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雨、夜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沈望脚下烟头落了一堆,却始终没有看到朱瑶的身影。
  这次他来帝都算是“孑然一身”,连包都没带,就揣着手机、身份证、三盒烟……还“贿赂”给大门保安两盒。
  瞅瞅烟盒里仅剩的最后一根烟,沈望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他不太敢离开去买烟,怕恰好在这个空档跟朱瑶错过。
  而抽过烟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往往这最后一根烟就显得尤为珍贵。
  很多东西当拥有很多时你可能不会在意,但当它仅剩下最后一点,你再想去珍惜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了精打细算的余地。
  比如烟、比如钱、比如爱情。
  沈望一直在想如果见到朱瑶自己该说点什么,但越想却越觉得无话可说。
  他做不到向朱瑶承诺“从今以后我只爱你一个”,更不可能要求朱瑶接受自己脚踩两条船的“博爱”。
  难道说真的要就此放手,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沈望接受不了这个结局,思来想去似乎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朱瑶有她的骄傲,林晓草也有她卑微的坚持。
  她们不像孙茹月或者米璟,只要求沈望可以把爱分给自己一点就够了……甚至或许即便是孙茹月和米璟,心中真正所想的,也不似嘴里所说的那样“豁达”。
  大概这个世界上有的爱真的不能兼容吧……
  乌云突然遮蔽住了刚刚升起的月亮,宿舍楼边的路灯亮起,惨白一片。
  好像要下雨了。
  ……
  现在才二月底,按道理来讲帝都的温度应该还比较低,但前两天正好来了一阵暖流,让这场本来的雪变成了雨。
  八点,夜空中开始零零星星洒落起雨滴。
  沈望藏在大树下面,再加上羽绒服材质尚可,勉强能起到一点防雨的作用,此时问题倒是不大。
  旁边的小路上一群没带伞的学生脚步匆匆,都弯腰把课本紧抱在怀里。
  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向沈望看来,然后又快速挪开视线,似乎根本不好奇他为什要站在这里淋雨。
  清华从不缺天才,也不缺疯子。
  跺跺脚,沈望感觉雨越下越大了。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更不知道其实就在面前的某扇窗后,有人也在一直望着他。
  ……
  “啪嗒啪嗒”
  雨滴砸落咋玻璃上,汇成一条条流动的细线。
  朱瑶已经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了,脸色惨白的过分,只有嘴唇上有一道鲜红的血丝。
  身后的寝室里很明亮,三个同样是今天刚来报到的交流生都伏在桌上学习。
  似乎她们所处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无力的扶住窗沿,泪水早就流干了,也带走了那个活泼的灵魂。
  朱瑶多么想飞奔下楼,一头扑进沈望的怀里。
  但是仅存的理智又在反复提醒她,不要这样做。
  窗外,连成线的雨水被风一吹,如同鞭子般抽打着孤零零的身影。
  她看到沈望晃了晃身子,向后挪动几步,像是在犹豫什么。
  走啊,沈望,求求你,走啊……
  朱瑶张着嘴,无声的一遍遍祈求着。
  而那个身影也在这时突然跑向一个路过的女生,但才跑到一半却又停住脚步,愣了一下,然后无比落寞的走回到原地。
  沈望似乎已经很累了,也不再在乎湿漉泥泞的地面,慢慢坐了下去。
  摸索出已经湿透的烟盒,把最后一支烟叼在嘴上。
  “啪!”
  “啪!”
  “啪!”
  “……”
  火机好像进了水,任凭沈望怎样努力也始终冒不出一丝火苗。
  终于,他不再挣扎,直接仰面躺倒在身后的花坛中。
  雨滴落在脸上,背后的土地很软。
  突然,沈望有点想笑。
  他第一次后悔得到了这个劳什子系统。
  如果那天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海中那一声“叮”没有响起,如今的一切或许就会不一样了吧。
  可这谁又说得好呢……
  就像段欣冉曾经说过的那句: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那只自以为掌握命运的手又是被谁掌握着呢?
  抬起手,廉价的半透明一次性火机在路灯下映衬出点点荧光。
  沈望看了一会儿,轻轻松开手。
  火机沿着雨水的方向落下,掉进一个小水坑。
  “噗通!”
  楼梯间里,朱瑶脚下一滑,狠狠的摔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跑的太着急了,没有注意到最后一级台阶。
  手腕,膝盖,脚腕几乎同时传来一阵剧痛,但她已经顾不得查看伤势,只是挣扎着爬起,继续往楼下跑去。
  只差一层了……
  一楼大堂明亮的灯光很晃眼,墙上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宿管大妈在值班室里打着瞌睡。
  朱瑶没有去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摇晃着向已经近在咫尺的门口跑去。
  但就在她即将迈出去的一瞬间,沈望却突然从花坛里站了起来。
  他仰着头,又看了一会儿那些或明或暗的窗户,然后转身狗抖水似的甩开身上的雨滴,低着头,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雨夜中。
  朱瑶愣愣的看着沈望的背影,没有去追。
  她扶着墙面,一点点跌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雨没有停。
  ……
  ……
  半个小时后。
  沈望湿漉漉的坐在一家快捷酒店的大厅,等待着手机有足够的电量开机。
  虽然手机也淋了点雨,但目前来看问题倒是不大。
  柜台后的小姑娘总是好奇的看过来,像是在疑惑这个奇怪的客人为什么会这么凄惨。
  沈望并不在意她的目光,只是沉默的看着屏幕上的开机过场画面。
  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闪过,主界面出现。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去付房费,林晓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我刚刚太忙,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了。”
  “喔喔。”
  电话那头,林晓草明显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就好。”
  这就是小草的性格,即便刚刚再担心,也不会责怪沈望一句。
  见沈望没有跟往常一样问这问那,她犹豫了一下,自己主动“交代”道:
  “我今天上午在宿舍里打扫卫生和收拾行李啦,哦对了,妈妈给你带了一瓶腌辣椒,是不怎么辣的,等你回来我拿给你呀,你可以带到魔都去吃……”
  “下午我本来是想去图书馆的,可是还没有开门呢……”
  林晓草事无巨细的说着她那简单无比,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一天。
  沈望听着听着突然打断道。
  “小草……你会不会离开我?”
  “啊?”
  林晓草实在跟不上沈望的脑回路,愣愣道:“你说……”
  “我说……”
  沈望又重复了一边:“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我了?”
  “……”
  林晓草虽然不知道沈望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却回答的特别认真。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