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人永隔
她很少碰这个箱子,每次只有在搬家的时候,她才会将它拖出来擦擦灰,但从来不打开。因为她下意识抗拒打开它,因为里面装的,大部分都是父亲留下的研究资料。
苏维当年年纪虽小,但生化成绩一直很好,她曾经翻阅过父亲留在家的一些资料,虽然大多看不懂,但她却知道父亲的研究根本不是为了治疗癌症。
他们研究的东西,要比外界报道的复杂得多。
那时候她很抗拒父亲的工作,因为她曾在睡梦中感觉到他想要给她注射什么。虽然他最后放弃了,可是那天晚上,苏维感受到的压迫和紧张感至今无法忘怀。
不管这项研究是好是坏,总之它令她的父亲变得极端且疯狂,所以苏维一直不想再碰跟这个有关的东西。
可是那一刻,她感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指引她打开。
箱子里面都是文件,一些没有被装进文件夹的纸张已经发黄,苏维一沓一沓将它们拿出来,忽然就掉出来一个信封。
信封上就写了四个字:女儿亲启。
她好奇地打开信封。
“爱女小维: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我知这么多年以来,对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不但让你没有了母爱,连父爱也失去,是我对不起你。
写这封信,并不是想让你原谅我,而是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你。我毕生的财富,都在这个围屿的实验室里,虽然实验失败,但我坚信我的发现并没有错,只要继续坚持实验下去,总会有成功的那一天,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等到那一天了。未来集团的撤资,令我的实验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可能,而我的身心也已经达到了极限,我不得不放弃。
我不愿看到我毕生的心血就这么白白浪费,为了保留围屿实验室不让未来集团拆掉,我告诉他们实验室里有大量的病毒,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它放在哪里,如果强拆,只会让病毒泄露,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未来集团相信了我的说辞,因而只撤掉了人和部分设备,我之前的实验数据与所有资料都有保留……我知你天资聪颖,而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也许等到你长大成人,能替我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实验,创造出奇迹。
届时,请你一定告知我,好慰我在天之灵。
父苏洪山上”
苏维看完很生气,不,是非常生气。
有这样当父亲的吗?没给过她几天父爱就算了,临死之前还一心想着让她继承他那什么破实验?
她立马将遗书揉成了一团想扔进垃圾桶,却在抬手的瞬间,脑海里不断闪现刚才遗书中的话。
“我毕生的财富,都在这个围屿的实验室里……”
“财富,围屿,实验室……”苏维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她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哎呀,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说不定实验室里真有‘财富’呢!”
苏维当然不会傻到相信父亲所说的“财富”会是金钱之类的东西,按照他的个性,多半是指他的实验成果。可是!父亲死后她没有找到过他的钱包,他开了哪些账户她也不知道,导致她想查一下父亲是否还有钱,存在哪家银行里,都没有办法查。说不定钱包会在实验室里?就算找不到钱包,实验室里多少会留下一些实验器材吧,像显微镜那种东西,即便是多年以前的,多少也能卖点钱,解个燃眉之急。
为了“财富”,苏维才出了海来到这里。
只是钱包还没找到,先翻出了一本日记本。
苏维随意拉了一把椅子,也顾不得脏不脏就坐下,翻开日记本读起来。
日记本里写的似乎是某项实验的记录。
“2012年9月28日,实验对象X,测试第一天。今日,我给X打了M试剂三号,X无明显排斥反应,4时之后如再无排斥,可进行第二阶段实验。”
“2012年9月29日,测试第二天。检测正常。”
“2012年9月30日,测试第三天。采集了血液样本分析,M试剂已融入细胞内,宏因子暂未起作用,X身体无异常。这是迄今为止,所有实验对象当中,第一个打了M试剂以后,撑过4时的,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但不能掉以轻心。”
“2012年10月1日,测试第四天。第二阶段实验启动,我给X注射了第一部分宏因子加速试剂,他出现了过敏反应,我立即停止了实验,好在两个小时后,过敏反应消失,一切指标恢复正常。”
“2012年10月2日,测试第五天,第二阶段宏因子加速试剂已全部注入X体内,暂未发现异常,希望这次他能撑过72小时,老天保佑,不要再出意外,否则我一生难安。”
记录到第七天就中断了,第八天的那一页纸上,却只剩下了划痕,划痕很深,好几页纸都被划破,由此可见书写者的愤怒。
苏维又往后翻了几页,翻到第十一页的时候,终于再次出现了字迹,不过这页纸上的字迹比起之前的要凌乱很多。
上面写道:“我失败了,我彻底失败了,他死了,他和他们一样……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他,只有一死,才能弥补我的过错。对,只有一死。”
看着这些记录,苏维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男人坐在写字台前写下这些东西时的场景。
他所有的情绪都近在眼前,从不安到期盼到痛苦再到绝望。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场实验吧。
法医鉴定父亲的死亡时间,正是10月5日的凌晨。苏维还记得10月5号的那个晚上,她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听见外面有声响,以为是有小偷进来了,于是起来看看情况。
出了房门,却只听见一声关门声。她走到门口,往一旁的窗户向外看,只见到父亲匆匆离开的背影。
她没有叫住他,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一走,却是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