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隐秘
“未来的新世界，不能完全没有人族。”
他看向一群怒不可遏的王级巨头们，用苍老的声音淡淡说道。
一群巨头都是微微一怔，看向这尊刚刚回归的老祖，眼神里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
“上古时代，我们的先祖不顾一切也要攻入到这边，原因你们都清楚。”
少年模样的魔族老祖轻叹：“为了生存。”
“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人会无动于衷，所以，我们没错。”
一群巨头们纷纷点头，面色也稍缓，他们当然没做错什么，就如同草原上的狮子捕捉羚羊，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已，当然没有错。
至于羚羊……弱就是原罪。
“但人族同样也没有错。”少年模样的魔族老祖看向众人，仿佛看穿他们心中所想，淡淡道：“人族不是猎物，如果说我们神族是狮子，那么人族就是猛虎。”
“在这茫茫的大宇宙中，弱小的确是原罪。”
他面色平静，看着众人道：“可人族从来都不弱小，相反，他们非常强大，各种布局、手段，如今你们也看得清楚。”
“如果心里面还是抱着人族很弱小，我们神族战无不胜，还是用神族轻易攻克人族八道防线……也就是所谓的八关这件事情来麻痹自己，那么最终失败的，极有可能是我们自己。”
蚱蜢王忍不住开口道：“老祖，这跟您刚刚说的……有什么关系么？”
少年模样的魔族老祖道：“当然有关系！”
他瞥了眼那群不太敢凑过来的真仙以及更不敢凑过来，也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各阶层战士，说道：“宇宙破灭在即，我之所以能够听见你们的呼唤，没有彻底迷失在宇宙深处，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是在被宇宙破灭追着跑的过程中……愈发接近我们这方宇宙，所以才听见了你们的呼唤。”
“宇宙破灭的速度，比我们先祖预料的还要快。”
魔族老祖那张年轻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淡淡的恐惧之色。
他看着所有人：“我们未必真能拖到彻底覆灭人族那一天。”
蚱蜢王等巨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也都是活了漫长岁月的顶级智慧生灵，自然听得出老祖话里有话。
真正的真相，恐怕不是未必能拖到覆灭人族那一天，而是很可能连人间都没进去的时候，宇宙破灭就来了！
尽管这很难以置信。
别说宇宙破灭这种没人经历过的事情，即便是一颗恒星死亡，坍塌成白矮星或是形成黑洞，都需要无比漫长的岁月。
但既然神族目前唯一一尊帝级老祖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件事情也一定是真的。
少年模样的魔族老祖见众人都陷入沉思中，继续说道：“所以这场旷古之战，最终……最大的可能，是我们双方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话令人难以接受。
尤其从种族当中最强大的帝级老祖口中说出，更是令人有种不敢置信，也难以接受的感觉。
可有了前面那番话作为铺垫，一众王级巨头只是面色严峻的沉默着，却并未第一时间开口反驳或是质疑。
那些真仙层级的大能就更不敢开口了。
“当然，谈之前，该打还是要打的。”
少年模样的魔族老祖给这件事情定下调子，他认真道：“如果不能让人族感受到我们的真正强大，他们也绝不会愿意坐下来和我们谈。”
“尤其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必须得自斩一刀，在人间大家站在同一条起跑线的情况下，他们肯定更不愿意。”
蚱蜢王有些遗憾的道：“可惜让那宋越给逃了，儒释道三门领袖死后，这个年轻人就成了人族的新领袖。”
魔族老祖微微摇摇头：“他要是不能逃走才叫奇怪，若他今天被我击毙在此地，我又何必说这些？”
这句话一出，不少心中有所不满的魔族巨头顿时释然了。
帝级的老祖……也终究是个血肉生灵！
也同样有属于高等级智慧生灵的七情六欲。
在这之前，很多人甚至以为老祖是想要化解神族跟人族之间的恩怨呢。
那怎么可能？
这时一名王级巨头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祖，晚辈有个问题。”
魔族老祖看他一眼：“翼魔族的小朋友，你问便是。”
小朋友……
这尊活了漫长岁月的翼魔族王级巨头有点无语。
不过被一尊帝级老祖说是小朋友，倒也正常。
他十分尊敬的开口问道：“既然进入地球便可成功进入节点，我们……为何非要和他们谈？到时候大军压境，直接杀过去，先在地球上占领一片区域，然后就把我们的人源源不断接引过来，只要死死占住那片区域不就完了吗？”
存在同样疑惑的，显然不止这名王级巨头一个。
包括那些到现在都不敢完全确定魔族老祖身份的那些真仙，以及仙道领域之下的魔族生灵，很多都是这么想的。
魔族老祖道：“你们真以进入那颗星球就可以高枕无忧？且不说接下来我们到底能不能顺利的进入到那颗星球，就算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成功在那颗星球上占领了一片区域，也不代表我们就一定能在宇宙破灭来临的那一刻顺着节点离开！”
许多人都愣住。
尽管他们这边号称没有断代，但实际上，一些高端的、顶级的机密，知道的人还是很少。
像这种关于“节点”更多的细节，即便是当下这群王级巨头们，也都不是很了解。
魔族老祖接着道：“所谓的节点，你们不要以为是以宇宙为尺度去衡量，那样的话，地球那种小星球的确算是一个点，甚至地球所在的人间……在宇宙尺度上都是一个点。”
“事实是节点真的就是一个点！”
他看着在场这些人：“地球的昆仑，传说中万神发源之地，那里，才是真正的节点所在！”
蚱蜢王深吸了一口气，道：“也就是说，我们不但得打进地球，还得能够成功打入到那个名为昆仑的地方，才可以？”
魔族老祖纠正道：“是才有机会！”
“啊？”
很多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如果“节点”真的就只是一个点，那么宇宙破灭来临那一刻，能有多少生灵成功顺着那里离开这方宇宙？
别说那些普通的生灵了，即便是在场的这些真仙，恐怕都未必有机会全部进入吧！
魔族老祖道：“为何昆仑会被称为万神发源之地？你们就没想过原因么？我可以这么跟你们说，将来在那个新世界，也一定会有一个类似昆仑这样的地方！”
“之所以最终可能要和人族进行谈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也大概勉强能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蚱蜢王等一众巨头面色凝重的看着这尊帝级老祖，没人敢开口询问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都还没从刚刚那些震撼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呢。
魔族老祖道：“只要能够踏入地球那片大地，即便不能真正顺着节点离开，成为新宇宙的洪荒始祖级生灵，但也有大概率会在新世界的核心区域中以灵体方式转生！”
“你们并不了解关于宇宙破灭，以及节点的详细信息。”
“当然，这也怪不得你们，便是我们那群最早征战人族的先祖，了解的也不是那么详细。”
魔族老祖叹息：“否则未必会有这场从上古延续至今的旷世大战。”
蚱蜢王此时多少有些回过神来，看着魔族老祖道：“请老祖给我们普及。”
魔族老祖点点头：“这世界很大！”
“所谓的宇宙，我们跟人族的祖先都有一个共识，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每一个宇宙，都如同一个巨大的泡沫，我们，则是生活在这大泡沫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粒尘埃。”
“既然是泡沫，那么就一定有崩碎的那天，这便是宇宙破灭了。”
“而在混沌中，有无数这样的泡沫，它们有些是挨着的，有些则是相互交织在一起……这，也就是所谓的多重宇宙，就跟不同的位面是一样的。”
“这些连着的……或是挨着的宇宙，一个破灭，引起的便是连锁反应。”
“只有那些更远的才不会受到影响。”
他看着蚱蜢王等人：“这个道理，能理解吧？”
蚱蜢王等人作为这世上最顶级的一批生灵，各种计算能力、领悟能力都超强，很快便理解了老祖的这种比喻。
“而节点，其实就是一些小泡沫，或者说……是即便泡沫崩碎，也毁不掉的东西！”
“地球的昆仑，万神发源之地，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那是一座神山。”
“然而能够进入那座神山的生灵，终究是极少数。”
他轻叹道：“这世间没有真正的秘密，人族、妖族那些上古至高存在，极有可能就是上一个破灭中成功存活下来的无上生灵，甚至有些可能是熬过很多次破灭的存在！”
“但每一次宇宙破灭，都如同一场巨大的清洗，会清洗掉所有至高生灵的修为。”
“所以每一次的新世界，即使是熬过多次破灭的生灵，也都需要重头开始……但他们的优势也很明显，带着记忆，有足够的资源，可以很快崛起。”
“然而天道也是公平的，最公平的地方就在于……意识体不灭！”
魔族老祖幽幽道：“也就是……本我不灭。”
“其实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死亡，但记忆会丢失。所以对很多生灵来说，死亡，也就等同于灭亡。”
“宇宙破灭那天，若是能够身在地球，那么，即便没能进入神山昆仑躲避，也可以跟着一起，进入到新世界，届时，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原本的记忆……”
他看着众人淡淡道：“我就曾经是那样的一个存在。”
尽管很多巨头和真仙心中已有猜测，但听见老祖亲口承认，还是有种莫名的震撼。
“可惜我觉醒的时间很晚了，虽然是一个不灭的意识体，但在这世间飘荡了无比漫长的岁月，最终觉醒时，这场旷日持久的种族大战早已结束……”
“我成道之后，用了无比漫长的岁月去探索这个宇宙的奥秘，也终于在不久之前，彻底参透这些……”
他用苍老的声音轻笑道：“准确的说，是我‘回忆’起了这一切！”
“这种回忆，便是真正的觉醒本我。”
液魔女王忍不住问道：“老祖，既然您说意识体不灭，那其他没有在节点所在星球的生灵……又会如何呢？”
魔族老祖道：“像蒲公英一样，飘散得到处都是。”
“这些意识体会彻底被清洗掉所有记忆，陷入无尽漫长的沉睡，那种情况下，时间和空间，这世上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然后不知过去多少年，这些意识体会以一种完全无序……全凭运气的方式，附着到各种物体之上。”
“比如说，碰巧飘到一颗生命星球，附着到某种生命因子上，慢慢的开始进化，同样以一种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式，进化成各种生物……甚至是物体。”
古坦王问道：“这也是人族佛门讲的……万物皆有灵的由来吗？”
魔族老祖点点头：“不错。”
蚱蜢王喃喃道：“所以也就是说，想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想要继续做高等生命，我们至少要在地球上占有一席之地。”
“不然，就只能如那无根浮萍一般，四处飘荡，随波逐流，接受天道和命运的安排？”
魔族老祖道：“正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人族、妖族那些至高存在为何在上古时代，毫不犹豫的、无比坚决的与我族之间发生那场神战，并延续到今天的根本原因。”
“在这种‘我需要一直存在’面前，所有一切，都是虚的。”
“但这些，我们神族当年发动这场战争的先祖们，了解的却并不够那么透彻。”
“否则他们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一点点融入到这个世界中来。”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的那群老祖宗，也并不傻，虽然没能彻底攻入到这个世界，但其实，他们也得到了他们真正想要的。”
“只是我们这群后人，只知其表，不知内里，将这场战争延续了几十亿年……”
蚱蜢王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道：“所以……人族、妖族和我族那些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们现在……是在昆仑？”
魔族老祖轻轻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无数人当场呆住。
也就是说，这场延续几十亿年的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从当年人妖神三祖那群无上存在自我封印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人妖两族的先祖，那些至高无上的诸天仙佛们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
设下九关结界，将神族挡在关外几十亿年，为各自种族的后人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甚至成功等到了那个足以在后世扭转乾坤的人——五行均衡体！
而神族这边，那群至高无上的强者，同样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那张船票！
然后也为后人们指明了那条道路——攻入人间，占领地球！
至于能不能成？
那就得交给命运了。
不负责任么？
其实并没有。
双方的祖先都已经做得足够多，也足够好了。
面对这种必然出现的大破灭，这世间最顶级的那些生灵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自保而已。
然后才是尽可能的，让自身所在的种族可以出现更多的强大生灵，在破灭来临那天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船票”，也仅此而已。
这也是成功觉醒“本我”的魔族老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感慨的根本原因。
一名矮人族巨头叹息：“说是公平，其实还是太不公平了，强者恒强，历经无数次破灭都可以不断崛起，成圣做祖，弱者听天由命，意识体不灭又能如何呢？还不是随波逐流，宇宙破灭那一刻便全然忘记所有一切，这种……跟灭又有什么分别？”
一名真仙发出感慨：“既然如此，为何就不能从一开始……大家就和平相处？”
很多人听了这话，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想啥好事儿呢？
要真能这样，不早就世界和平了？
强者想要一直强，弱者想要变强，被欺压的想要反抗……这是天然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
即便出现一个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永恒之地，那也会因为座次而产生各种战斗甚至是战争。
所以和平相处，永远只能是一个小范围的话题。
没了外敌，同族都会内卷。
比如这次他们真的彻底将人族和妖族都给灭掉，那么很快就会面临一个新问题——
谁有资格进入昆仑神山，以完整的意识体……不，甚至是完整的肉身，进入到新世界？
谁会不想啊！
即便是自斩修为到化婴那个层级，但只要有足够的资源，有足够的大药，又有高端到极致的各种经文传承甚至是完整的大道感悟的情况下，想要重新崛起，简直再容易不过！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就是真正的永生！
相比来说，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几乎都得靠边站！
何谓仙道无情？
这就是！
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在场所有生灵都沉默了。
当然，也都各怀心思。
某些巨头心里面甚至有点埋怨老祖就这样把最大的秘密给说了出去，回头这不是徒增难度么？
到时候需要防备的绝不仅仅是人族和妖族那些对手，就连身边人……在最后时刻都有可能会对他们下手！
这时，少年模样的魔族老祖却是传递一道在场众人谁都无法感知的精神意念出去——
“你，听明白了？”
从无尽遥远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精神波动做出了回应——
“听明白了。”
魔族老祖：“我不参战，用这秘密换一张进入昆仑的入场券……不过分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不过分！”
那边的人是宋越。
他没想到这尊帝级老祖竟如此强大，法力神通简直到了难以理解的境界。
仅凭他留在这里，用来伪装他本人的一丝气息，竟然就能顺着“通道”，直接追踪到了地球，建立起一种神奇的联系！
刚刚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同族听，还不如说是讲给宋越听的。
目的单纯到不能再单纯了，就是想要一张入场券，一张门票而已。
一尊不可思议的帝级存在，用这种方式换张门票，感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甚至给人一种有些卑微的感觉。
可转念一想，肉身，完整的记忆，活着进入新宇宙……随随便便就可以成圣做祖！
从此后无论再来多少次宇宙破灭的大劫，都不会再有任何畏惧！
只要不在这个过程中被人给击杀，就妥妥的是一方霸主。
这么一想，即便再卑微一点，也是值得的。
对活过无尽漫长的生命来说，面子这种东西，有些时候无比重要，有些时候，又一文不值。
比如现在。
对宋越来说，这消息重要不重要？
当然重要！
这尊魔族帝级老祖等于明白无误的告诉了他本不该现在就知道的真相！
给了他从容布置一切的时间和机会！
别的不说，单凭这条价值无法估量的信息，宋越就完全可以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所有亲朋好友全部转移到昆仑那里！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了！
为什么各种神话传说中，除了那些飞天遁地成圣做祖的无上存在之外，总有那么许多辈分极高，地位也极高，但看上去却啥也不是的人？
想想那些人都是怎么来的？
所以这世上，当真没什么公平可言。
有些事情，别说宋越，即便是那诸天神佛，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当然，不排除魔族老祖在骗人这种可能。
尽管微乎其微，但也并非没有。
说不定人家就想要以此瓦解宋越的战意，想要让他只顾着保全自己，彻底放弃这场种族战争呢？
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所以宋越尽管答应了这尊当下是帝级，但要不了多久，就得自斩修为来到人间的魔族老祖，也的确开始思考先将自己身边那些亲朋好友转移到昆仑……最好的地方，自然就是曾经的那座地宫！
但同样，宋越也没有任何想要放弃参与这场战争的心思。
半点都没有！
他又不是慈爱众生的圣人。
宁可用大型空间法器带着诸天万界的无数人妖两族生灵一起进入新世界，也绝不会给那群满脑子只想杀入人间，灭掉人妖两族的魔族半点机会。
在知道这个秘密后，宋越脑子里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是一种猜测——
既然可以通过顶级的小世界法器将族人都带走，魔族那群先祖们为何非要发动这样一场从古至今，绵延几十亿年的战争？
完全没必要的不是么？
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所以他打算先去一趟昆仑。
之前没有办法，现在嘛，如果那些上古诸神真的就在昆仑，他应该可以找到。
到时候，他一定要问一问那些魔族先祖们，为何非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