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圣芙蕾雅
“啊？是姬子啊……”没有在意姬子的埋怨，德丽莎只是从趴着的桌面抬起头来，揉了揉有些惺忪的双眼。
将手里的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姬子径直走到办公椅后边，将半开的窗帘彻底拉上，挡住了流泻进来的美丽晨光。
做好了这一切，姬子才认真看向了眼前身形娇小的白发少女，目光里满是怜惜。
她知道，德丽莎昨晚肯定又熬夜了，而且很大概率是连宿舍都没有回去，直接在这办公室将就了一晚。
虽然s级女武神的体魄远超常人，但也只是远超常人而已，并没有达到律者那般近乎生命层次的蜕变。长此以往，即便是s级女武神也是会生病的。
“好了，不要硬撑着了，困了就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推了推还有些迷糊的德丽莎的肩膀，姬子柔声劝告道。
“不用了，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从桌上抽出一张湿纸巾来擦了把脸，德丽莎露出一个精神满满的笑容来，“我还可以继续工作的。”
看着白发少女那满是血丝的双眼，姬子不由深叹了口气，道：“德丽莎，我说过很多次了，天命之战的失败不是你的责任，大家也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尽管德丽莎并未做出公开道歉或引咎辞职之类的事情，但姬子心底明白，自一周前发生在天命浮空岛的那场战役之后，德丽莎就一直不曾原谅过自己。
那些因为她的个人之举而失去荣誉被钉上叛徒标签的人，那些因为她的决策而失去性命的人……德丽莎将这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用无止尽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想以此来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
诚然，她心底也清楚，德丽莎之所以选择叛出天命确乎有个人情感的因素在其中。但即便如此，天命总部罔顾圣芙蕾雅学园利益，派人强行掳走琪亚娜也是事实。
为了一人而举部叛变看似不理智，却也并非全然莽撞。若是对天命总部的暴行无动于衷，圣芙蕾雅也就不是圣芙蕾雅了。
更莫遑论，天命在其后复活第二律者，亲手导演了一场世界级崩坏的罪行了。虽然从贡献度来说，明羽在其中出力甚大，几乎把崩坏的规模翻了数番，导致即便时至今日，她们也每天都能收到帝王级崩坏兽出现的报告。
要知道，这还是只是极东地区啊！
根据逆熵那边透露出的信息，对方辖区内甚至都蹦出一只审判级崩坏兽了。而且从同步过来的战况来看，逆熵自己大概率是搞不定了，还得等绯玉丸把手头上的任务解决后立刻赶过去。
也正是因为崩坏的规模如此之大，天命这段时间以来也只忙着处理自己辖区内的崩坏灾害，没空腾出手来料理她们这些叛徒，给了她们足够的时间转移。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很相信我，也知道大家没有怪罪我，但是……那又怎样呢？”没有因为姬子的话而得到安慰，德丽莎只是露出一个苦笑来，抬眼看向了头顶的原木色天花板，沉沉叹了口气，“时光不会倒流，那些信任我的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尤杜拉跟我说过，她在退役后想开家咖啡馆的。乔蒂一直都梦想着成为一名教官，但最终她却连一位b级女武神都没有来得及当上。凯莉前段时间还跟我说，她已经计划好要跟男朋友订婚了，我至今都还记得她那满脸幸福的模样。贝芙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
其实德丽莎也明白，她们在天命之战里面对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所能应对的范畴。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换谁来当指挥官，结局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那种帝王级崩坏兽都只能算是精英级头目的兽潮，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即便是天命总部，据说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对比来看，她们的情况甚至还能算是好的了。
可无论找多少借口，那些曾无比地信任她，甚至敢于跟着她叛出天命的那些人，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她们的生命与未来，已永远葬送在了那座名为赫尔海姆的浮空岛上。
听着德丽莎一个又一个地讲述那些阵亡女武神的事情，看着泪水将少女身上的修女服打湿了一片又一片，姬子心中也不由泛起一阵怜惜来。
但即便心底怜惜再盛，她也没有打断眼前的白发少女，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德丽莎，看着她将心底郁结的情绪宣泄出来。
她知道，德丽莎这段时间背负的东西实在太重了。
作为圣芙蕾雅的学园长和极东支部的最高负责人，德丽莎完全是将每一位女武神都记挂在了心上。
那串长长的阵亡名单，或许在天命的其他地方只是一些数字。但在圣芙蕾雅，却是割在德丽莎心口上的一道道血痕。
在刚来到圣芙蕾雅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德丽莎，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毕竟，女武神的数量那么多，牺牲更是常有的事情，以这种方式去记住每一位女武神实在是太吃力不讨好了。甚至……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但当时，德丽莎却只是笑了笑，解释说：她要培养的是珍惜自己生命的女武神，如果连她这个倡导者都不去珍惜她们的生命，又能指望谁去珍惜这些女武神的生命呢？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讲述，疲惫地倒在了办公桌上的白发少女，姬子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将德丽莎的身体轻轻抱起放在了办公室的长沙发上。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为德丽莎小心盖好了薄毯，看着少女那犹带着几道泪痕的安静睡颜，姬子小声地道。
坐在了德丽莎的位置上，打开对方此前正在审阅的文件，姬子却是不由愣住了。
在这厚厚一叠的《阵亡女武神抚恤金发放》里，每一个名字下的发放金额和发放方式里，德丽莎都已做出了细致的批复，没有一个例外。
无奈地合上了文件，姬子长叹一声倚靠在了办公椅里，目光落在了沙发上蜷缩着的小小身体上。
明明在叛离了天命，诸多资金链都已纷纷断裂，圣芙蕾雅的资金周转无比紧张的现在，德丽莎第一考虑的竟然是这种事情。
这，就是她们圣芙蕾雅的学园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