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侯爷驾到

  那个破玉佩,又不能当饭吃,有什么值得妥善保管的?
  君浣溪轻哼一声,向他斜睥一眼,从袖中取出玉佩一亮,压低声音道:“要不,你出点银子,把它换过去?”
  吴寿闻言一惊,赶紧摆手道:“使不得,我可没这个胆子。”
  君浣溪扁了扁嘴,看下手中的玉佩,无奈道:“不知能值多少银钱,鸡肋,真是鸡肋……”
  吴寿见得她面上神情,有丝了然,捂嘴笑了一阵,取下腰间一只钱袋,递了上去:“玉佩只是来日求见的信物,这才是主子给先生的医资!”
  呵呵,原来还是有银子的!
  君浣溪按住兴奋,抓过掂了一下,只觉入手极沉,顿时眉开眼笑,打开药箱将那止痛药粉甩了过去。
  吴寿一把接过,面带诧异看着手中的药包:“这是什么?”
  君浣溪漫步走出门去:“止痛药粉,外敷口服都成,一日不超过三次。”
  吴寿猛然抬头,低叫道:“你……”
  “哈哈哈……”君浣溪笑声清脆,亦不回头,朝着那刚刚站到门口,一脸欢喜的少年快步走去,“帮我给你家主子说声感谢……”
  屋中,李掌柜毕恭毕敬立在榻前,如实禀告:“君先生家中两名药僮,分别唤作白芷与黄芩,至于这位亲传弟子,据说随先生姓君,名浣溪。”
  “君浣溪……”眼底一丝算计神色,一闪而过。
  君浣溪,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暮色苍茫。
  阴冷的寒风扑面而来,锋利如刀,直刺双颊,君浣溪拉着黄芩一路疾走,直到走回山谷,望见那一屋温暖的灯光,这才安下心来,欣喜踏上前去。
  “老师,我们回来了!”
  话声刚落,就听得屋中一声欢呼,白芷旋风一般奔了出来,大声叫道:“姑姑你们可回来了,我都出来看过不知多少回了,若是再不回来,先生就会让我提着灯笼一路找你们去!”
  君浣溪朝他亮一下自己与黄芩背上手中大包小包的物事,笑道:“镇上买齐这些东西还真是不容易,费了大半日时辰,总算是差不多都买到了,还不快过来帮忙!”
  白芷睁大了眼,裂嘴大笑,扑将过来:“姑姑发财了不是,买这么多东西?”
  “哎,你慢些,小心点,好生拿着,别弄地上了!”黄芩出口斥道,自己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两个少年你争我夺,将那些米啊面啊,猪肉啊蔬菜啊,新衣啊棉鞋啊,一股脑搬进屋去,那欢欣雀跃的神态动作,直把君浣溪看得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他们一家人,从来就没过上过一天好日子,老师的大半生积蓄耗尽之后,还要拖着年迈之躯去出谷坐诊,以养家糊口,维持生计,如今,这样的苦楚也该结束了吧?
  “阿溪,你过来。”君正彦立在门口,正紧蹙眉头,面色不悦。
  “是,老师。”君浣溪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上前去,先前在路上已经跟黄芩把事由细节又详细商量过了,自认为口供核对无误,应该能够应付老师的责问吧。
  “芩儿不是说只一位病人吗?怎么有钱买这么多东西?”君正彦走回屋子,看着那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物事,眉头蹙得更紧了,“病人是什么来头,到底给了多少医资?”
  君浣溪垂头答道:“是一位告老还乡的高官家眷,一共给了五锭十两的银元宝,浣溪看着岁末临近,就跟芩儿商量,给家里买些吃的穿的。”
  “银元宝?”君正彦失声叫道,以往坐诊,收些碎银都是十分不错了。
  “嗯。”君浣溪应了一声,悄悄捏了下衣袖,那吴寿给的钱袋里哪里才只是五十两白银,还有好几个小小的精光闪耀的金锭,路上已经被自己捏得满是汗渍。
  还记得自己与黄芩出了药行,在街角处打开钱袋查看时的情形,一看那真金白银,两人都是惊得跳了起来,先前就觉得不对,这下更是疑虑丛生,这个文老爷到底是做什么的,出手如此阔绰!
  “是啊,我们买了好多东西,还剩下不少呢!”连一向沉稳谨慎的黄芩,此时都是笑得灿烂,像献宝一般取出钱袋晃动不停,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多的钱,简直就是巨款!
  君正彦见状沉吟道:“阿溪,李掌柜那边……”
  不等他说完,君浣溪便是接口道:“老师放心,我已经问过了,那病人也是给了李掌柜一大笔钱,李掌柜高兴坏了。”
  君正彦点了点头,朝内屋行去,君浣溪刚松了口气,却见他又回头问道:“你说是高官归乡,却不知是任何官职,姓甚名谁?”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留书辞行的男子,君浣溪脱口而出:“姓楚。”抬头看见君正彦木然的神情,轻轻撞一下身边的黄芩,面不改色,“是吧,芩儿,那人是姓楚吧?”
  “是的,就是姓楚。”黄芩不迭点头。
  “姓楚的高官……”君正彦没再说什么,看她一眼,目光却是意味深长,想了想,转向黄芩,伸手过去,“你姑姑也是个不知节俭的主,把钱袋给我,给她好好存着,不能乱花。”
  君浣溪见他将钱袋接过,转身进了内室,不觉一怔,跟上去笑道:“就让芩儿管着吧,这孩子心细,算起帐来又快又好,比我强多了。”再说,自己手里还有金锭呢,那些白银,就让小孩子随便花去,也不心疼。
  君正彦瞪她一眼,嗔道:“你懂什么,我都是将近古稀之人,家里得财不易,自然是要存起来,精打细算,你也不想想,自己都是十六岁的大人了,这置办嫁妆,也该早做准备……”
  君浣溪听得啼笑皆非,不禁跺足道:“老师,你真是……我几时说过我要嫁人!”
  她这个身子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再说了,这个落后封建的朝代,女子地位低下,只能是男人的陪衬品,让她嫁人?嫁谁啊,谁能够配得上她来自现代社会的思想与灵魂……
  这个话题一旦提起,接下来的两日,都是水深火热之中度过,不仅是君正彦从早到晚苦口婆心,念叨个不停,就连那两名少年,看向她的神情都是古里古怪,似喜似嗔,偏偏她就是铁了心,只认真看书研药,丝毫不受影响,不为所动。
  转眼岁末来临,夜色深沉,屋内烧了几只火炉,暖意盎然。
  桌上摆了清酒与菜肴,还炖了一大碗肉,这边,黄芩将刚煮好的饺子端了上来。
  自从那年自己包了一次饺子给大家吃,不仅是这两名少年,就连老师都是爱极了这美味食物,成为每年岁末家宴的保留曲目,不过,去年岁末的那顿,饺子馅中几乎没什么肉,全是青菜叶,今年实在好上太多了……
  君浣溪注意将窗户打开半扇,回来看一下那盘中的饺子,入座赞道:“不错,这回芩儿的手艺又有了进步,这饺子的将军肚都挺起来了。”
  白芷在一旁不甘落后叫道:“姑姑真是偏心,这回的面皮可是我帮着黄芩擀的,怎么只说他好,却忘了我。”
  君浣溪捶他一拳,呵呵笑道:“是啊,你也是有进步。”
  “好了,时间不早了,芩儿,斟酒吧。”君正彦一声打断他们的笑闹。
  黄芩将酒杯斟满酒水,君浣溪端了一杯给君正彦,再自己取了一杯,双手相敬:“老师,新年快乐!”
  两名少年也是举起杯来,声音清脆道:“先生,姑姑,新年快乐!”
  一家人喝酒吃菜,好不热闹,不知不觉已经是子时。
  君浣溪扶着君正彦进得内室休息,走到榻边看下,侧头唤道:“芷儿,去把我们新买的那张褥子找出来,给老师的床榻垫上。”
  白芷得了便宜差事,应了一声,急急而去,黄芩则是老实收拾桌上杯盏碗筷,送到厨房洗刷去了。
  刚侍候君正彦洗漱完毕,就听见外间一声大叫,白芷一头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已经打开的包袱,兴奋叫道:“姑姑原来还藏了好东西在这里,哈哈,被我抓到了!”
  君浣溪瞥了一眼,顿时大惊,这包袱随手放进柜子里,自己这几日被那嫁人之事干扰,竟是给忘记了,包袱里面可是有着不能见人的东西啊,眼看就要露馅,怎么办?
  没等她有所言语动作,榻上坐着的君正彦已经是沉声唤道:“拿来,给我看看!”
  君浣溪暗叫不好,见得老师一脸严肃,也不便发作,只眼睁睁看着那惹祸的少年笑嘻嘻将包袱递了过去。
  君正彦面容紧绷,将那包袱里的物事一件一件取出来,边做边念道:“金锭,哼哼,这头条罪状即是私藏财物……”
  君浣溪撇下嘴,垂手低头道:“是弟子不对。”
  “男人的披风,哦,难怪为师说起这嫁人之事,你并不热衷,原来是在外间已经与人私定终身……”
  天,这罪状,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