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落幕
“丽贝卡姐姐……”
在经历绝望和疯狂后，终于又再一次见到这个盼望许久的人，温蒂双眼顿时湿润了，头顶一直昂然竖立的呆毛也垂落了下来。
看着那个相识不长，却依旧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明羽也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在相遇之前，明羽曾经设想过许多次该如何劝说对方一起说服温蒂，但真的站在丽贝卡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即便是对方主动选择死在了他的剑下，即便他自己也中了奥托的圈套，可再次面对这个被自己杀死的人，明羽又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
“好久不见了，丽贝卡小姐。”面带微笑地说着，明羽看向丽贝卡的眼中却只有深深的歉意，“我知道你应该也有很多疑惑，但这些事情…就让温蒂来告诉你吧。”
说罢，明羽瞥了眼身边泪流不止的黑发少女，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的树下。
在这个珍贵的时刻，他应该把宝贵的时间留给难得重逢的两人。
“明羽先生……”
见到明羽的离开，丽贝卡不由张了张嘴，但当她看到不住流泪的温蒂时，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劝阻的话语重新咽了回去。
放下了手中的洒水壶，丽贝卡将潮湿的双手在衣摆上匆匆擦了擦，才快步走向了呆立着的的黑发少女。
“温蒂……”
走到了温蒂面前，看着一脸踟蹰不安的少女，丽贝卡一把将其搂入了怀中，宽慰似地抚摸着女孩的脊背。
“丽贝卡姐姐～”
将脑袋埋入了金发女子的胸口，感受到那熟悉的触感和温暖，温蒂也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绪，顿时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会这里的。温蒂……”
轻拍着少女的玉背，丽贝卡柔声安慰道。
尽管她还无法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面对这个自己一路看着成长起来的少女，她又怎么能不感到深深的触动呢？
在那几年的相处里，温蒂一直都是个很要强的孩子。无论遭遇了多大的困难，她都不曾落下一滴泪。
即便是因为渴望宝石实验而失去双腿能力的时候，温蒂依旧表现得无比坚强。
但现在，温蒂却如一个受了天大委屈后见到母亲的普通少女一般，在她怀里痛哭出声来。
一边暗自疑惑着，丽贝卡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了。
良久，温蒂终于止住了哭泣，抬眸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用仍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轻轻问道：“丽贝卡姐姐，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我？我过得挺好的呀。”一脸困惑地看着温蒂梨花带雨的面容，丽贝卡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来，“倒是你，渴望宝石的情况怎么样了？大洋洲支部那边……”
听着丽贝卡熟悉而亲切的唠叨，温蒂嘴边不由缓缓勾起一丝笑意来。但很快，她却又从丽贝卡的话语中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对方似乎，仍以为这里是现实世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皇后镇……已经不存在了！”耐心地等待丽贝卡说完，温蒂忽地道出了事实，脸上露出浓浓的苦涩来，“而且，这里已经不是现实世界了。”
听到温蒂的话，丽贝卡的表情瞬间一滞，大脑仿佛宕机般地呆住了。
眼中神采变幻，丽贝卡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这个空间与现实的区别，明白了如今的状况。
“所以，我……已经死了吗？”
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丽贝卡眼中也不由黯淡了几分。
眼眸微垂，温蒂没有直接承认丽贝卡的猜测，而是用黯然的声音说道：“这里，是我的圣痕空间……”
“在那之后，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吧？”察觉到了温蒂情绪的低落，丽贝卡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紧紧握住了少女的双手，“能和姐姐好好说一说吗，温蒂？”
“我……”
听到这话，温蒂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可当看到丽贝卡那认真而锐利的眼神时，少女顿时将后续的话语重又咽了回去，缓缓点了下头。
“在丽贝卡姐姐…死了之后，我就成为了第四律者……”
看着丽贝卡温柔而深邃的双眼，握着对方温暖有力的手掌，温蒂慢慢道出了后续发生的一切。
从明羽与自己定下向天命和逆熵讨债的约定，到两人共同作为律者对逆熵和天命的复仇，再到进入圣痕空间前的对峙，温蒂一件不落地倾诉了出来。
“温蒂，你……这段时间里一定很难受吧！”
听完了少女的倾诉，丽贝卡将对方的手掌握得更紧了，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尽管温蒂竭力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讲述事实，避开了自己的心境历程，可她依旧能从中感受到少女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律者的力量固然强大，甚至连天命和逆熵的掌权者都对此心生觊觎。
但对于被选中成为律者的人来说，这份力量却从来都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我……”
迎着丽贝卡那关切的眼神，温蒂的双眸再次忍不住湿润了。
在遭遇了委屈和困境之后，人们之所以会想要寻找一个依靠，或许就是为了这么一声安慰吧。
仅是一句简单的话语，温蒂却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治愈，心底的创伤也顿时被全部抚平。
“如果现在我让你放弃复仇，你还会听姐姐的话吗？”
摸了摸温蒂的脑袋，丽贝卡微笑着说道。
目光瞥见了在远处树下靠坐的男子，丽贝卡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在听完了少女的讲述后，她自然也明白了对方带着温蒂来着这儿的目的。
“我……不知道。”
黯然地摇了摇头，温蒂有些茫然地说道。
在心底，她是愿意听从丽贝卡的话的。但一想到天命和逆熵做的那些龌龊，少女内心深处却又不肯轻易罢休。
“你不用着急这么快回答的。”轻轻拭去了少女眼角的泪珠，丽贝卡的目光看向了这个空间中的第三个人，“现在，让我们去见见明羽先生，向他好好道个歉吧！”
看着丽贝卡那深邃的眸子，听出了对方温柔语气中那一股不容反驳的坚定，温蒂心中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察觉到眼前光线一暗，正在玩弄草茎的明羽快速抬起头来看向了身前的两人，微微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你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还得请明羽先生原谅我们招待不周才是。”
看着明羽那空荡荡的左臂，丽贝卡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来，扯了扯一旁温蒂的衣袖。
无论如何，这个空间的明羽都算是客人，可她们两个却将他独自晾了这么久。尽管这是明羽对她们的体谅，但她们也是该对这份善意表示感谢的。
而且，温蒂此前还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感受到了丽贝卡的暗示，温蒂脸上也挤出一丝歉意来，道：“对不起。”
“温蒂！”
听到少女那生硬的语气，丽贝卡顿时瞪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怒容来。
“呵呵～没什么，我之前也有不对的地方。”
看着如同被母亲强按着低头的小女孩一般的温蒂，明羽忍不住笑出声来，毫不在意地说道。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区区断臂还真不算什么大事。若非他状态不佳，分分钟就能重新长回来。
想到自己也曾斩灭过符华的一条手臂，明羽眼中不禁闪过一缕莫名的神采。
他如今这副模样，也算是报应不爽吧。
“而且，我知道温蒂一直都是很善良的。”看向温蒂的眼神骤然柔和了下来，明羽眼中升起几分怀念，“凡是对她好的，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最开始的那一箭里，明羽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太过执着的杀意。正如温蒂本人所说的那样，这只是给他的一点教训而已。
否则，以明羽当时的状态，是万万没有还手之力的。
虽然距离渴望宝石的实验才过了一年，温蒂身上那天才女武神的锐气还未被完全消磨，没有变成如原时间线那般柔弱无助的小白兔。但即便锐气尚存，她身上的善良品质却依旧如明星般耀眼。
纵然不至于被一个能抱着人走路的机器人迷得交心交肺，可明羽却仍能从少女对他的憎恨中感到深深的纠结。
一方面，他是杀害少女最亲近之人的凶手，可一方面少女的内心又明白其中的阴谋，而且明羽还是除丽贝卡外唯一向她传达过善意的人。
正是由于谨记着明羽曾经的善意，即便心中的憎恨被崩坏所放大，少女依旧没有在成为律者的第一时间就对他下手，反而接受他关于合作向天命和逆熵复仇的提议。
“嗯，温蒂的确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听到明羽的夸赞，丽贝卡也欣喜地点了点头。
能看到温蒂被人称赞，她心里比自己受到赞扬还要高兴得多。
更不要明羽原本也是极有可能成为s级女武神的天才人物了，而且对方也有着和一般女武神不同的悲悯之心。
听到两人忽地开始夸起自己来，温蒂脸颊不由飘上了两抹红晕。
“可是，如果温蒂放弃了复仇，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眼眸一转，丽贝卡的脸色穆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对方是和温蒂一样的律者，可明羽如今的身份显然要比温蒂更加接近天命的权力中心。即便不能说完全准确，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却仍有极大的参考意义。
“谈不上什么处置，只是她必须为这段时间所犯下的事情承担相应的责任而已。”摇了摇头，明羽用轻柔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当然，我会和她一起的！”
哪怕成为律者后的变化几乎跟精神分裂一样，很难把所有责任都归到被选中成为律者的人身上。
而且，温蒂成为律者的责任，很大程度上都可以甩到奥托和可可利亚身上。
除了情况不明的第一次崩坏，以及他这位第五律者的诞生外，第二律者到第四律者的催生都可以说是人类自己作的死。
能够摧毁人类的，永远只有人类本身！
但尽管如此，也并不是说温蒂就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了。
纵然期间存在着种种原因，可温蒂毕竟还是第四律者，有些东西是她必须背负的。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我相信明羽先生的为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丽贝卡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来，“那么，温蒂这孩子就拜托给明羽先生了！”
“我……我还没同意呢！”
气急地叫道，温蒂的脸上已满是红晕，令人有些分不清少女反驳的是放弃复仇还是后面的托付。
但面对温蒂的抗拒，丽贝卡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用亲切的目光看向了明羽。
迎着丽贝卡那诡异的亲切眼神，明羽心底不由感到了几分难办。
拜托，大姐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啊！
目光瞥了瞥满脸羞红的温蒂，明羽心中似乎也不禁微微触动。
虽然温蒂很少给过他好脸色，可明羽也不得不承认，温蒂的容貌也是极为出挑的类型。
但一想到那个粉发的倩影，明羽心中的微微触动顿时平息，再无任何波动。
“温蒂一直都是很坚强的，我相信她能够照顾好自己。”轻吸了口气，明羽微笑着避开了丽贝卡话语中的陷阱，“当然，如果有我能够帮的上忙的地方，我也是不会推辞的。”
末了，明羽仿佛还生怕对方误解似的补充道：“以朋友的身份！”
听出了明羽话语中的意思，丽贝卡脸色不由微微一愣，但旋即便化为了淡淡的浅笑。
“麻烦明羽先生了。”
向着明羽弯了弯腰，丽贝卡轻笑着说道。
坦然地接受了丽贝卡的谢意，明羽沉重而坚定地点了下头。
见两人已经将后续的事情敲定，温蒂也不好再反对，只是脸上仍闪过一丝不知是遗憾还是愤怒的不满神色来。
“再见了，明羽先生。再见了，温蒂！”
将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丽贝卡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温蒂身上。
在缓缓亮起的蒙蒙白光之中，金发女子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作为一道执念，在见证了温蒂的未来后，她已经没有继续留存的牵绊了。
看着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的温蒂，明羽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柔声道：“我们回去吧，温蒂。学园长还在等着我们呢……”
迎着明羽那柔和的眼神，温蒂不知是想到了丽贝卡刚才的话，还是想到了德莉莎曾经的关怀，翠绿色的眸子同样温柔了下来，不复有律者时的张狂。
口中发出一道轻细的嘤咛，少女缓缓点了下头。
两道白光紧接着闪过，这片圣痕空间重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