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两个律者
惊叫一声，明羽的双眸迅速化为冰蓝，一对翼展达三米余的蓝色光翼在他身后兀然伸展开来。
在得到了完整的律者权能后，他也终于呈现出了完全的律者之姿。
几乎在他的律者之翼展露的刹那，逼近绝对零度的超低温也随即降临，连时间的流逝也彷佛变得缓慢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时间的长河仍以无法阻挡的趋势缓缓流淌着，任谁也不能将其改变。
少女手中的纸伞被寒风吹刮得老远，红黑色的太刀也自空中滑落，刺入了布满冰雪的地面上。
“不要！”将少女抱入怀中，任那轻若无物的娇柔身躯躺在自己怀里，明羽用哀求似的语气说道，“不是说好了的吗？要一直在一起的啊！？”
感受着少女那比羽毛还要轻盈的身体，明羽才无比深刻地意识到眼前的女孩是何等的柔弱。
但就是凭借这样一副身体，少女却悍然发动了神之键的第零额定功率，只为能将他唤醒。
“在圣痕空间的时候，是羽大哥把我救了出来，让我重获了新生。”用微弱的声音说着，绯玉丸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现在，我也是能够帮到羽大哥了吧？”
在圣痕空间中发生的噩梦轮回，不仅对于八重樱来说是无尽的折磨，对她而言也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地狱。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那段没有希望的轮回，不单单折磨着八重樱的心灵和意志，也令她心中的仇恨和怨憎不断滋长。
但在那片原本只有黑暗的地狱里，有一束光却忽地照射了进来，将她重新带回了人间。
当她为八重樱的幸福而高兴，同时又为自己的孤独而失落的时候，是明羽向她发出了邀请，让她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当她为自己的未来而不安的时候，是明羽给予了她选择的权利，让她可以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当她为这个陌生的时代而恐惧害怕的时候，也是明羽在一旁呵护着她，让她逐渐适应了如今的世界。
从当初事事只能依赖他人的废人，到后来出色的后勤女武神，再到如今使用侵蚀之键的第零额定功率，她终于有了能够帮助明羽的机会和能力。
“嗯，你已经很厉害了……”
竭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明羽更咽着说道。
体内的律者核心以最大功率运转着，周围的温度还在不断向绝对零度逼近，空中飘落的雪花也早已停滞在了原地。
可纵然明羽能够停滞雪花的下落，却无法阻止怀中少女的生命逐渐消逝。
“我啊，最喜欢羽大哥了。我真的很想和羽大哥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一边轻声说着，绯玉丸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掌来，彷佛想触摸心爱之人的脸颊一般。
“会的，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口中连忙承认着，明羽俯下脑袋来，主动将脸庞贴了过去。
到了如今，他已经不必也不想再假装什么了。
作为冰之律者的他已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不必再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心会突然地死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
而一直超脱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也随着与另一个自己的和解而烟消云散，让他能够切实地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自己将度过余生的地方。
但当明羽俯下脑袋来时，却迟迟没能感受到那个本该到来的触碰感。
转头一看，他才发现少女的手掌已成了完全透明的状态，在他的脸上径直穿透了过去。
“抱歉，这个约定…我恐怕不能遵守了……”
用近乎微不可闻的音量说着，绯玉丸脸上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柔弱笑容来。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走的！”
大声说道，明羽的双瞳瞬间浮现出了一轮无比耀眼的金色圆圈，那璀璨的光芒简直要将冰蓝色的眸子也渲染成金色一般。
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一对冰蓝色光翼上也各自浮现出了灿金色的四芒星纹路，宛若在光翼上长出了一双金色的眼睛一般。
“这一次，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的！我要保护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看着少女渐渐虚化的身体，明羽直盯向了那双澄澈的蓝色眸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哪怕是神，也不行！！！”
右手轻轻搂住了少女已消失了大半的身躯，明羽左手紧紧握住了寒狱冰天，抬头远眺着阴沉沉的天空，锐利的目光彷佛要穿透无限遥远的空间，直抵那不可言说的某处似的。
将冰之律者的权能发挥到极限，明羽已可以做到短暂地停滞时间，创造一个只有他能活动的领域。
这份能力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到足以让他屹立于这个世界第一流强者的批次。
但他却知道，这个地步还远远不够。仅仅只是停滞时间的话，对绯玉丸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
他要的，是在这之上的力量！
催动着律者核心与神之键相共鸣，明羽能清晰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再度下降，抵达了那个被称为绝对零度的下限。
往日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达到的界限，如今却轻轻松松就抵达了。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虚空中的某处，璀璨的金色与微弱的冰蓝同时在明羽眼中闪耀着，宛若黑暗中的灯塔一般。
借着冰之律者的权能，明羽不断将澎湃的崩坏能转化为冲击绝对零度界限的力量，撼动着那道禁忌的门扉。
随着源源不断的冲击，明羽能感受到某种屏障在渐渐碎裂，一条看不清尽头的长河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宛若世间最美丽的画卷一般，这道长河在他眼前流淌伸展，无数银光在河水流动间微微泛起，构成一种语言难以描绘的唯美。
看着这道无法望到尽头的长河，尽管明羽此前从未见过，可他知道这就是被称为时间的河流。
没有丝毫犹豫，明羽手中太刀重重挥出，直直地斩向了这道时间长河。
好重！
刀刃刺入时间长河的一瞬间，明羽就感受到了从太刀上传来的恐怖重量。彷佛他斩的不是河水，而是一座山岳一般。
无比恐怖的沉重压力顺着寒狱冰天传到了他的身上，令他身体的每一束肌肉、每一片骨骼、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忍不住震颤了起来，让他连手中的刀都险些握不住了。
如同山岳般的重压紧紧抵住了他的刀刃，使明羽的刀尖连一丝一厘都无法前进，流淌的河水甚至还在将他的刀不断往回推。
感受着那股几乎令人绝望的恐怖压力，明羽死死咬着牙关，冰蓝色的双瞳瞪得极大，璀璨的金色圆轮宛若燃烧般地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来。
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向明羽传达着放弃的信号，连作为神之键的寒狱冰天都在河水的冲击发出痛苦的喑哑剑鸣来。
但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再退缩！？
“给我，断！”
一道血痕自嘴角溢出，明羽大喝一声，催动着体内的崩坏能向着寒狱冰天疯狂涌去，推动着那纤薄的刀刃斩向了时间长河。
轰！
冰蓝色的太刀终于穿透斩断了长河，带起一抔飞溅的水花来，令亘古不变的时间长河都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抽刀断水，这一剑已然斩断了时间！
短暂的停滞之后，长河旋即便继续流淌，但那飞溅出的水滴却在空中渐渐消融不见。
长长地吐了口气，明羽嘴角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疲惫笑容，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少女。
宛若时光倒流一般，少女虚幻的身体迅速充实，再次回到了刚与地藏御魂切断联系的状态。
“羽大哥？”
感受到体内的力量重新充盈了起来，绯玉丸脸上不由浮现出了错愕。
但当她看到了明羽嘴角的血痕时，少女顿时便明白了什么，看向男孩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心疼。
她无法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却能感受到明羽所承受的重大压力。
“只要你平安无事，这就够了。”
没有在意少女眼中的担忧，明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眸中满是柔情。
抬手将地藏御魂摄了过来，明羽眼中闪过一缕精光，缓缓道：“接下来，就只剩下——”
只要能让绯玉丸重新和地藏御魂建立联系，她就能如同之前一样，借助神之键的力量得到恢复了。
“没用的，地藏御魂已经不可能再接受我的存在了。”
但还没等明羽说完，绯玉丸就眸光一黯，急忙摇头打断道。
听到绯玉丸的话，明羽心中顿时升起浓浓的不安来，但仍不信邪地将意识探入了侵蚀之键中。
或许是曾经作为神之键持有者的缘故，明羽和地藏御魂再次建立联系的过程极为顺利。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重新确认了持有者的身份。
“怎么会这样！？”
但很快，明羽的脸色就是一白，声音不由颤抖了起来。
他的意识飞快找遍了如今能使用的每一项能力，却怎么也找不到容纳绯玉丸意识的选项。
“在神之键本身的设定里，曾经作为侵蚀律者的我就是最不必要的存在，它不可能会再接纳我的。”
随着时间的再次流逝，少女的身体又开始变得虚幻了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有气无力的意味。
以前文明对于律者的仇视程度，她能在神之键完成后仍保留一缕意识已经是万幸了。
即便地藏御魂是在她的许可下最终完成的，但她本身仍是被神之键内的程序视为了最大的病毒。
毕竟，在最初的设定程序里，神之键的完成就是要以杀死律者为代价的。
在以往，地藏御魂还有着明羽这个持有者的命令，对她尚且还不错。但如今有了将她这个病毒排除的机会，神之键又怎么肯再留下后门？
若是能用侵蚀的力量来入侵神之键的核心程序，或许还能重新创造一个后门。但他们不可能用侵蚀之键的力量去伤害它自己，如今这个时间也找不到第二位侵蚀律者了。
“我要你有何用！？”
怒视着手中的地藏御魂，明羽忍不住骂出声来。
固然地藏御魂是他得到的第一把神之键，也是陪伴他最久的武器。但此刻的他，对于这柄侵蚀之键却只有满腔的怨怼。
到了现在，明羽也终于明白为何他只能将时间斩断到这个节点。
在那些被明羽斩断的时间里，绯玉丸使用地藏御魂的消耗以一种因果律的方式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但这样就是他的极限了，他已经无力再承受扭曲一柄神之键规则所造成的负担。
“够了！羽大哥，这样就够了……”感受到了明羽激荡的情绪，绯玉丸低声恳求道，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埋在对方胸前，“有羽大哥这样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听着少女柔弱的声音，感受着女孩那逐渐颤抖虚化的娇躯，明羽只觉得麻木和绝望缓缓爬上了他的全身，彷佛身体中的力量也随着少女的消逝而流失了一般。
但旋即，明羽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忽地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来。
“但是，我可是很贪心的啊！”
低头看着怀里逐渐虚化消失的少女，明羽用冰冷而温柔的声音说道。
“羽大哥……”
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绯玉丸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恐慌。
她不知道明羽想要做什么，但她却明白这一定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不要！”
双手紧紧抓住了明羽的衣服，绯玉丸用尽力气般地急声说道。
可面对少女的劝阻，明羽嘴角的笑容却更加放肆了。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我的身上有着一缕神明的特性。”右手揉了揉少女的粉色长发，明羽低垂的眼眸中亮起璀璨的金色光芒来，“现在，我大概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看着少女那秋水般的澄澈眸子，明羽的眼神变得无比柔软，却又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坚定。
作为人类，是有极限的，所以明羽成为了律者。
而现在，他意识到律者也是有极限的。所以……
“我或许能够，成为……神！”
一字一顿地说道，明羽的一双冰蓝色眸子已变为了完全的灿金色，璀璨的金色令人再也辨不清他的瞳孔。
而在他的额头上，一个四芒星状的神纹正缓缓浮现。
倘若此时有人能使用崩坏能探测器检查明羽的崩坏能强度，就会发现此时他的能量强度正在迅速攀升，远远超过了一个正常律者所该有的范畴。
在这个崩坏世界里，除了肉体和魂钢能够承载意识外，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律者的核心！
以绯玉丸如今的状态，是不可能承载一枚已经成型的律者核心的。既然如此，那他就为少女打造一枚全新的律者核心。
在世人普遍的认知里，律者那扭曲规则的力量已经近乎神明了。但神明真正所具有的力量，却是对于律者的选择。
选择自己的使徒，才是神明对这个世界所能施加的唯一影响！
而此时的明羽，就是要侵占神明的这一项权柄，选择一位属于他的使徒。
“以神的名义……”
明羽的嘴巴仍紧紧闭着，彷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神音却悠然响起。
灿金色的瞳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世界的景象在明羽眼中已截然不同。
他能清楚地看到怀中少女的一切，那构成她如今状态的崩坏能，以及那无形无质的…灵魂！
在他眼中，少女的灵魂如同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正在某种规则的作用下飞速蒸发消逝。
若非一直以来的低温场迟滞了时间，恐怕绯玉丸连数息时间都无法坚持下来，就会彻底魂飞魄散。
“万里雪飘为吾之疆土，寒风呼号为吾之信使。赐汝，共享神之荣光！”
身为寒冰权柄的持有者，明羽所能赋予的，也唯有这份掌控冰雪的权能了。
随着浩渺的神音传荡开来，冰雪起舞、疾风怒号，宛若整个世界都在为能聆听神谕而欢呼雀跃一般。
以明羽为中心，庞大的崩坏能轰然释放而出，形成一道冲天的蓝色光柱，紧接着又向绯玉丸汇聚而去，在少女的额头处缓缓凝聚形成了一枚半透明的六棱柱状蓝色宝石。
随着崩坏能的不断涌入，绯玉丸原本虚幻的身体渐渐充实了起来，整个人也开始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气质。
但看着少女慢慢充实起来的身体，明羽的眉头却微微一皱。
凝视着那枚几乎完全成型的律者核心，他能感受到这枚核心离最终完成始终差了一点。
可是，他体内的崩坏能却已经开始枯竭了。
作为律者，明羽纵然能通过律者核心直接从虚数空间中获取崩坏能，但短时间内能使用的崩坏能依旧是有限的。
凭他这般恐怖的消耗速度，补充的崩坏能还远远不够他挥霍的。
要制造一个律者，他不仅需要提供足够形成核心的巨量崩坏能，还要支付亵渎神权的代价。即便是他如今这种特殊的状态，也无力承担这样沉重的负荷。
紧紧盯着那还差一步就能成型的核心，看着它因为崩坏能的缺失而渐渐消解，明羽嘴角却忽地露出一抹笑意来。
若只是需要崩坏能的话，他体内的冰之律者核心就是一块密度极高的能量结晶啊！
咔嚓~
一道宛若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传荡开来，堪称恐怖的崩坏能自明羽身上奔涌而出，令已微弱下去的蓝色光柱再度变得耀眼了起来。
轰！
在这股崩坏能的冲击下，绯玉丸额头那原本颤抖不止的律者核心瞬间稳定了下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六棱柱状，剔透得宛若绝世的珍品宝石一般。
随着律者核心沉入了少女的额头，绯玉丸也终于睁开了双眼，一缕冰冷而高傲的神采在其眸中一闪而逝。
“羽大哥！”
看到因核心破碎而变得无比虚弱的明羽，绯玉丸不由惊叫出声来。
那对宽大的光翼已经消失不见，明羽灿金色的眸子也变回了萎靡的棕黑，唯有额头仍烙印着一个黯淡的四芒星神芒。
“我没什么事，只要休养一阵就好了。”
不顾嘴角溢出的血痕，明羽竭力打起精神来，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羽大哥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感受到明羽身上那虚弱无比的气息，绯玉丸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
在她所有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虚弱至这般地步的明羽。再联想到自己体内那彷佛能毁灭一切的强大力量，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
小拳头锤着明羽的胸口，绯玉丸用颤抖的声音哭泣着说道。
一阵阵剧痛随着少女拳头的降临而传来，令明羽的嘴角不住抽搐着。
绯玉丸根本没有意识到律者级的身体到底有着怎样的力量，那过去的小拳头已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了，哪怕现在的少女只能算是拟似律者。
“谁说的，我可聪明着呢。”
即便胸口的疼痛还未散去，明羽的脸上却依旧满是得意的笑容。
只是律者核心破碎，暂时失去了律者的力量而已。仅仅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换回少女的生命，世上再没有这般值得的生意了。
和绯玉丸明知必死却仍发动地藏御魂相比，他这样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抬头怒视着大笑的明羽，绯玉丸用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说道：“下一次，我不许你——”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伸手捂住了少女的嘴巴，明羽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我们可是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允许你先走的！”
“你的生命，是我抢回来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直视着少女那澄澈的蓝色眸子，明羽一字一顿地说道，仍带着萎靡的眼中却满是无法撼动的坚定。
听着明羽的宣言，绯玉丸眼中的怒意瞬间消散了，脸颊不由飘上了两抹红晕。
将脑袋埋在了明羽的胸口，少女用微若蚊吟的声音说道：“那说好了的，要一直在一起的哦~”
“嗯，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一边说着，明羽忽地将两柄神之键收了起来，以公主抱的方式搂住了少女的身体，“但现在，我们得先跑路了。”
“呀？”
感受到明羽突然的动作，绯玉丸口中不由发出一道惊呼。
而在两人的周围，一道道深蓝色的钢铁身影自虚空中浮现了出来，重重砸落在了雪地之上，踏碎无数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