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我者甜
蒋延洲淡然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兴味。
他偏过头,大半张脸毫不遮掩地暴露在江南的目光中。
蒋延洲懒懒地笑了下,把江南话里的重点重复了一遍,“保证听我话?不和我作对?”
“听听听!”江南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你让我写题我就写题,你让我学习我就学习。”
“成交。”蒋延洲把自己课桌上的两本书连带着文具袋扔到江南桌上。
蒋延洲突如其来的豪爽让江南还有几分发懵,她怔怔地看了蒋延洲好几秒,才忙不迭地把自己的书包、水杯、课本一股脑地移到旁边的课桌上。
生怕蒋延洲反悔似的。
折腾完这一切,她又拽着蒋延洲的手腕,试图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江南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是当她微凉的掌心触碰到蒋延洲滚烫的皮肤时,昨晚那个意外亲到蒋延洲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似的在江南脑子里迅速播放。
一遍又一遍。
画面清晰到江南甚至能回忆起她唇瓣触碰到蒋延洲脸颊时的温热触感。
昨晚就算了,房间里只有她和蒋延洲两个人。
可是今天教室里的人这么多。
要是再有什么乌龙她估计没脸在十班继续念书了。
江南触电似的轻颤了一下,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不等她的手收回来,蒋延洲就已经就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蒋延洲比江南高上不少,他这么一站,江南便感觉头上顿时拢了半片阴影。透着说不出来的压迫感。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然后在蒋延洲如炽的目光下,轻声嘟囔:“你不准反悔。”
换座位算是这群十六七岁小孩儿心中的大事,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江南和蒋延洲的暗流涌动。
蒋延洲长腿一迈,绕开江南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来。
他把玩着江南那个画着钢铁侠人物的黄色保温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把那个杯子还给江南,唇角溢出一声漫不经心地笑,“你不反悔我就不会反悔。”
好不容易坐回了自己熟悉的位置,班会课剩下的十来分钟里江南一直保持着亢奋的状态。
一会儿摸摸桌面,一会儿碰碰墙壁。就差在桌上写下“江南”两个大字了。
这种亢奋激发了江南罕见的劳动热情。
下课后甚至没让蒋延洲提醒,她就自觉地从卫生角拿了把扫帚,哼着歌往操场走。
蒋延洲插着手跟在她后面,看她走得摇头晃脑的。仿佛脚下踩着一张五线谱。
放学后的操场,人并不太多。
只偶尔有几对放了学不愿意分别的小情侣,并肩绕着大红的跑道,一圈一圈慢吞吞地走着。
仿佛只要不走出这片操场,他们前面的路就永远没有尽头,他们也就永远不会有分别的那一刻。
江南眯眼打量着其中一对悄悄牵着手的小情侣,坏笑着撞了下蒋延洲的肩膀,“延哥你真不考虑来段校园恋爱吗?你看人家漫步夕阳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说话的时候,江南的视线就黏在对方紧扣在一起的手上。光明正大地窥探者别人的一举一动。
蒋延洲顺着江南的视线看过去。
江南以为蒋延洲也感兴趣,正准备再和他八卦八卦校园恋爱,就看见蒋延洲凉凉地扫了自己一眼。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几分悠远,“我跟你谈校园恋爱吗?”
但这份悠远并不能掩饰蒋延洲话里的不屑。
江南几乎条件反射就要脱口而出“跟我谈恋爱委屈你了吗”,可还好在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及时上线。
思绪在肚子里拐了个弯,江南再开口时语气带了几分傲娇:“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能和南哥我谈恋爱的好吧?!虽然我还没有男朋友,可是我俘获的少男芳心连起来可绕地球两圈。”
蒋延洲哼笑了一声,一副“我看看到底是谁在吹牛.逼”的表情。
江南一向的原则是装.逼装到底,她睨了蒋延洲一眼,将他刚刚那丝不屑恰到好处地揉进自己的话里。
“你要是实在爱慕南哥我的美貌,可以去我的少男粉丝团中报名排队——当然什么时候能轮到你我就不知道了。”
最近两人的交锋中,江南每一次都被蒋延洲压得死死的。
江南以为自己这一次终于要扬眉吐气扳回一局了,她胜利的笑容还没浮现出来,蒋延洲轻飘飘一句“我不瞎”就直接秒杀了她。
江南顿时有几分气急败坏。
蒋延洲是不是个金鱼脑子?明明前不久他还委婉夸过她好看,现在又说想和她谈恋爱就是瞎?
江南气呼呼地挥了几下手里的扫帚,想和蒋延洲理论一番。
但蒋延洲并没有这个兴致,扔下句“你再拖拖拉拉下去天黑都别想扫完操场”,就扬长往操场边的看台上走去。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眼不远处对着空气一通发泄的女生,不自觉弯了弯唇-
说“扫操场”三个字一秒钟都用不了,可真的扫起来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一般人人能干的事。
半个小时过后,江南望着自己扫过的占地不足操场面积一半的地皮,早就没有了什么鬼的劳动热情。
她恨恨地瞪了眼坐在看台上优哉游哉打游戏的蒋延洲,试图用眼刀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蒋延洲浑然不觉,依旧认真盯着手机。
江南在继续扫下去和现在撂挑子不干之间反复纠结,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就听到有人脆生生地在身后叫了自己一声。
“江南学姐——”
江南转头,就看见一个拿着扫帚的男生站在离她两步远处。刚刚她的注意力全在不爽蒋延洲身上,并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长得白白净净,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看江南的表情,对方就知道江南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也不恼,笑着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他和江南之间的距离,耐心地提醒江南:“刚开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的砂锅店,最后一份鱼丸砂锅。”
江南在自己存档不多的记忆里检索了足足一分钟,才勉强对这件事有了点记忆。
当时刚开学没几天,她和季暮雨决定午饭去吃砂锅冒菜。
江南那天正好想吃鱼丸砂锅,结果好巧不巧有几个男生和她们看中了同一份。两方在人来人往的店里僵持了足足半分钟,最后还是其中一个男生主动提出把鱼丸让给江南和季暮雨。
她们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点了最后一份鱼丸砂锅。结果不想吃完的时候,老板告诉她们有人已经帮她们结过账了。
那之后江南不记得有再见过那个男生。
她不太确定地开口:“你是把鱼丸让给我的那个男生?”
那人点头承认,“没想到江南学姐竟然还记得我。”
江南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勉强想起来的。
她嘿嘿一笑,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没有自我介绍过。”
“学姐长得那么好看,在明礼知道学姐的名字应该不奇怪吧。”
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有几分古板的男生这么会说话,江南心里刚刚因为蒋延洲当甩手掌柜生出来的那点不快顿时被抛到脑后。
她好心情地歪了下头,笑得明艳,“那你叫什么名字?是高一的吗?”
“陈子豪,高一三班的。”自我介绍的时候,陈子豪难得露出了几分属于小学弟的腼腆。
他腼腆的样子和总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蒋延洲大相径庭。
江南看着有意思,加上上次那顿免费的鱼丸砂锅,便耐心极好地又和陈子豪闲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
但江南好歹还记着正事,毕竟她是个还有大半片操场没有扫的人。她才不想像蒋延洲说的那样,扫完操场天都黑了。
见陈子豪一副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模样,江南抱歉地打断他:“我还要打扫卫生,以后有时间了再聊吧。”
“学姐你要把操场扫完吗?我帮你吧。”陈子豪晃了下手里的扫帚。
“你不用放学的啊?”
陈子豪又是一脸的害羞,他微低着头,小声解释:“我昨天没写作业,老师罚我出来打扫卫生。反正扫哪儿都是扫,不如我帮你一起吧。”
合着是这样。
正扫地扫得头痛的江南自然不会拒绝来自学弟的善意。
她大手一挥,指着另外半边操场,“这半边我还没扫过。先谢了啊,等会儿扫完学姐请你喝饮料。”
陈子豪点点头,“那我一定好好打扫。”
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在傍晚时分回光返照一般放了晴。几束丁达尔光刺过厚厚的云层,直直地洒向地面。
带着几分红的日光照在塑胶跑道上,给整个操场添了几分暖烘烘的意味。
蒋延洲打完一把游戏的时候,抬起头就看见江南在操场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
——总之没有一点干活的严肃样子。
也不知道是江南不专心干活的样子让人不爽,还是已经临近傍晚阳光还这么刺眼让人烦躁。蒋延洲没由来地就有点坐立不安。
他半眯着眼,远远地看过去。
那个男生蒋延洲不认识,但看上去和江南很熟的样子。
江南人缘有这么好?
游戏里上一把匹配的队友发来了组队邀请,蒋延洲看都没看直接退了游戏。
他站起来,大步朝着江南他们走过去。
远远的,江南就看见蒋延洲过来了。还不等他问这位刚打完游戏的大少爷有何贵干,手里的扫帚就被人抢了去。
然后江南还没开口,蒋延洲就抢了先:“我坐累了想活动一下,你去那边等着。”
估计男生与男生之间有种天然的抗力,蒋延洲过来的时候,陈子豪的注意力就放在了他身上。
这会儿见江南要被赶走,他下意识便叫住她,“江南学姐你——”
只是陈子豪话没说完,蒋延洲就打断了他:“今天操场是我们班的公值区,另外我没有和陌生人一起干活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