致如同西市摆着的瓷娃娃,当即就笑的合不拢嘴。
  阿渃也不表现出抗拒,朝着主人家行礼,“不知我阿爷可还在这里?他写了以我抵债的字据,我总得核实清楚,断不能由着旁人欺骗我年纪小不懂事。”
  这话便是在暗指那字据有假,主人家要是问心无愧,自得证明清白。
  可她到底年纪小,却不知平康坊的妓家那都是一顶一的圆滑,毕竟往常多有来往权贵高门,若是一个不好得罪了人,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小娘子真会说笑,你阿爷写了字据便离开了,若是要验证真伪,不若到京兆府去,自有书吏帮着辨别字迹,如何?”
  这主人家是个体态丰腴的娘子,一身香粉味儿浓郁,身上的衣裳也是艳丽的很。
  她说话间举手投足并不如话本子里那些女妓般庸俗,反倒有一些风雅之气。
  “我阿爷何时离开的?”阿渃急切追问。
  同街坊的阿婆说她阿爷那时候在平康坊,后来就没了踪迹,那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最后见过阿爷的人?
  “那我哪知道啊,写字据也不是在我这里写,是牙郞送来的,还从我这里取走了五匹帛,啧啧啧,你这小娘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贵。”
  “那我同你去京兆府对字迹。”阿渃有些失望,但还是坚定她阿爷不会卖她。
  “好,那就让你死了心。”主人家摆摆手,两个仆役上前拿着字据便要和阿渃去京兆府。
  阿渃觉得那字据定然是有善于模仿笔迹的人写下,左右不过是为了钱。
  他们一家就他们两人,且还是从外地才来长安不久,若真是有人打主意,确实无其他好法子破解。
  便如眼前这般,一张字据便能将她换了五匹帛。
  京兆府公廨就位于光德坊,从平康坊到光德坊,阿渃走的比那两人还着急。
  等到了门前,仆役上前说明来意,守门的差役便让他们进去。
  拐过回廊,站在一处宽敞的屋子里,阿渃满眼都是放置着竹简和卷宗的架子,在这排架子中间坐着几个身着官袍的小吏。
  “敢问几位所来何事?”
  其中一个小吏起身问道。
  “某是平康坊的,奉主人家的命令前来核对之前一张字据的字迹,这位小娘子心中存疑,便也跟着一道来了。”
  仆役简单将事情说完,便将那张字据奉上。
  小吏每日要核对的事情不少,这字迹算是最简单的一种。
  “稍等。”
  他将字据放在桌上仔细查看,看到最后落款处写着梁则生这个名字,不由愣了一下,抬头问道:“这立字据的人是梁则生?”
  “是。”仆役如实回答。
  “那这位是?”
  小吏指的是站在一旁的阿渃。
  “那是我阿爷,我是他的女儿。”阿渃觉得小吏的表情有些古怪,但又不好贸然去问。
  这里毕竟是京兆府,不是市井坊间。
  小吏点头,转脸对两个仆役道:“二位须得稍等片刻,这位小娘子先同我去认认尸。”
  阿渃站在阴冷的房间里,里头正坐着两个人,见他们二人前来,其中一个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吏摇头,“前些日子不是死了人吗?那尸身一直没人收,今日人家女儿来了,正好能将人带走。”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被逐出长安县的梁郎君啊。”
  他说着转身往里走,边走边嘟囔,“都好些日子了,一直也没寻到家人,咋的今日才来。”
  阿渃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竟一点波澜也没有,她不信她阿爷会死,不过是出门一趟,怎么可能会死?
  那一定不是她阿爷。
  房间靠后的地方摆着几快木板,其中一个上头放着人,头顶和双脚露在外面,看样子死了好些天。
  “来看看吧。”
  仵作将白布掀开一角,露出那人的面容。
  阿渃一下子猝不及防,正与那张脸对上。
  “阿爷”她声音微微抖动,脚下不自觉朝木板上躺着的人走去,那张脸她自幼看着长大,绝对不会认错,真的就是她阿爷梁则生。
  仵作这般场景虽说不是每日见,但也不算稀奇,但看这小娘子的神态和语气,想来是失去了家中支柱。
  偌大的长安城,一个孤女可如何生活下去。
  阿渃没有哭嚎震天,她只看着木板上的梁则生默默流泪,往日眼中的光华和灵动,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原来那日闲聊被殴死的可怜人,是她着急寻回的亲人。
  阿渃的心早就如万刀凌迟过一般,大哭与此相比,实在太过寻常。
  她缓缓起身,身子因悲伤至极而摇晃,“我阿爷是如何死的?凶手可抓到了?”
  “他是在暗巷中被人殴打致死,但在此前,他已然中毒,毒素不明,应当并非长安及附近所产,倒像是西域来的奇毒。”
  仵作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那毒素他生平未见,实在不好下论断,所以在验尸单上,他就只写了奇毒。
  “我阿爷不过一个小吏,即便不在长安县公廨,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百姓,怎么会有人用奇毒毒死他。”
  阿渃摇头,她虽然见识不算多,可基本的道理却是懂的。
  自她阿爷失踪,到如今发生的事情,看似环环相扣,可却让人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