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前朝地宫
苏牧野勾勾嘴角,“你别管我去没去过,只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南平王世子扶住额头,头疼欲裂,他就知道苏牧野不会平白无故找他。
和蕙郡主的院子紧邻陈翰林府,早在数月前,南平王世子偶然发现院子角落里多出来许多草木,他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认出不是南平王府的草木。
他私下问和蕙,和蕙道,都是陈翰林府的草木养的太好了,好到翻墙爬砖,长到这边。
他见和蕙还很骄傲的认为,能免费得到这些草木,是捡便宜的事,也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经苏牧野一问,他也生了疑,陈翰林府恨不得跟南平王府撇清任何关系的性子,怎么会任由草木爬出来也不理会。
据他所知,陈翰林可是很精细的一个人。
南平王世子拿眼角偷偷瞥一眼苏牧野,不太肯定道:“和蕙年纪还小,许多事不知轻重,你大人有大量哈。
那个你要知道,和蕙出事,我父王可是会拼命的。”
苏牧野看了眼手里的折扇,极想将它丢去南平王世子脑袋上。
从叶凤泠认出荜菝果,俩人顺藤摸瓜摸到陈翰林府至今,苏牧野先后派出数波神机影卫,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那看似刻板端方、淡泊名利的上司,私底下藏着熊心豹子胆。
江南陈家,在京都一共两房,太子妃陈氏娘家,和陈翰林府,两府同宗同族,交往异常寡淡。
表面上,陈翰林清高孤傲,看不起太子妃陈氏娘家,在陈氏嫁进东宫后,跟陈府的关系降至冰点,寻常年节都不走动。
就是如此有性格的陈翰林,府中却种着连片珍惜香料草木,不仅有南北两地香料,连盛产于番波斯国的罂粟都有!且成功躲过了去年京兆府严打番波斯国香料的京城大搜查。
陈翰林借普通草木做掩饰,悄悄种植、悄悄收获。
收获的香料全部被藏到陈翰林府地下。
多么神奇,陈翰林府地下挖出来同地上宅座一样大小的地宫。
地宫里有屋、有通道,还有香料窖。
在陈翰林府地宫里,神机影卫找到了神秘消失的二十车苏北香料。
利用豕鼻蝙蝠,神机影卫潜入陈翰林府地宫,暴走地宫联通的地道。
四通八达、纵横交错,京都城内城外数十座宅院,甚至皇宫、甚至玉顺山,在地道的串联下,形成一幅恢弘骇人的地下城池……
当日,二十车苏北香料一进京都城,就被人领到地道入口,所有人进入地道,在地道中遇害,又被人把尸体通过地道运至城外,抛至乱葬岗。
无声无息、神鬼不察。
这样庞大的工程,绝非一朝一夕可完工,苏牧野拿着神机影卫画出来的舆图,去皇宫集贤殿书院翻了整整一日一夜,终于让他找到——前朝灭国前,灭国君主已经着手修建地宫地道数年,后因战乱不得不停止。
随着前朝国家覆灭,地宫地道一事也随之掩埋。
如果不是二十车苏北香料,苏牧野也想不到这事上。
苏牧野没有将此事告知今上,一个人握着地宫舆图沉吟。
他长身立数个中宵,在银月清辉里理着思路,心思如九曲连环,一环一环解盘扣。
他想到花桃儿看似唾手可得的番波斯国宫廷秘毒、想到琼江下秘密水屋。
也许,就是利用了地宫,才能如入无人之境地修建好秘密水屋而不被神机影卫发现,加上堆在陈翰林府地下取之不尽的各种香料……
他又叫洗砚连夜派人去摸陈翰林府和东宫、陈府关系,得回的消息如他所想,陈翰林府实则为太子所用,府上数份秘密条疏,全部为弹劾自己。
苏牧野震惊又感叹,饶是神机影卫无孔不入、通天入地的谍报系统,仍然无法穷极方方面面,这又一次说明神机影卫的神秘被打破,别人已经学会躲过神机影卫暗中行事。
按照目前掌握情况看,别人大概率是太子,太子跟番波斯国人秘密勾结,在国朝内也已经培植起自己的一方势力。
太子想用苏牧野,又怕苏牧野,而且他知道苏牧野手里握有神机影卫的秘密!
苏牧野先将二十车苏北香料车情况,写成密信传送回青山寨,告知王宇庭;再吩咐洗砚撤回留守地宫地道的神机影卫们,只单独守住地宫若干出入口即可。
转身想了想,苏牧野脸皮一抹,拽着身后小尾巴,叫出来南平王世子,来到凝霜院小聚。
关于南平王府,苏牧野现在有些矛盾,他能肯定南平王明面上没跟太子掺和,南平王世子不思进取、醉生梦死,但……和蕙郡主……跟叶凤媛牵扯过多,明里暗里为太子做过不少贡献,和蕙郡主的举动是个人行为……还是已经得到了南平王的默许?
地宫已经挖到了和蕙郡主院子正下方,施工时地上之人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和蕙郡主选择隐瞒……
苏牧野望着南平王世子,无半点玩笑意味,凝声道:“你身为兄长,到底知不知道和蕙都做了什么吗?
舅舅知道和蕙做过什么吗?
你说不追究她,她的一些举动已经濒临通敌卖国了。
想想边疆老百姓,想想蛮夷入侵带来的生灵涂炭,你的不追究未免太轻松。”
二皇子、三皇子、南平王世子三脸震悚:“什么?”
南平王世子直接蹦起来,指着苏牧野磕磕巴巴:“你你别乱说啊,小心我家告你诽谤!”
“没有证据我不会乱讲,和蕙跟叶四小姐过从甚密,我无法判断和蕙到底知道不知道叶四小姐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就目前我掌握情况来看,和蕙是许多桩案件的从犯。
我今日叫你来,就是看在舅舅舅母和你的面子上给你们南平王府提个醒。
和蕙可能在你们看来还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实际上她远比你们想象的要胆大、要无畏、要无知。
如果不承认无知,我就只能用蓄意谋事去解释了……”
三皇子听到“叶四小姐”四个字的时候眼神变了变,他跟二皇子对视一眼,旋即都理解了苏牧野的意思:叶四小姐跟太子、和蕙跟叶四小姐,那和蕙就是帮太子动手、磨刀了……
南平王世子要疯了,他被巨大意外击中,失魂落魄,缓缓坐回石墩子,嘴里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也许是名、也许是利、也许是我们无法窥视的某种情愫,诱使着和蕙一步步走向深渊。
我不能说她走的一定不是正确的道路,这只是我伺察一角,碍于舅舅和你,我不想在和蕙身上动刀。
但若她执迷不悟、誓死追随,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言外之意,你们再一味要求别人宽宏大量、而不解决“自身”问题的话,亲戚情份是无法定住冰冷正义的铡刀的。
南平王世子深一脚浅一脚走远,二皇子转过脸教训苏牧野:“你干嘛把话说的那样生,茂行和叔父又不知和蕙行径,毕竟是他们亲妹、亲女,总要给他们接受真相的时间。”
二皇子深知苏牧野话说的越狠,越是没准备追究的意思,然他到底觉得有些严厉了。
苏牧野神秘一笑:“话不说狠,茂行保准不当回事。
舅舅和舅母是管不住和蕙的,慈父慈母,若茂行再不去做冷脸兄长,难道真的要叫和蕙追着叶四跑进死胡同?
放心,茂行不会介意我的话,舅舅也不会,相反,他们会感激我,会对……恨得更厉害。”
苏牧野哗啦收起扇子,摔进手心,而后向上一指。
恨谁更厉害,三人心知肚明。
二皇子和三皇子哭笑不得。
转过脸,二皇子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三皇子,淡声慨叹:“还记得听过叶四小姐一曲古琴,悠扬清越、余音绕梁。
再想不到她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苏牧野捏眉心:“我也想不到自己会看走眼,可见这些闺秀小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想到宜秀居里某人身上挂着的“暗雷变明雷”“桃花”。
三皇子没有说话。
之后,苏牧野又同二皇子聊了一会儿道家心法,见一个小丫鬟偷偷摸摸探头好几次,意味不明笑笑,起身离去。
临走时,苏牧野行走曼然,特地嘱咐二皇子近日帮他看几眼塞到凝霜院的几位奇奇怪怪人士。
二皇子不情愿:“你怎么还不把他们领走。”
苏牧野装作看不懂二皇子的忍耐,懒怠道:“没地儿放。”
二皇子不理他,直接走开。
苏牧野和三皇子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望二皇子身影消失不见才登马车。
马车没有如三皇子所想回宫,拐七拐八,走街串巷,驶进一条窄巷,停在一个空无一食客的面摊前。
还没有到晚食时间,面摊前煮面老妪都在闭眼打瞌睡。
长日昏昏,片云天共远。
被叫醒的煮面老妪认出苏牧野,一张脸满是褶皱,眼神喜悦又克制:“公子回来啦?
这次出远门时间真长,叫人担心。”
苏牧野轻轻一笑,说了几句闲话。
还是老规矩,两碗素面,一碟酱牛肉。
三皇子有点懵,但他一惯信任苏牧野,又嗅到自老妪面摊飘来阵阵清香,一时食指大动。
素面上桌,不用苏牧野客气,也不嫌弃桌椅简陋、食筷粗糙,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碗面、一碟酱牛肉。
苏牧野嫌弃:“你慢点吃,阿婆再来一碗。”
三皇子憨厚露齿,毫无尴尬意,只顾惊赞:“这面真不错,表哥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早不告诉我!不够意思。”
苏牧野眉骨展动:“告诉你,叫你带人来连锅端回家?
我且问你,你觉得叶四能跟你在这张桌子上一块吃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