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记忆与习惯
“琪亚娜，虽然我也能理解你久别重逢的激动心情，但如果你没有做好去天命喝茶的打算的话，现在还是赶紧准备跑路吧。”
满是调侃的轻笑声响起，琪亚娜也旋即注意到了混杂在了呼啸风声之中的螺旋桨转动声。
抬眸望去，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使得少女能清晰看到那自夜幕中疾速飞来的黑色直升机，黑色金属机身上烙印着的金色天命徽记是如此显目。
眉头微皱，琪亚娜目光落回了眼前的冰天雪地之中，嘴角不禁轻轻抽搐。
很显然，相比于夜幕中的直升机来说，地面这彻底覆盖了一小片城区的冰雪无疑要更加醒目得多，简直跟在人家眼皮底下放了枚信号弹一样。
如果直升机上的女武神连这都发现不了的话，那琪亚娜就完全有理由怀疑上面全是瞎子了。
在已经公开的情报里，世界上的寒冰能力使用者如今只有三位，而且其中两位还在极东。
无论是被当作绯玉丸或青龙秘密潜入西亚，还是被认作是失踪已久的明羽重新现身，都不是眼下的她能够承受的。
“好歹也这么久没见了，就先给你一点小福利吧。”
仿佛是挚友打招呼般的轻松声音响起，即便眼中看不到明羽的模样，但琪亚娜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对方那一脸坏笑的表情。
“你，你又想干什么！？”有些慌乱地说道，琪亚娜环顾了四周一眼，忍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哪怕知道明羽绝不至于坑害自己，但事实也已经证明，明羽绝非是什么纯善之辈。一想到这家伙过去对自己那数不清的捉弄，琪亚娜就不禁一阵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混蛋揪出来揍上一顿。
“放心，疼一下子就好了。”
憋笑似的声音响起，琪亚娜顿觉一座大山砸在了自己身上。
但还不等少女仔细感受一下这股压力，原本沉重无比的身体就顿时一轻，仿佛无穷无尽般的力量从额头处的棱形宝石涌入她的全身各处。
【检测到高浓度崩坏能反应，将转换为自律装载模式。】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一百……】
白练上忽地涌现出一股无比强烈的炽烈白光，紧身衣式样的装甲开始向着另一套更加干练和简洁的装甲切换。
【百分之一百六…十……】
轰——
还不等装甲全部转换完成，先一步凝现而出的金色光翼便猛然光芒大涨，无数道金色射线从光翼上喷薄而出，将战场上被冻住的房屋和崩坏兽反复贯穿、击毁。
一瞬间，宛若一轮太阳平地升起，周围的一整片区域都被渲染得如同白日一般纤毫毕现。
一轮……
两轮……
足足将整片战场轰炸了五轮，地皮都削掉了厚厚一层，从棱形宝石中涌出的能量才渐渐减弱，整套装甲终于转换完成，最后的提示音也姗姗来迟地响起：
【试作型第四代女武神弑神装甲，启动！】
“好险，差点没收住力把白骑士撑爆了……”
听到脑海里如释重负般的声音，琪亚娜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好歹是天命最高科技结晶之一的弑神装甲，怎么到这家伙嘴里就跟学校小卖部里的便宜气球一样呢？还差点就撑爆？
等等，如果白骑士撑爆了，那她……
一想到自己跟裸奔的命运擦肩而过，琪亚娜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心中要找个机会把明羽给揍上一顿的意志更加坚定了几分。
“好了，琪亚娜，你现在可以尽情跑路了。毕竟如果被抓到的话，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麻烦了。”
听到这满含鼓励的声音，琪亚娜长长地深吸了口气，才勉强抑制住内心那问候明羽全家的冲动。
这个家伙，真的明白她为什么不得不跑路吗！？
要不是这家伙塞过来的崩坏能太多，导致自动定位伽马射线攻击系统不得不强行启动，才堪堪没有让白骑士直接爆掉，她现在会需要这么急切地跑路吗！？
光是冻结那么大一片战场就足够骇人的了，还要用伽马射线把整片区域给犁上五遍，这是生怕那些女武神看不到吗！？
在光翼展开的最后，她都能清晰看到那些打算过来探查情况的普通士兵脸上的惊骇表情了！
再度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杂念，琪亚娜将索尔之锤放回了腰间，然后……背后光翼猛然一震，少女纤侬合度的身体顿时化作了一抹金色流光，转瞬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在黑夜中，白骑士装甲的光翼固然醒目，但它所能提供的推动力，也足以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尽管相比于那恐怖的破坏力而言，这份推动力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附加功能。
…………
西亚，努尔苏市。
绕了近乎一个大圈从另一侧迂回进了城市之中，见到周围一片平常无比的都市夜景，并没有追兵的痕迹，琪亚娜才敢稍松了口气，用外套略微遮掩下变回领域装的白练装甲后从小巷中走了出来。
“明羽，那个菲尼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边环顾着四周的状况，融入还算繁华的夜市之中，琪亚娜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尽管已经和菲尼丝呆了近乎一个月，她也称得上是理解了这位黄昏级崩坏兽的行为模式。但愈是如此深入地了解菲尼丝，她就愈发地觉得这位黄昏级崩坏兽的行为之异常，甚至完全无法将其当作崩坏兽来看待。
既没有帮助人类的意思，也没有毁灭人类的倾向，在崩坏与文明之间，菲尼丝就像是一个绝对中立的旁观者一般，对任何一方都没有插手的打算。
“菲尼丝啊……”沉吟着，像是要斟酌措辞一般，明羽的声音半晌才重新响起，“非要说的话，她应该能算是我的女儿吧。”
“女…女…女儿？”忽然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琪亚娜脸颊顿时涨得一片通红，口中惊讶地喊出了声来。
“嗯。”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应道，明羽的声音里满是平淡，仿佛这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虽然能量的提供者不是我，但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以至于更内在的性格，她都是由我一手缔造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长长地出了口气，琪亚娜心底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想想也是，明羽和绯玉丸结婚也才不过一年呢，哪有长得那么着急的小孩子。
“你，刚才想哪里去了？”
凝重的声音响起，直传到脑海中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压迫感。
“哈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我刚才什么都没有想！”摇了摇头，琪亚娜慌忙否认道。
“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算了，就你脑子里那点东西……”
见少女始终不肯说实话，明羽只能选择放弃了。
“我脑子怎么了！？”脸上露出几分夸张的怒容来，琪亚娜恨恨地说道。
明羽在通讯软件里把她备注为“草履虫”的事情，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没有继续接这个话题，明羽向着另一个人发出了呼唤：“菲尼丝，你愣在那干嘛呢？赶紧过来吧！”
“主……”将双手藏在了背后，红发少女慢吞吞地从一根路灯杆后转了出来。
看着菲尼丝身后那藏不住的啤酒和烤肉，以及少女嘴角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油光，琪亚娜嘴角不禁抽了抽。
她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一向把明羽如神明般挂在嘴边的菲尼丝，在对方苏醒后会这么不情愿露面了。
这个家伙，竟然也会有羞耻心？
大概，对于这个孩童般天真的黄昏级崩坏兽而言，明羽真的是如父神一般的存在吧。
等等……明羽刚才说制造菲尼丝的能量供给者不是他，他只是负责塑形和赋予能力，那他到底算是父神还是母神？
忍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琪亚娜眸里窜起浓浓的八卦之火来。
“还有，记住了，这个是你的琪亚娜阿姨。”仿佛是窥见了少女的小心思一般，见到了菲尼丝的走近，明羽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
于是……
缓缓挪步到了白发少女面前，堪堪满月的菲尼丝脆生生地喊道：“琪亚娜阿姨～”
咔嚓～
心灵破碎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努尔苏市的街头传荡了开来。
“是琪亚娜姐姐！”板着脸说道，琪亚娜表情有些凶恶。
疑惑地看了眼这个突然激动起来了的白发少女，菲尼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无比乖巧地道：“好的，琪亚娜阿姨。”
“啊～”看着眼前一脸纯真的绝美少女，琪亚娜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姐姐，是姐姐啊！琪亚娜姐姐！”
“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菲尼丝认真而又乖巧地道，“琪亚娜阿姨。”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试图劝说菲尼丝的努力只是徒劳，琪亚娜直接找到了始作俑者，恶狠狠地道：“明羽，你给我叫她马上改过来！”
“但以辈分而论，你确实是菲尼丝的阿姨啊？”
仿佛完全不理解琪亚娜话里的意思一样，明羽不解地反问道。
“……那也不行！”愣了愣，琪亚娜严厉地道。
此时此刻，她终于算是明白姬子阿姨的心情了。
想到自己以前的不懂事，琪亚娜不禁一阵愧疚。
等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定……要把欠了这么久的阿姨给全部补回来！
“琪亚娜，你做好接受律者力量的准备了吗？”
没有理会少女的抗议，明羽直接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诶？接受……律者的力量？”双眸化作了小星星，琪亚娜下意识地反问道。
尽管明羽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明白，但连在一切就让她彻底不能理解了。
“我能够维持清醒的时间不多，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你都要死死记住！”
没有解释的意思，明羽认真地说道，声音里多了罕见的几分凝重。
“啊？哦，我尽量吧……”忍不住地捏了捏衣角，琪亚娜不禁有些紧张。
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在为称呼的问题幼稚地吵闹，结果下一秒就切换到了这种无比郑重的状态，让她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面对明羽的嘱托，对自己脑子的好用程度一向有数的少女也有些心底发怵。
“我会放开对静谧宝石和部分空之律者核心的限制，让你可以使用律者的力量。但同时，空之律者的意识也会开始苏醒。”
随着明羽满是沉重的声音响起，琪亚娜只觉眼前猛然一黑。
当她再度恢复意识时，便发觉自己已然身处于了一个冰雪世界中，纵然空中并没有雪花飘荡，但地面却是全然由不知几千米厚的坚硬冰层所构成。
“这里是……”忍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琪亚娜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吃惊来。
“这里，应该算是你的意识之海吧。”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少女循声望去，只见明羽赫然正斜坐在一张寒冰王座之上，一如他在天命之战中的那样。
但与那时相比，此时的他却更像是一个经历漫长战斗后稍作休憩的人类，而非那个高高在上不可直视的神明。
“意识……之海？”嘴角不禁抽搐，琪亚娜狠狠跺了跺脚，卡斯兰娜的怪力都无法在冰层上留下一个划痕，反倒是她的脚被震得生疼。
“抱歉，这都是我的原因。”微微垂下了头，明羽用满含歉意的声音说道。
哪怕没有他的灵魂没有完全进入这具身体，但对琪亚娜所造成的影响依然是肉眼可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环顾着这个除了寒冰王座外就一无所有的意识之海，琪亚娜疑惑地问道。
尽管她大致能猜到明羽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可她依旧无法理解这副景象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且，明明这本该是属于她的意识之海，但她却完全没有对这片区域的掌控和感应，仿佛这是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地方似的。
“来不及解释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下次苏醒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这枚核心也已经快要被****。”摇了摇头，明羽沉沉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
“什么？”听到了明羽话语中那仿佛被消音般的部分，琪亚娜更加无法理解了。
“琪亚娜，你要尽快适应静谧宝石的力量，早日打败空之律者，得到这具身体完整的掌控权，然后……”
随着明羽的话，原本坚固无比的冰层轰然裂开一道大口子，黑色与白色交杂的激流猛地喷涌而出，形成了一根连接天地的巨大光柱，恐怖的能量在整片意识空间冲击回荡，模糊了明羽最后的话语。
而在意识之海的另一端，一道更加细小的口子在冰层上打开，金色的光华喷薄着直冲云霄，给整个意识空间都染上了一抹金黄。
静谧宝石与空之律者，竟是都被明羽冻结在了这片意识之海中！
看着两道光柱在意识空间里交相辉映，令整片空间都动荡摇晃了起来，连琪亚娜视野中的明羽都模糊了几分。
不顾地面正如地震般剧烈震荡着，琪亚娜迈动脚步就想要向明羽跑去。
为什么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救她，索尔之锤上的“k”又代表了什么，他的律者核心到底有着什么问题，为什么又要让她来掌握静谧宝石的力量，掌握力量后又需要她做什么……她有着满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明羽呢！
好不容易才见上对方一次，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离开！
可无论少女如何奔跑，她与明羽的距离都没有丝毫的缩短，像是两人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般。
砰！
脚下冰层猛然开裂，少女的身体随即跌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而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琪亚娜隐约见到明羽嘴角微勾，薄薄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一道近乎微不可闻的轻细声音传来：“有缘再见吧……琪亚娜·卡斯兰娜！”
在少女视线所无法触及的地方，明羽所坐寒冰王座的背面，一个因冰霜而黯淡无比的金色四芒星纹路，正开始重新焕发光彩与生机，熠熠发亮的金光自四芒星的底部慢慢升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