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我者甜
明明是冷风呼啸的冬夜,江南的心却被蒋延洲的温柔烫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会改变蒋延洲的决定,便只能加快了步子往前面走,希望能让蒋延洲少淋一点雨。
从医院到蒋延洲家,两人走了十来分钟。
一直到走进狭窄的居民楼楼道,江南才松了一口气。
蒋延洲站得地方比江南低两级台阶,半片后背依旧淋在雨里。
江南转了身,拉着蒋延洲的手就把他往自己身边带。
这个季节的雨淋在身上自然是冷的,可是蒋延洲淋了一路,这会儿已经有些麻木了。
所以江南拉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以为江南是害怕这昏暗狭窄的楼道。
蒋延洲便也顾不得收伞,随意甩了甩伞面上的水,然后反手将江南凉透的手握进掌心里,往前走了半步,“这边小区没有正规的物业管理,所以楼道线路坏了很久都没人俢,你害怕的话就靠我近一点。”
江南没想到这个时候蒋延洲担心的居然只有她害不害怕的问题。
忽然的,她的眼角就有点酸。
蒋延洲或许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拒绝了她的表白,可是细细想来,完全是因为他在意自己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
江南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蒋延洲处处都在为她考虑,在乎她的喜悲,在乎她的感受。
即便是这些天来她对他一点也不好,还在刚刚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给他看了脸色,他也还是这样仔细地护着她。
害怕被蒋延洲看出自己在哭,江南不动声色地抬了抬头。
一直到把泪意憋了回去,她才用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催他,“你家在几楼啊?外面这么冷,我们快点上去吧。”
蒋延洲的家住在顶楼。
因为是老式小区,楼栋里并没有安装电梯。
听到江南说冷,蒋延洲又把她身上裹着的外套紧了紧,才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是不是累了?要不我背你吧。”
江南摇摇头,只默默地跟在他往楼上走。
如蒋延洲所说,喻丽晴果然不在家。
大概是担心江南怕黑,一进门蒋延洲就点亮了屋里所有的灯。
他把伞随意地晾在门口,拉着江南的手把她带进屋里,关上门将寒冷的空气隔绝在外面。
因为江成行当初很早就创业成功,所以江南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她从小就住在偌大的别墅里,华丽的装饰宽敞的房间对她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至于像蒋延洲家这样年代久远的居民楼,她还是第一次踏足。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蒋延洲家的客厅。
虽然客厅不算大,四周的墙壁也都因为掉漆出现斑驳的痕迹,但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是个很会生活的人,所有的物品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尤其是铺着碎花桌布的茶几上还插着几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让人不仅察觉不到生活在这里的窘迫,反倒还多了几分温馨。
蒋延洲自然知道江南是个过惯了富足生活的大小姐,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以为她是不适应这里。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家有点小,委屈你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江南不希望蒋延洲觉得她是在敷衍他,说话时候她把身上打湿的外套脱下来,然后自然地坐在双人沙发上,仰头冲蒋延洲甜笑了一下,“我都能想象到你和阿姨生活在这里时热气腾腾的模样。”
江南脸上的笑意很真诚,没有丝毫的不舒服或嫌弃。
蒋延洲这才放下心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便一个人进了卧室。
热水里放了些许的蜂蜜,喝下去时一股子甜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江南把散着温暖的水杯捧在手里,感受着水杯中的热量一点一点过度到自己冰冷的掌心里,视线不经意地落在电视墙旁边贴得满满当当的奖状上。
几乎都是蒋延洲小学和初中时得的。
有的纸张边上已经有些泛黄了。
除了那天两人三足的奖杯,江南从小就和奖状没什么缘分。
可是即便如此,她好像依旧能透过这些单薄的奖状,看到一个小男孩开心地把自己刚刚得的奖状交给妈妈的温馨画面。
江南想着,便情不自禁笑出来。
蒋延洲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南一脸的痴笑。
见江南笑开,他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把刚刚找出来的一条新毛巾递给江南,“没用过的干净毛巾,你擦一下身上的雨水吧。”
听到蒋延洲的声音,江南才从幻想里回过神来。
却在抬头看到依旧浑身湿透的人时又怔了足足好几秒。
江南以为这人进卧室是去换衣服的,却不想折腾了半天只是为了给她找一条毛巾。他难道忘记了自己半个小时之前还因为高烧在输液吗?
江南接过蒋延洲手里的毛巾,却并没有听话地擦干身上的雨水。
而是直接站起来,从背后推着蒋延洲重新走进卧室里,然后很是豪气地把门一关,隔着门冲蒋延洲凶巴巴地放话,“你要是不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掉,你今天就不要从卧室里出来了。”
江南铁了心要让蒋延洲换衣服,话放完便门神一般地守在蒋延洲的卧室门口,一副“你不换衣服你绝对走不出来”的架势。
蒋延洲本来被江南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结果小姑娘大张旗鼓地只是为了关心他。
虽然态度有点凶,但蒋延洲却莫名的受用。
他看着被关上的门,摇着头笑开来。
江南半天没听到蒋延洲的动静,以为他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
她刚要敲门提醒一下他,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江南甚至能仔细辨认出蒋延洲脱掉衣服将湿透的衣服仍在地上的声音。
明明是在监督他换衣服,可是江南忽然就想到了夏天,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她在游泳池边上一头撞上蒋延洲腹肌的画面。
隔了好几个月,她依然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碰到蒋延洲肌肤的那种触感。
江南想象着此刻蒋延洲脱掉湿透的衣服将好看坚硬的腹肌露在空气中的画面,忽然就觉得鼻尖有些发热。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还好并没有鼻血流出来。
不过江南猛然清醒了过来——她好好一个纯洁少女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一定是经常和季暮雨交流被她那些黄色思想洗脑了。
江南怕自己再脑补出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不敢在蒋延洲的房门口继续待下去,把手里的毛巾往脸上一盖,红着脸回到了客厅。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想象的画面过于刺激,一直到蒋延洲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从房间出来,江南脸上的热意依旧没有消散下去。
蒋延洲自然不知道江南脑补了他换衣服的桃色画面,见江南一张脸通红,有些担忧地探了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江南本就因为自己刚刚想到的画面而觉得不好意思,此时蒋延洲的手背刚触碰上她的额头,江南就敏感地向后蹦开了一步。
江南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倒是吓了蒋延洲一跳。
他皱了下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南,像是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些蛛丝马迹。但偏偏江南的视线一直躲闪着他。
蒋延洲下意识就觉得江南还在为他在医院说错的那句话而生气。
他顿了顿,然后往江南身边靠了下。
像是渴望被关注的小孩儿,用手背轻轻在江南的手臂上碰了碰,“我对你不是没有想法,刚刚在医院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在不合适的时间对你做出逾矩的事情。”
蒋延洲解释得很诚恳,江南没忍住,用极快的速度瞥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像是给了蒋延洲某种力量。
他轻咳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地开口,“我长这么大只对你有过想法,是想当你男朋友那种想法。”
江南是见过蒋延洲目无一切的样子的,充满恣意的少年感,但少年感中又有几分痞气。可是这样的男孩子却在说出“有想当你男朋友的想法”这种话时意外地带了几分羞怯。
这样的反差让江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人家的想法只是想在合适的时间当她男朋友,她却在惦记别人的身体。
江南的一张老脸顿时更红了。
怕蒋延洲再说出什么让人心跳如擂的话,江南不分三七二十一地把蒋延洲推到了沙发上坐下,把刚刚用来遮自己一张老脸的毛巾略有几分粗暴地搭在他还滴着水的头发上。
为了不让蒋延洲看到自己臊红的脸,江南站在他背后,及时抵住他要转过来的头。
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江南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软的声音开口:“我没有在生气了,你要说什么等先把头发擦干。”
江南说完,低头仔细地用毛巾覆住了蒋延洲细碎的头发。
好在蒋延洲还算配合,乖乖任她擦完了头发。
大概劳动使人平心静气,蒋延洲的头发干了七八分,江南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消了七八分。
“你饿不饿?”头发擦完,蒋延洲先打破沉默。
折腾了一晚上,就吃了几块饼干。
要说饿,江南肯定是饿的。
只是这么晚了再弄吃的实在麻烦,那声“算了”已经到嘴边了。
可是她刚绕到沙发前面,就看到了蒋延洲不太好看的脸色。
江南差点都忘了蒋延洲还是个需要照顾的病号,她可以将就,但是蒋延洲多少还是应该吃点东西。
想到这儿,江南指了下厨房,“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煮。”
江南这句话问得其实有点心虚,毕竟她真的担心蒋延洲说出什么复杂的菜式来,到时候她就是把自己煮了也给他煮不出来。
“还是我去煮吧。”蒋延洲说着就打算站起来。
只是他还没动作,江南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江南摁着蒋延洲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好,一本正经地低头看着他:“你是病号,哪儿有病号煮饭的道理。”
因为江南的这个动作,她正好笔挺地站在蒋延洲两腿之间。
两人隔得极近,近道蒋延洲甚至能轻而易举嗅到江南身上香甜的气息。
他望着江南张张合合的唇瓣,有些怔愣。
只是他的怔愣落在江南眼里便成了默认。
蒋延洲如此听话,江南忍不住赞许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然后哼着歌就往厨房走。
江南还是有一点点的生活常识的,知道先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
蒋延洲家的食材还算丰富,从蔬菜瓜果到肉类,只是江南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最后发现只有角落里那袋毫不起眼的方便面,是她唯一会处理的。
江南默默心疼了蒋延洲一秒,然后把方便面拿了出来。
烧水、面下锅、放作料,最后再捞起来。
看似简单的步骤,江南每一步都完成得磕磕绊绊。
等到她把面端出厨房,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她刚想开口叫蒋延洲来吃饭,就看到蒋延洲已经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只是看上去睡得不太舒服。
江南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将手里的面碗放在一边。
然后轻轻摸了下蒋延洲的脸,直到确认他温度没有之前高了,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江南其实也累了,这会儿精神一松懈,便也靠着沙发在地毯上坐下来。
坐下去,她的视线便落在了蒋延洲白皙的皮肤和轻阖着的眼睛上。
之前她和蒋延洲做同桌的时候看过不少次他睡觉,可是他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她面前熟睡,还是第一次。
江南不由得凑近了几分,认真地打量着他。
看了几秒,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点了下蒋延洲细密的睫毛,见他依旧睡得熟,便又放心大胆地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因为生病而变得鲜红的嘴唇。
边摸江南还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老天爷到底是多偏爱蒋延洲,才会给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蒋延洲始终没有醒过来,由着江南占尽了便宜。
江南不免得意地笑开来。
只是她实在有些忘形了,还没窃喜够,她撑着下巴的一只手就滑了一下,下一秒她的脑袋就往前栽下去。
然后嘴唇便碰上了蒋延洲微凉的耳垂。
大概是江南的动静有些大了,蒋延洲稍稍动了一下,似乎就要醒过来。
江南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地装睡。
她的脑袋趴在蒋延洲的颈窝处,认命地闭上眼睛。
然而蒋延洲却只是翻了个身。
江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远离自己的作案现场。
只是她还没动作,睡梦中的蒋延洲就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肩,轻轻拍了拍,然后似是呢喃地说了句“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