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任平的后招
因为舆论的影响,派出所民警只提审了刘师棠一次,就没了动静,另一件案子也因牵涉过多,暂时无法立案。
可以说,事情正在朝着刘师棠设想的方向发展,照这样下去,两天之后,他就可以无罪获释,进而展开对任氏木业的报复。
只可惜,他错估了一点,任平真正的后招并非半年多前那桩旧案,而是另有其他!
……
南陵大学主校区北侧有一座湖泊,名为“进士湖”,这不是原名,事实上,这座湖泊的原名是什么早已无人知晓。
外界最广为流传的是,当年进士何家从祖籍檀州举家搬迁来南陵的时候,南陵大学还未成立,而当年何家一位先祖就是南大创始人之一。
后来,为了表彰何家创立南大的贡献,校方特地在这里批了一块地,并建了一座宅院作为其居所,因为进士何家声誉隆重的关系,进士湖三个字才不胫而走。
时隔数十年,湖边的何家宅院虽然几经翻建,但外表看去仍是一副老派书香院落的模样。
除了几位老家长,何家大部分子嗣也并不住在这里,不过近几日,散布在南陵乃至江宁省各地的何家后人忽然纷纷回到这所宅院,单是嫡系就有数十人。
这样的阵仗哪怕是年节下也是前所未有的,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祭祖。
两个月前,《檀州志》的出世,补齐了明清以来何家历代先祖的进士名谱,也正式在世人面前擦亮了“进士何家”这块金字招牌。
不过他们并没有急着祭告祖宗,而是在耐心等待。
那幅紧跟着《檀州志》出现的乾隆墨宝同样异常重要:
通朝文曲,进士何家。
何家历代进士先祖,如果能得到乾隆皇帝的御笔题书作为作证,那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
终于,他们等来了这一天!
宽阔的宅院里,此时正依嫡庶长幼错落有致地站立着近百人,人人手里捧着一束香,等待仪式结束以后上前祭祖。
这些人中不乏青年才干或是年高德劭之辈,不过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却都在一个人身上,何溯源。
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单是何家嫡系后辈,还是南大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是整个何家最有希望成为未来家长的候选人之一。
如果说在此之前,家长之位的归属还有悬念的话,那么从他将《檀州志》带回何家,又从任平手中拿到乾隆墨宝后,这个悬念就彻底终结了。
“祭祖!礼成!”
伴随着两道洪亮的喊声,很快,祭祖仪程走完,何溯源手捧着那两样东西从族谱前的供台上返回,所过之处,族人纷纷礼敬让路。
就在此时,忽地,一道尖叫声从人群中响起,虽不大声,但话音尖锐,像是个孩童所发。
众人循声望去,见果然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名叫何靖,属何家支脉一系。
因搅扰了最后的仪程,许多族中长辈面露不悦,就要出言呵斥,不过紧接着就看到小男孩脸上面露惊恐,不由奇怪:
“怎么了?
何靖?”
“你们……你们看这个。”
何靖话音发颤,一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东西,只见是个约莫手掌大小的仪器,许多人一眼就认出是用来鉴赏书画古籍的,他们很多人也有。
一位临近的老者顺手接过来,翻看着其中的录像,紧接着也不由脸色一变:
“这是从你溯源哥哥那里拿的?”
“是。”
那老者不再理会他,而是快步走到供台前另一位灰发老者身畔,指了指那件仪器:“族长,溯源,你们看。”
这灰发老者正是何家现任族长,名叫何正心,在他身畔则是还未走远的何溯源,闻言察觉出不对,早靠过来一起观看。
仪器中呈现的正是当日在南陵县郊,何溯源认真拍摄的乾隆墨宝细节,这本是用来鉴定真伪的。
可是在右上角,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一段画面忽地一闪而过。
这段画面极短,前后不过几秒钟,不过因为仪器像素极高的原因,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正在林间角落里缓缓散步,突然,另一道高大身影从附近大树上落下来,在瘦小老者背后猛地一击。
高大老者身法极凌厉,手中有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一看就是蓄谋已久,而受此一击,瘦小老者立即扑地摔倒,一动不动。
这竟是一桩谋杀案!
原本是为鉴定乾隆墨宝的录像,竟无意中拍到了这样一起案件,在场何家众人无不耸然轰动,心想这也太巧了。
只有何正心眉头微皱:“这不是巧合,”
片刻后扭过头:“溯源,你怎么看?”
何溯源点点头,其实在看到那段谋杀画面的一刻,他就立即意识到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
至于布局者,显然是当时除他以外唯一在场的任平。
难怪时隔两个月,他突然愿意出手这幅乾隆墨宝;
难怪他分文不取,竟将这价值上千万的东西无偿赠送;
难怪不在南陵见面,而是要把地址选在那样一个偏僻冷清的县郊。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股被人利用的气愤感在胸中涌起,但很快消散,何溯源摇了摇头,看向何正心:
“族长,你说怎么办?”
何正心叹了口气:“当日你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对方与我何家并无太深交情,怎会如此仗义?
如今看来是另有目的的了。”
“是我疏忽了,我原以为他那天已经提了要求,就没做他想。”
“什么要求?
那个小女孩转学的事?
哈哈,溯源,你还是太天真了,这种小事怎值得了一千万,更何况对方也是明白人,他岂会不知这幅乾隆墨宝对我何家意义非凡,又远非一千万可比?
双方筹码根本不匹配,焉能成交易?”
何溯源满脸惭愧,仔细一想,也不由钦佩起任平的城府之深,竟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布置这个局!
“看来他的意思是想借我们的手报警了。”
“不错,虽然我们连录像中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但想来总有他的道理吧。”
此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在族人中传开,不少人听说何家被人利用,还可能要参与到刑事案件中,都不由犹豫。
“族长,这些年来我们何家一直卓然独立,除了教书育人、参政治学,从不参与外界纷争,如果这件案子报上去,怕是以后难得清净。”
“我听说那个任平是个商人,商人唯利是图,不讲信义,难保以后又拿此事纠缠我们,还不如索性不管,还有,最近商场上有个大风波,涉及到两家公司,一个叫尚龙装饰,另一个叫任氏木业,似乎就与此人有关,怕是其中也有联系。”
“是啊,其实他要我们帮忙大可直说,用不着耍这些小心机,我最气愤的就是他摆明了要拿我们何家当刀使。”
众族人议论纷纷,一时间,都是不同意何家牵涉其中的。
何正心闻言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何溯源,心想以后马上就是你当家了,也该自己决断了。
何溯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顿了顿,抬起头:
“族长,我们还是报警。”
“为什么?”
“一来,既然凶杀案属实,我们知情不报,于情于法都不合;二来,我们只报案,不做证,案情究竟如何,交给警方侦破,并不影响何家牵扯其中;三来……”
“三来什么?
有话直说。”
“三来,我想这本《檀州志》和乾隆墨宝总不是假的,那位任总耗费心力,甘愿送给我们何家这么大个人情,我们总不能无动于衷,就当与他结个善缘吧。”
三个理由个个有理有据,众族人闻言都不再说什么。
何正心笑了笑,拍拍何溯源肩膀:
“就这么办,派人去报警吧。”
“是。”
……
人壬斋,当何家宅院中举办祭祖典礼的时候,任平正坐在门前,呆呆出神。
他的双眼没有聚焦,看似一片茫然,实则脑海中千丝万缕的信息正在彼此交错,不由微感紧张。
这个局他布置了整整两个多月,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进士何家,如果没有这一环,效果难免大打折扣。
可是进士何家不比旁人,文人傲骨,不是寻常利益可以驱使的,即便是《檀州志》和乾隆墨宝这两样东西,也不敢打包票。
事到如今,只有听天由命。
这一坐从午后直坐到傍晚,眼看日落黄昏,将要消磨尽耐性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街角出现。
这道身影无比熟悉,不必多看就知道是叶诗韵,只见她慌忙从远处奔来,虽然妆容略显凌乱,但脸上喜色毫不掩饰。
“成了!何家报警了!”
她一见面就直接道。
任平闻言舒了口气,看了眼天色,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好,一切就看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