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神性
宁横舟一看,丁修这昂扬的战意,若自己拒绝他,肯定会伤到小朋友的自尊心的。况且,面前戴着面具的佛子,在宁横舟感知中,实力并不算高。
“小心一些。佛子一般都身怀秘技。”宁横舟交待道。
弃佛皇一听,微微一笑,说道:“此佛子,修习的乃是最为正宗的佛法,希望你们会欢喜。”
说完,他便闭口不言。
那佛子二话不说,手中的禅杖舞得密不通风。
丁修:“哼,我先会会你。”
只见,丁修一刀直劈。招式一出,一往无前,丝毫不拖泥带水。
当——
苗刀一刀下去,却听到了铁石相击的打击之声。
众人无不心下惊讶:这佛子难道不是肉体凡胎?
丁修一刀下去,竟然没有伤到佛子分毫,眼见着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佛子的攻击范围,受伤在所难免。
陡然之间,他发现了在自己的心间,竟然又多了一股真气。
他将真气快速搬运至两腿之上,随后一个身形疾退。
呼——
那佛子的禅杖,将将从他的脸前击过。
这令丁修不由有些后怕。若不是他方才退得快,恐怕现在整个脑袋就被那一禅杖拍成了两半了。
不过,他更加惊奇的是,方才那心间又多出来的那股真气。好像,就是师尊所说的劫力与可以分享劫力的劫海。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直接立于不败之地?
这么一想,丁修心中不免胸有成竹起来。
这就是内家高手的优势么?
怪不得,以前师父丁白缨与师伯陆文昭都说,丁氏门人,一生都将止步于外家高手的天堑:先天境界之内。
丁氏刀法传承亦有百年,却从来没有超脱于先天境界的真正高手。
如今看来,这一铁律就要被自己打破了。自己不过修炼半日,已经有了突破的征兆,这不得不让人感觉到异常震惊。
若是裴纶知道丁修是如此想法,非得好好嘲笑他一番不可。
现在的裴纶已经知道了黑天无劫的神奇,若说一般武学,还要走炼精化气这一步骤,而黑天无劫却是直接从炼气化神开始的。这种高屋建瓴,起步就比一般的武学要高出不止一个段位。
接下来丁修越战越勇,可是眼前的佛子,却是无比诡异。哪怕是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迟迟无法突破对手的防御。这令凭借以往战斗经验的丁修不免有些心急。
宁横舟则一直沉默地看着。
到最后连裴纶看得都有些心急了。他转头看向宁横舟,却发现,自家师父连看都不看了,竟然在闭目养神。
裴纶嘿嘿一笑:“师父,您不会不管丁师弟了吧?”
宁横舟缓缓睁开眼睛,瞟了一眼裴纶:“怎么了?”
裴纶:“师父,我这好不容易有个师弟啊,要是他没了,我就又成咱们师门最小的,都没人能让我使唤了……”
宁横舟不由哑然失笑,他自然不是要不管丁修,只是丁修以往外家的战斗经验与意识,要慢慢打磨,这佛子虽说有些诡异,但还没有到不能理解的地方。那何不借这个机会锻炼一下呢。这和“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一个道理。
他眼看着丁修在慢慢成长,但奈何对手的防御他迟迟无法冲破,而且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宁横舟不由出言提醒道:
“丁修听好了,你要思索一件事。
在你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他的身体部位才会变得坚如磐石。
你只有忘记手中的刀,你才能真正破除对手的防御。”
丁修一听,不由呆在当场。为此,他甚至生生挨了对手一掌。
他总感觉这佛子的防御怪怪的,如今他才明白,原来,怪在这个地方。
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才会变得坚如磐石……
只有忘记手中的刀,你才能真正破除对手的防御
丁修越想越聚精会神,最终,他的手中苗刀变成了自己的眼睛一般,他的攻势渐渐放缓。
裴纶更急了。这怎么越来越魔怔了,好像要放弃抵抗似的。
他转头看向自家师父,只见宁横舟缓缓点头称赞道:“孺子可教。”
裴纶:???
丁修终于明白了刀中真意,他缓缓抬头,微微一笑:“给我,斩。”
哧——
好佛子躲避不及,直接被丁修手中的长刀拦腰斩成两截。
但是,令众人惊奇的是,那佛子虽然两截身子皆滚落在地,上半身即使在地上却在拼命地向前扒拉着,也要攻击丁修。
如此执着,简直快要感天动地了。
丁修复又一刀,将佛子彻底砍断在地。
那佛子被斩成两段之后,立即变得双目森白一片,裴纶这才恍然大悟道:“什么佛子,原来是活死人!”
他不由震惊:
这弃佛皇不是大能么?这修炼的是什么邪法?
丁修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与那佛子战斗之时,丁修总感觉眼前的对手,强则强矣,却一板一眼,不知变通。
原来,他不过是强大一些的活死人罢了。
宁横舟皱眉。
从方才佛子与丁修的战斗来看,虽然佛子有时候不知变通,但却无一人能看出他是活死人。而且,在战斗之时,能熟练使用秘技,说明佛子的体内是有真元可以调动的。
他好像明白了弃佛皇所说的“一场大造化”是什么了?
这佛子,根本不是普通的活死人,他们的体内,是有真元流动的!
能让活死人体内有真元流动!
这代表着,这些活死人是可以自己修炼的。
在宁横舟发愣之时,弃佛皇淡然地笑着看着众人,只见他依然黑发黑衣黑禅杖,闭着双目。
“佛子已舍身。群东陈,群檀越,想必你已然明了吾所说的大造化,是什么了是吧?”
“说实话,我不明白。”宁横舟同样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弃佛皇还挺尊重人的,竟然记得他晚年不祥群东陈的名号。
“你其实已经明白了。”弃佛皇说道。
宁横舟:“我真没明白。”
弃佛皇:“何必装不明白呢?”
裴纶:???
弃佛皇问道:“你知道一个修士的大限是多少年月么?”
宁横舟:“我亦不知。”
弃佛皇自问自答道:“若不能突破至通天境界,渡过三九天劫,不过短短三百岁罢了。”
宁横舟抽了抽嘴角。尼玛,三百岁还短短,一般一个封建王朝也不过是活这么久。怪不得,这些修士对于尘世根本没有什么流连。
确实没有什么能比长命有吸引力啊。在尘世还在被大道法则所压制,到头来辛辛苦苦的修炼都化为乌有,你哭都没有眼泪。
不知道张轻鸿这种从道乡非要跑到尘世去浪的会不会后悔。
宁横舟在这边思绪都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却听到弃佛皇突然哀叹一声,语气萧索地说道:
“吾离天下宗师之位,仅仅一步之遥。奈何造化弄人,吾却年老体衰,完全失去了勇猛精进之心。
想必是不可能在十年之内渡过三九天劫了。吾根本等不到下一次仙坟开放了。不出十年,吾就要圆寂了。”
宁横舟去冷笑一声:“可喜可贺。”
弃佛皇:“什么?”
宁横舟:“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
弃佛皇:“群檀越慧根深种,竟然不是我佛门中人。”
宁横舟:“我引用一下而已。”
弃佛皇:“群檀越,想必已经明了吾那佛子为何物了吧?”
宁横舟:“活死人。”
弃佛皇:“对也不对。应该说是虚妄炉鼎。你也可称之为佛果。未成熟之时,即为佛子;待其成熟采摘之际,即为佛果。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神果!”
宁横舟没有答话。
弃佛皇:“吾之圆寂并不可惜,可惜的是,吾之佛法就要随之寂灭。
吾之佛法,乃是救世之佛法。
佛法普度众生之前,需先从众生处借得佛子,佛子成熟即为佛果,吾即可借佛果到达彼岸。”
这话连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冯实维都听明白了,那些佛子就是弃佛皇的炉鼎。而且是可以自行修炼的炉鼎。等这些佛子成熟了,就将佛子炼化,成了弃佛皇的新补给。
冯实维不由脱口而出:“你这是魔道!魔道!”
弃佛皇极为温和地看着冯实维,语气温柔地说道:
“吾以前与你现在的想法一般无二。只是后来真正地了解后才明了,吾是犯了认知障。
要知道,这世间本没有魔。并不是有了魔窟才出现的魔。
魔者,起初为磨也。乃是三界重叠之后,天地之间的玄气产生了异变,致使无数修士无法自身调和,造成身体产生各种形变。他们历经身心摧残,折磨。
后来,连天上的神尊都于心不忍,称他们受尽折磨,不人不鬼,乃为魔。”
宁横舟在旁边听的大吃一惊。
首先,三界重叠?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其实他之前就有过猜测,最为重要的证据,就是那个来自异世界的黑袍杀手。
因为道乡既然与尘世相连接,那同样的,它可能也会与其他世界相连通。
进入到地窟之前,他还以为这地窟是通往地府的。
可是一路上的见闻,尤其是那个明显是科技产物的无人机,再加上方才他听到曹正淳说的什么虚鲲界的新一任罗摩,让他明白,恐怕这地窟连通的根本就是虚鲲界。
也就是,尘世、道乡、虚鲲界,根本就是一个三明治结构。
而地窟极有可能就在道乡。
当然,依然是宁横舟的推测。
至于,那道乡中的无数魔窟中的魔族,听弃佛皇所说,根本不是天生的魔族,而是无法适合新的天地玄气异变,身体产生变异的人类修士。
这……实在令人意外。
弃佛皇见众人恍然的样子,继续温和地说道:
“所以,不是他们想做魔族,而是因为天地玄气迫使他们做了魔族。
这是天数。这是劫数。这是宿命。
魔族不过百年,便会步入死亡,而他们同样也用了数十年、上百年的时间吸纳的那些天地玄气又会再次重新散归于天地之间。
同样是生活于天地之间,修炼、吐纳、死亡,最终肉身崩解,所有的真元、肉身,都会重归天地。
起点和终点与道乡的这些修玄宗门并无二致。
那么,你说,修玄宗门和魔族,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陷入思考。
弃佛皇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他们肯定是听进去了,于是,继续温和地说道:
“所以,二者没有区别,故,所谓魔者,亦会带有神性。”
说着,拈指微笑,同时一直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漆黑的瞳孔,大放光明。
甚至,在半空之中隐隐有电孤闪动。
竟然是虚空生电。
众人皆惊。
而就在弃佛皇的拈指之间,竟然也产生了神圣的光明气息。
若此人是魔,他的气息为何又会如此神圣呢?
冯实维错愕当场。
丁修、裴纶亦是不解。
但无论如何,这种强悍无匹的气息是做不得假的。弃佛皇应该是离传说中的通天境界仅仅一步之遥了。
弃佛皇宝相庄严地继续说道:
“这世间万物,因缘而生,因缘而灭。
若拘泥于形式,则必被束缚,致使无法前行。
万物殊途同归,万法不离其宗,本就没有所谓正邪之分。魔只是另外形式的道。
而吾这佛子结果之法,如出一辙。所谓佛子,便是从佛口生,从法化生,得佛法分。所谓佛果,乃是觉行圆满的果报,救度众人生的必经之路。
假若有人凭借此法,继续发扬,不出二十载,必能直通大道。届时普度众生,即身成佛!”
说着,那手指间萦绕的神圣气息渐渐淡去。
冯实维看着弃佛皇指间的神圣光辉,眼露迷惑惘然神情。
裴纶、丁修的神情同样也充满了震惊。
只是裴纶不以为意。
而丁修本以为自己道心坚定,今天一看,也有些迷茫了。
丁修偷看宁横舟,却发现他的嘴角却擒着一丝冷笑。
不知为何,丁修心中那种杂念,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好似又回到了以前师父丁白缨教授自己刀法之时的场景,她语重心长地说:
“修儿,你在刀法之上的造诣远远高于你的师弟,但我却更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