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新年(下)

  两千多公里外的某个小村子里,林晓草正抱着腿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听着院外连绵不绝的鞭炮声愣愣出神。
  她身后的屋门上贴着崭新的红色福字,屋檐下挂着几串腊肉和香肠,屋内灯光明亮,隐约有欢闹的电视机声传来。
  身前的小院子不大,有一小半是水泥地,上面停着一辆三轮自行车,而剩下的地方则是种满了各种青菜。
  油绿的菜叶在月光下泛起一层白光,看起来长势不错,应该是主人有经常给它浇水施肥。
  林晓草就这么呆呆坐着,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铃铃铃!”
  怀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拿出来,但小脸上的表情却多少有点点失落。
  “喂,茹月……”
  “小草,新年快乐呀!”
  孙茹月语气轻快,嘚嘚嘚的连续送上一长串祝福:“希望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跟沈望好好的,学业上也能更进一步……”
  林晓草没有孙茹月这么能说会道,只好弱弱的回了一句。
  “茹月,你也要一样呀。”
  孙茹月一听就乐了,笑着打趣道:“咯咯咯,我也要跟沈望好好的吗?”
  “啊?”
  林晓草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小声解释:“我,我是说其他的……”
  “哈哈哈!小草你太可爱了!”
  孙茹月跟个鸽子精一样叫了好一阵才停住笑声:“好啦!跟你开玩笑呢!”
  “喔喔。”
  林晓草轻轻松了口气,又跟孙茹月聊了一小会儿这才挂掉电话。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村里的鞭炮声也来到了最热烈的时候,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大呼小叫。
  就这动静和阵仗别说什么年兽了,估计就是哥斯拉来了都能被吓跑。
  打开跟沈望的对话框,林晓草一字一字的开始编辑祝福短信。
  她先是中规中矩的打出一行“沈望,新年快乐!”的字样,但犹豫了一阵后又把叹号删掉,在后面加上四个字。
  “我想你了。”
  虽然眼下四下无人,就连妈妈也在屋里看电视,但林晓草还是害羞的把脑袋往衣服里缩了缩,好半天才鼓起勇气,伸手想去摁发送键。
  不过还没等她点下去,屏幕就突然被沈望那骚气的微信头像霸占了。
  林晓草愣了一下,赶忙接起这通视频电话。
  “喂!看得到吗?”
  沈望在屏幕那头咋咋呼呼的,周围一片漆黑。
  “看,看得到。”
  “那就行。”
  沈望把脸凑近了一点,疑惑道:“你那里怎么这么黑?你也是在外面?”
  “我在院子里。”林晓草如实回答。
  “咋不在屋里呆着?”
  “屋,屋里信号不好,我,我怕……”
  “你是怕接不到我的电话?”
  沈望一下子就猜出这小妮子是怎么想的,叹了口气:“在外面呆了多久了?”
  “没,没有多久的。”
  屏幕里面实在太黑,沈望基本啥也看不见,只是感觉好似有一只小手在不停摆动。
  虽然林晓草说没多久,但他很清楚这丫头今天一整天绝对是有时间就呆在外面等自己电话。
  心疼之余,沈望又有点气林晓草的傻:“你是傻子吗?主动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林晓草有些委屈:“我,我怕打扰你做事……”
  “……”
  沈望好笑道:“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怕什么怕!”
  “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见林晓草小声答应,沈望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往旁边走了两步,蹲下身子。
  “你想不想看烟花?”
  “烟花?”
  林晓草一愣:“哪,哪里有烟花呀?”
  “你就说你想不想看吧!”
  “想,想的……”
  林晓草盯着屏幕,看到沈望好像是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然后镜头突然一阵乱晃。
  等画面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屏幕中已经没有了沈望的身影,只有一轮明月和几颗隐约可见的星星。
  几秒过后,一颗大烟花在屏幕中炸开,火光稀稀疏疏的窜向四周,紧接着又是第二颗、第三颗……整个画面都被流光溢彩的光芒充满。
  林晓草呆呆地看着屏幕,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她这辈子经历过最浪漫的事了。
  沈望的声音也在此时从话筒里传出来。
  “好看吗?”
  “嗯,嗯嗯!”
  林晓草忙不迭点头,甚至都忘记了沈望其实看不到自己。
  “沈望……”
  “嗯?怎么了?”
  “新,新年快乐。”
  “哈哈哈哈,新年快乐!”
  “还,还有我,我想你了……”
  ……
  “梅开二度”放完烟花,又跟林晓草聊了几句,沈望挂掉视频后感觉当个渣男真是太累了。
  刚才他跟齐明凯和朱瑶放完烟花后先是把二人送回家,然后又开车回到人民公园,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看看时间,这一圈折腾下来已经十一点半了,沈望也顾不得休息,直接一脚油门又开始往家赶。
  幸好沈望家的房子离人民公园不远,再加上此时路上没车,可以开的稍微快一点,这才让他勉强赶在12点之前进了家门。
  刘秀娟此时刚把水饺下锅,听到开门声便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道:“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怪老齐,磨磨唧唧的。”
  沈望直接把锅甩在齐明凯身上:“我跟小圈等了他大半天。”
  “哦。”
  刘秀娟没有多想,一边煮着水饺一边又问道:“你今天给没给小草打电话?”
  “当然打了,她还让我替她给你们拜年。”
  “真是个好孩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妈,这话你说了至少五十遍了。”
  “我这不是……”
  刘秀娟刚想不满的说点什么,沈望却是不给她机会,抬腿就溜到客厅里。
  沈自平正坐在沙发上美滋滋的抽着华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沈望孝敬的那几条。
  平时他只能在阳台上抽烟,今天能在客厅抽是每年仅有一次的特例。
  沈望走到沈自平对面坐下,也从烟盒里摸索出一根点燃。
  父子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各自把烟抽完,电视里响起了雄浑的钟声,所有主持人也一起站到了舞台中央,齐声进行着新年倒计时。
  “……3!”
  “……2!”
  “……1!”
  “观众朋友们新年快乐!”
  “猪年到了!中央电视台携全体员工在这里给…”
  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挪开,沈望笑着往窗外看去。
  空旷的城市中万家灯火摇曳,一眼望去,竟然有种仿佛置身星河的恍惚。
  或者艰难、或者幸运、或者悲伤、或者幸福的一年已经过去,不管你期待与否,时间总在向前,眨眼就是崭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