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坐而论道

  孟刘跟着庄大哥在树林转来转去,越发的吃力,已经天都快黑了依然没有到山顶,甚至孟刘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登山,孟刘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口问道:“庄大哥,我们这已经走了大半天了,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
  “累了?”庄大哥转头嗤笑道,“累了我们就休息,不过今天可能是到不了山上咯,晚上什么豺狼虎豹都会出来,你怕不怕?”
  “不累!我就是想问问,我们这是在往山上走吗?在山下看那么高那么陡,为什么进来之后感觉如履平地一般。”孟刘趁着说话的间隙抖抖大腿。
  “这座山以前不是这般模样,这听说是个阵法,是山上的那个老神仙在几百年前布下的,听村子里的村长说,在几百年前大明王朝即将覆灭的时候,老神仙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山上,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了。
  老神仙将进出此山的方法交给了村长,也就是我爹,我爹又传给我了。不然陆大人也不会找到我来带路了。”庄大哥哂笑道。
  “那陆大人当年是怎么?”孟刘记得之前陆机跟他说过。
  “陆大人当年运气好,恰好那时候老神仙让他的弟子下山,否则陆大人可就真的要留在山上了。”庄大哥回道,
  “行了,也休息了一阵了,快走吧,不然天黑之前真的赶不到山顶了,对了,你步伐实而无势,跟着我的步伐走,可以让你轻松很多,你也是第一个能跟我走到现在的人,我教你这步伐,不要告诉别人。”
  “那前几个?”孟刘问道。
  “前几个?前几个可都是早上上山,一天的时间怎么也到了,你正午过后才开始上山。”庄大哥没好气地说道。
  “好吧,我们赶路吧。”孟刘说道。
  此时此刻的山上一座茅屋内。
  “有人上山了,师父。”少年跪坐在垫子上看着眼前鹤发童颜的老人,早在百年前便有诗赞曰:“自言非神亦非仙;鹤发童颜古无比。”
  老人笑道:“这是第六个了,想好了?下山还是继续等待明主?”
  “说是六个,其实不都是一个,师父曾经也算过,那人虽有真龙之气,但是却只得天时,尚不得地利且无人和,如此看来,非明主,最多只能成一方枭雄罢了。”少年摇摇头,还是不准备下山相助陆机。
  “我说的是现在正在爬山的那个少年,此人来历不明,虽无真龙气,但却隐隐有浩然气凝聚在头顶,此人姓孟名刘,了不得呀,孟家可是亚圣的姓,名刘也是世间大名!”老人说道,“这就一点不动心?”
  “师父,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赶我下山呀?”少年无奈道,“而且,若他真的和孟家那位有关,我就更不能追随他了,我一生所学与儒家大相径庭。”
  “儒家治人,法家治世,不冲突的,况且你师兄五十年前下山的时候,也是带着一本儒家经典下山而去,二十年前有人把你送上了山,我就知道你师兄已经离世了。”
  “师兄是师兄,我是我,儒家治人?大谬之言!按照师父所言,天下即将大乱,儒家治人,治的了谁?到那时,百姓都知道扛起家里的锄头保护自己!”少年怒道,他对儒家最是贬低,认为儒家乃荒谬之学说,对于儒学经典向来嗤之以鼻,若不是师父不让,他定然要将山上的儒学书籍全部烧毁!
  “与你而言,什么才是儒?”老人也不气恼,几百年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气恼那也白活了这么久。
  “克己慎独,明善诚身。”少年足够了解儒学,才会如此看待,“两千多年前,至圣先师创立儒学,所追求的仁在我看来不过规矩二字。”少年竖起两根手指。
  “在从规矩本身去看待,儒家讲规矩,法家讲规矩,道家也讲规矩,但是本质上是有所区别的。譬如说,道德义礼法的顺序先后之分,在我看来,大道上德中义下礼末法,这也就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各家追求的东西,为何当年道家追求出世,因为当时随着礼制基础的崩坏,连礼都不一定能够做到跟何况是道德规矩在礼上面的道德义?道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这句话不是说对于礼有偏见,而是站在了更高一个层次去看待礼,他看到了礼的缺陷所在,在道家经典里,世道流变的次序是:最先道,道失去到了德,德失去到了仁,仁失去到了义,义失去才到了礼。也就是说,当一个世道崇尚礼,以礼为最高准绳的时候,道德仁义就都已经沦丧了,因为礼太容易伪作,太容易被私心不轨的人利用了,忠信薄弱、祸乱昌盛自然是不可以避免的,对应在历史中,上古是道、到两千年前就已经堕落到了礼的时代。”张太白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到了至圣先师所在的时代就连礼都不复存在了,所以道家选择了出世,而至圣先师眼睁睁看着礼崩乐坏,他想要去改变,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选择入世,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然而他也是务实的,他思想的本质在于克己复礼,并没有追求更高层次的道德义。
  后世儒家经典言论中讲到至圣先师一生所行是“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换句话讲,至圣先师所讲的德,是以道的追求为背景的德;所讲的仁,是有德为依据的仁。”
  “所以至圣先师当年必然失败,至圣先师没有改变历史大势,社会从礼开始向着更低一层次的法转变,赵氏当年为何能从一偏于一隅的蕞尔小国,最终能够建立赵氏王朝,靠的就是变法,唯有变法才能变强!当年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这些话无一不彰显着一个简单的道理,在现在这个时代,道德义礼,这四个字所形成的规矩和约束已经无法顺应发展,所以只能用法来约束世道。”
  “王朝的承继更是要遵守规矩,一个王朝的覆灭从其灭亡的本质来看除却末代皇帝的昏庸无道之外,更多的却是对于第一代皇帝制定规矩的打破,而却并没有能力去创造一个新的规矩,重新约束这个社会,于是王朝覆灭就不意外了。当年的大明就是如此,当年太祖皇帝建立的一套体系,在后来早就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大明必亡!”
  少年深呼吸,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年第一次觉得少年长大了,欣慰笑了:“你,长大了。”
  “师父,弟子还不想下山。”
  “几百年了,你们几位师兄弟所学都不一样,或学纵横术,或学儒,或法。而且每一个都如你这样,对于其它的学说不屑一顾,可又对其它学说无比了解。”
  老人摸了摸长须淡然一笑,“既如此,你就更应该下山,让世人知道法家之学乃天下正统,如今天下即将大乱,天时在你,地利北方,人和应在山下的那位少年身上。”
  “师父,学生此次下山,必让天下知晓法家大名。”少年三叩首。
  “好,走吧,再有百年,你师弟就该出世了,我那时下山,看看世间人是否都明法。”老人说道。
  “好!”少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