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③
昨晚沈叙之打包回家的菜里被检测出含有致幻剂,作为与沈叙之有过接触的相关人员,两人在审讯室待上了好一会儿,又办了一系列手续,终于连着沈叙之一起带了出来。
在警局时,黎渊负责具体的沟通,明粲在一旁等着,顺便多留意了一下周边的谈话,大致对这次发生的事情有了个印象。
死者是沈叙之的母亲,生前是一名自由艺术家,精神方面有很严重的问题,经济来源极其不稳定。
致命伤是胸口的刺伤,伤及心脏,当场死亡。
并且——
明粲一边走,一边回想着那些零零碎碎的谈话,垂下眼帘。
这不是最近的第一起案件,类似的情况,这个月已经发生过两次。
凶手手法极其干净,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什么线索。
甚至因为受害者平时不常与人交际,就连有嫌疑的人都找不出几个来。
凶器上干干净净,除了沈叙之的指纹别无他物。
线索在此中断。
一脚踏出警局大门,明粲望着不远处天边的彤云,连着身前男孩儿闷头往前走的身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他们也没有立场强迫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孩冷静。
“现在去哪?”明粲开口问他。
沈叙之没说话,只一味往一个方向走。
明粲轻叹一口气,大概知道了他想去哪儿,再次拎着他往车上走,“你走是走不过去的,我们送你。”
……
车停在医院附近的破旧居民区。
大概因为刚刚发生过一起命案的缘故,当车停在沈叙之住的那栋楼楼下的时候,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沈叙之下楼,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物。
明粲大概也知道他们的心理,本来有些担心沈叙之,但看见男孩儿目不斜视的下车,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来。
“你想回你家吗?”明粲叫住沈叙之,问。
沈叙之动作顿了顿,闷闷回了个“嗯”字。
“但是你现在也回不去,你们家已经被封锁了。”明粲陈述事实。
沈叙之先是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接着便一步跳到地面上,“知道了。”
明粲见状,也跟着他下车。
这里地段比较窄,明粲怕车停在这里会挡路,在下车的时候不忘反身提醒黎渊:“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我尽早回来。”
黎渊挑挑眉,没什么异议。
明粲不知道沈叙之要去哪里,下了车就跟着他一路走。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环境太过阴森导致的心理作用,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明粲总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人跟着。
那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让她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时刻,偏偏被密集居民楼遮挡的地方处处都是阴影,让人忍不住感到阴森与不适。
走了一会儿,明粲警觉地回头,她第六感一向很准,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那种感觉从未消散,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存在。
果不其然,虽然没看见人影,但转角处一声轻响,还是被她纳入了耳中。
明粲耳朵动了动,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她听见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的那一点点声音也隐入了空气中。
只不过这里的路实在太绕了些,她不了解地形,只能白白让对方跑掉。
沈叙之也注意到了明粲不对劲的动作,抿了抿唇后,补充,“这里经常有人行为不太正常,你不用在意这些。”
明粲点点头表示了解,继续跟着沈叙之走。
希望这次是她多想了。
明粲因着刚才的事,走路的步子更加谨慎,虽然被沈叙之这么一解释,稍稍放了心,但还是不忘警惕。
直到那种强烈的被跟踪的感觉完全消失。
沈叙之领着她,一路走到了一家的门口。
明粲见他直接上去敲了敲门,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门开的时候声音吱吱呀呀,刺耳又难听,从门缝探出一个老头的脸,当看见沈叙之的时候,满脸的褶子都扭到了一起。
“哎呀,是小叙吗?快进来快进来!”
他把门又开大了一点,才注意到站在沈叙之身后的明粲。
在上上下下打量了明粲一遍后,他疑惑的眼神再次看向沈叙之:“她是……?”
沈叙之面色不改:“一个阿姨。”
要不是顾及着有外人在,明粲现在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你才是阿姨,你全家都是阿姨。
秉着不与小孩论短长的原则,明粲选择忽略这个问题,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对老人鞠了鞠躬:“你好。”
老人又狐疑地看了明粲一眼:“你好。”
沈叙之没和老人客套,像是进自己家门一般,直接走了进去。
明粲也只好跟着他进去。
这里的居民楼格局几乎一样,房子都是这样缺少光线,逼仄狭窄。
进了玄关也不用换鞋,往里走两步就是客厅,一个窄小的沙发孤零零躺在那里,沈叙之很快就坐在了上面。
明粲一边走,一边和老人交谈,寥寥几句便大致了解了情况。
老人姓王,大家都叫惯了他王伯,全名就连他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太起来,中年丧妻,平时早上在菜市场卖东西为生,经常会帮着沈叙之的母亲照顾沈叙之。
怪不得沈叙之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他。
沙发很窄,明粲坐在最边上,旁边是沈叙之,沈叙之旁边坐着王伯,三个人就把这片小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明粲双手交叉在身前,侧了侧身,等沈叙之和王伯说话。
“小叙啊,你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聊着聊着,话题免不了偏向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王伯小心翼翼看了沈叙之一眼,问。
沈叙之表情淡淡,“母亲在画画的时候,从来不让我打扰。”
“哦……”王伯的声音里带了点怜悯,“怪不得你总偷偷溜我这里来。”
以前沈叙之对这些都闭口不提,他从来不知道。
沈叙之没再说话。
倒是王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身子歪了歪,把头伸到了他们两个人中间,压低了声音,带点八卦的意味,“诶,对了,你知不知道三栋那个小彭?她最近精神也有点不正常了,你们小心一点,她最近很喜欢跟踪别人。”
回想起今天背后被人跟着的感觉,明粲倏地便来了注意。
又听王伯继续道,“听说是失恋了,哎,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就因为这点小事被搞成这个样子,造孽哦……”
说完,他用纸杯给沈叙之和明粲一人倒了一杯水,“你们两个不用管她,也别害怕,她这样都习惯了,看谁都觉得想害她。”
……
接下来的谈话没什么营养,都是王伯单方面和沈叙之叙旧明粲听得兴致缺缺,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话题才结束。
沈叙之先站起来,接着拉着明粲站起,给王伯说了声再见后,便告辞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沈叙之走了几步,忽然道,“你觉得他有嫌疑吗?”
明粲微惊:“嗯?”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带你去跟人叙旧的吧?”沈叙之颇为无语地看向明粲,“我没那么蠢。”
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说蠢,明粲笑笑,还算淡定地把拳头放在了他头顶,“那你觉得呢?”
沈叙之摇摇头,“我没问出什么来,大概是我多想了。”
明粲“噢”了一声,收回拳头,“这些事你就不要去想太多,破案的任务交给警方,你先跟我回去住一段时间。”
顿了顿,她又道,“毕竟现在你还可能随时被人盯上,把你一个小孩子单独放这儿,我总有点不放心。”
沈叙之停下脚步,看着她,冷不丁问,“你做慈善?”
明粲摇摇头,半开玩笑,“之前去寺庙上香,方丈说我这人前半生太缺德,得做点儿善事积德。”
沈叙之狐疑:“真的?”
明粲耸耸肩,“当然是开玩笑的,我没去过寺庙,也没上过香。”
末了,她还恶趣味地补上一句,“当然,我缺德是真的。”
沈叙之用看鬼的表情看她两眼,收回视线。
明粲也没因为他这样冷淡的态度生气,反而颇为悠闲地哼着歌,习惯性拎着他领子带他往外走,“以后你就叫我姐了啊,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相处愉快?”
沈叙之没说话,手放在自己领子上,面无表情地防止自己被勒到。
“小孩子还是要多笑笑,”明粲见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忍不住道,“总板着张脸跟小老头一样,一点也不可爱。”
沈叙之还带点肉的小手停住,瞥她一眼。
“……哦。”
回到酒店,由于一开始他们只打算在这里玩上几天,所以订房的时间不长。
受这次时间影响,现在离开的时间未定,又加之多了一个人,两人只好重新定了一间套房。
套房有两个房间,一个给明粲和黎渊住,另一个单独给沈叙之。
把东西搬过去后,明粲整个人趴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
沈叙之自到这里来,便一言不发地待在了自己房间,明粲不打扰他休息,也不去乱串门。
黎渊下去帮她买饮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明粲突然陷入了无聊的状态,索性两眼一闭,开始假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已经让明粲熟悉到了骨子里面,她眯了眯眼,迷迷糊糊说:“你回来了啊……”
黎渊手里拿着几瓶和他周身气质不太搭调的鲜艳包装的饮料,“嗯”了一声后,把饮料放在桌上,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明粲犯迷糊的时候身子软软的,被黎渊抱起来后,为了保持平衡,整个人都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贴在了他身上。
“回来了?”
女孩儿声音都软乎乎的,像是猫爪一样挠着黎渊的心口,一阵一阵让他泛痒。
黎渊只抱着她,没多说话。
察觉到不太对,明粲身子又动了动,清醒了一点。
她眨眨眼,抬起下巴仰视黎渊:“怎么了?”
黎渊仍是不说话。
明粲好奇心被勾上了,忍不住想问个结果,奈何黎渊任她怎么撩拨,都岿然不动,正人君子得可怕。
明粲见状,选择放弃,挣扎着想摆脱黎渊箍住她的手臂,“你不说话,我就下来了啊?”
黎渊的手像是真的放松了一阵,给了明粲动作的机会。
明粲于是心安理得地两脚放在地面上,稍一使力,身子往前。
却不想,就在这时,黎渊的手骤然收紧,明粲一个不注意,小声惊呼着又跌回了男人的胸前。
黎渊等她又贴近了自己,低头在她颈侧轻咬。
明粲吃痛,忍不住吐槽:“黎渊你是狗吧?”
黎渊没说话,在她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淡的印迹后,像是抱着玩偶一样,轻松地把她双脚腾空。
明粲被摆弄着,不禁恶向胆边生,趁着黎渊这番动作,回头恨恨按住了他胸口,利用自己在前的优势,把他按倒在了沙发上。
反客为主。
两腿跪在黎渊身体两边,明粲手仍旧停在黎渊的胸口,戏谑道,“黎总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渊没有因为明粲这样的举动而有丝毫恼怒,眼里甚至带了笑,“你想在上面?”
明粲:“……”
果然,男人的本质是不要脸。
感受到身下似乎有东西在苏醒,明粲耳朵一热,向后挪了两步。
黎渊趁此机会,一手握住明粲落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另一手撑着沙发,缓缓坐起。
明粲两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禁止”的手势,颇为紧张,“今天不行!”
……
黎渊定定凝视明粲紧张的神情,好一会儿后,喟叹一声,“粲粲,你已经忽略我一天了。”
明粲没想到黎渊会说出这样的话,免不得一怔。
仔细想想,她今天确实有点忽略了黎渊。
自己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叙之的身上,甚至有点把黎渊当成工具人的感觉。
思及此,明粲心里的愧疚悄无声息地增添了一层。
“时间不早了,今天你奔波了一天,早些休息。”
黎渊声线淡淡,放开明粲,示意她从他身上下来。
明粲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卡壳:“那我……我先去外面拿点东西?”
黎渊颔首。
得到黎渊的允许,明粲迅速从沙发上跳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开门出了房间。
外面的客厅静悄悄的,沈叙之已经睡了,睡前顺便关上了灯,现在四处都是一片黑暗。
为了不打扰到沈叙之休息,明粲只开了客厅最小的那盏灯,轻手轻脚到沙发旁边去打开自己放那里的行李箱。
重要的东西她都放在房间里,无关紧要的就放在了外面。
她本只是找个借口,出来透透气,所以在箱子里随意翻找了一会儿,带了本书准备回去敷衍。
却不想,刚走上两步,从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不轻不重,颇有节奏感。
这么晚了,不可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明粲蹙了蹙眉,疑惑地停在原地。
难道是找错了房门?
晚上她也不敢高声喧哗,缓步走向门口,朝着门缝压低声音,尽量使自己的声线控制在门外的人刚好能听见的程度:“请问你是找错房间了吗?”
外面的人不回话,敲门声只蹲了两秒,重新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确认了里面有人,频率居然加快了不少。
明粲更加疑惑地皱皱眉,踮脚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然而她突然发现,门上并没有装猫眼。
这让明粲再次陷入了苦恼。
在不知道外面是谁的情况下,她不敢乱开门。
她于是也试着敲了敲门,嘴上劝道,“我应该不认识你,你肯定是找错了,不然你去试试别的门?”
那边又停顿了一秒,像是自动忽略了她的劝告,继续敲门。
明粲本不想再管,转身将要离开。
却在这时,从门缝里极为缓慢地伸进来了一张纸条。
明粲接过去,血红的几个大字顷刻入目——
“救救我!!!”
那不是用笔写的,是用鲜血。
甚至在递到明粲眼前的时候,上面的血迹还没干。
在昏暗的灯光下,尤其触目惊心。
明粲凝眸片刻,最终压下了门把。
门刚被开了一个缝,一只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伸了进来。
那只手像是少女的手,五个指头都还在汩汩流血,浸润一小块皮肤。
还未等她看清,一张憔悴的脸便骤然映入了她眼中。
是一个和明粲年龄相仿的女孩儿。
她一身简单的体恤牛仔裤,脸上黑眼圈很深,看起来已经很多天没睡过觉。
见明粲开了门,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整个身子往门缝里塞,大概是因为身材本就很瘦,竟然生生挤进了明粲仅留的一点缝隙中。
明粲见此,松开手。
待到在房间里站稳身形,女孩儿又生怕明粲反悔一般,三下五除二关上房门,整个人贴在门板上,满脸紧张。
明粲一开始有点被吓到,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
她抱臂,站在女孩儿面前,挡住女孩儿往里窥探的目光,下巴微抬,向她示意,“你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女孩儿刚才看向她的目光,总给她一种熟悉感。
明粲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感受过这种目光,稍一思索,便记了起来。
就在之前,和沈叙之一起回去的时候。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和当时几乎一模一样。
女孩儿低着头,像是没有听见她刚才的问话。
明粲勾了勾唇,“小彭是吧?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见女孩儿身子一僵,她唇角弧度又拉大了一点,再接再厉道,“你要是不说,我可以直接把你推出这个门。”
女孩儿大概是怕极了被扔出去,在明粲说出这句话后,几乎毫不犹豫地摇头,哭腔沙哑:“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的……”
明粲往后懒散地靠了靠,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
“就在这儿,解释清楚。”-
十分钟后。
沙发上。
彭春拘谨地坐着,看向对面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的明粲。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网恋对象在监视你?”明粲问,手里屏幕亮起。
她手指在屏幕上点几下,给黎渊发了条消息。
【等我一下,外面有人。】
那边很快回:
【好的。】
【[图片]】
明粲匆匆扫了一眼图片,没去过多注意,目前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彭春身上。
彭春理了理头发,比之前更加紧张,“……嗯,他说他知道我的所有信息,要是我敢报警,就敢把他手上的东西全部发到网上。”
说完,她往嘴里拼命灌水。
明粲知道她精神紧张极了,也不阻止,给她时间让她平复心情。
待到两分钟后,彭春才终于深呼吸几下,平静了些许。
她咽了一口唾沫,“他说他今天要来找我,他已经到了酒店楼下,马上就上来了……”
“所以你走投无路,想要在我这里借住一晚?”明粲往后靠一靠,问,“那为什么一开始就找上我,还跟踪我?”
“你为什么会选择求助于我,而不是其他人?”
她又不是圣母,碰到谁都做慈善。
彭春没想到明粲会反问她这些,头回认认真真在明粲身上打量了一遍。
女孩儿身材瘦弱娇小,窝在沙发上像是没有骨头,慵懒得跟只猫儿似的,但浑身透出的矜贵与气定神闲的压迫感却又让人不敢小觑。
自带上位者摄人的气场,尤其适合黑暗。
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彭春脑中的第一反应便脱口而出。
“我看到你帮小沈了,所以我觉得你一定能帮我——”
“……”
沈叙之的房门慢悠悠被打开。
明粲饶有兴致地抬抬下巴,“都听到了?”
沈叙之在房间里,耳朵一直贴着门缝,当然把外面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看向明粲,点了点头。
“你什么想法?”
沈叙之低头像是在思考,末了仰起脸,迟疑道:“可以把她留下来吗?我的床可以分她一点儿。”
明粲余光注意到彭春眼神一亮后,漫不经心点头。
“行,你们自己安排,明早必须走。”
语毕,明粲的注意力再没有放在彭春和沈叙之身上,而是拿出手机,点亮屏幕,进到刚才的聊天框。
黎渊的最后回复还是停留在那张图片上,明粲点进去,发现是对着落地窗向下拍出的图片。
星光算不得亮,三十层楼下的车流与霓虹灯星点交错,反倒更像是银河与星空。
而与外面有着一道玻璃之隔的室内小桌上,一瓶红酒与两只酒杯呈三角形放置,其中一个杯子里被倒上了一点红酒。
明粲回过去:【怎么,想请我喝酒?】
那边显示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
随后,又发来一张照。
图片里,原本空着的另一只酒杯,被倒上了一半的橙汁。
明粲:“……”
走到房间门口,明粲颇为无语地开门,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黎渊。
他一双长腿交叠,衣襟半敞,坐姿放松,手里红酒杯微微摇晃,一派悠闲。
明粲见他胸前扣子几乎解开到了腰间,眸子陡然一凛,迅速把房门压回去后,才松了口气。
好在外面从外面人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黎渊坐着的那个地方。
明粲定了定心神,过去坐在黎渊对面:“你干什么?”
黎渊冲她举起酒杯,杯口往前倾了倾,接着收回,薄唇贴着杯沿,轻抿一口。
明粲见状,跟着他的动作,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橙汁解决干净,问,“怎么突然想到来这一出?”
过去把黎渊的衣服扣子扣好,她手上动作不停,絮语道,“你这样容易让我感觉是色诱。”
“那就当成是色诱。”黎渊轻笑,勾住她袖口,眸光灼热,“你今晚也不准备睡觉,不是吗?”
明粲“嗯”了一声,“有外人在,我得观察她的动静。”
她不可能在与外人同住的情况下放任自己熟睡。
对自己负责,也对沈叙之负责。
“就这么让人住进来,你猜你有别的目的。”黎渊直到明粲帮他把最上面一颗扣子系好,才换了个坐姿,随便明粲坐上来。
明粲十分自然地坐到他腿上,手搁在他肩膀上撑着,望了会儿门口的方位,又低下头去看手机。
今天回来路上她顺便给沈叙之配了个小手机,以防万一。
这会儿沈叙之估计也是刚学会摆弄,给她发了个表情过来。
明粲也回了他一个,示意他有情况随时给她发消息。
她一早就觉得彭春意图不轨,否则孤注一掷的机会怎么也不可能落到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
而最大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沈叙之,目前原因还不明,而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等。
坐在黎渊腿上,明粲两条腿腾空,晃了晃,忽然问黎渊:“你坐在这里都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黎渊颔首,“一开始动静挺大。这个房间好像不太隔音。”
明粲也就随口问一句,“哦”了一下便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机上。
反倒是黎渊,过了会儿缓缓低头,抵着她后颈,蓦地带着三分调侃道,“看来要是这段时间沈叙之一直住在我们这里,那我们就不太方便了。”
明粲正打游戏,轻哼两声示意黎渊不要闹,几分钟后游戏结束,回想过来,才终于意识到了男人话里的暧昧意味。
“……”
明粲差点没一个手机砸他脸上。
为什么他总能顶着这么一张禁欲淡漠的脸说出这种话来?!-
休闲类小游戏一向是打发时间的利器,明粲自己玩的时候,还不忘让黎渊试试。
然而黎渊好像不太擅长这些,一通操作后,结局总有些不尽人意。
明粲不太相信这游戏能把黎渊难住,非得锲而不舍地去指导他。
等到终于到了一个让她满意的程度,再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
恰逢深夜,万籁俱寂。
明粲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略显僵硬的四肢,打算换个地方待会儿。
就在此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亮了起来。
明粲随意捞到身前一看,接着便按掉电源键,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她一边改变方向朝门口走,一边头也不回道,“走,黎老板,干活了。”
第一次听明粲用这种略带社会的腔调唤他,黎渊还有点感到新奇,他抬步跟上,先她一步打开了房门。
“砰——”
明粲探头出去,刚好撞见了彭春的身影。
女生身子佝偻着,一手捂着沈叙之的嘴,另一手捏着他手反剪在身后,利用体型差距压制住他,让他无法动弹,接着用手肘压下门把,背部顶着门板退出房间。
沈叙之原本挣扎了两下,当看见明粲的脸时,便停了下来。
彭春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怎么制服沈叙之上,并没有发觉后面的异样。
由于之前沈叙之的挣扎还算剧烈,让她的表情稍微显得有了点用力的狰狞。
明粲挑眉,过去就粗暴地捏住了彭春的手腕,一个用力,对方直接吃痛地收了手。
“这又是在干什么?”明粲说着还不忘吹了吹指甲,挡在彭春的去路上,“我先生已经报了警,不会让你跑掉的。”
……
在明粲的报警威胁下,彭春只不过犹豫了片刻,便嗫嚅着将她的目的全盘托出。
“……然后他又威胁我,让我把沈叙之带过去,要不然——”
说到这里,彭春的语调骤然变得惊惧起来,“他明明就是知道我会来这里,他这是故意的!”
“你才想明白啊。”明粲见她这般反应,把还站在原地的沈叙之扯过来护在身后,“这些话你到时候再和警方复述一遍吧,我陪你等着。”-
当地警方的办事效率非常快,这边还正与彭春谈话,那边已经火速查到了与彭春交流的“网友”的地址。
事实证明,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通广大,因为直到现在,他也并不知道彭春的情况。
于是半个小时后,城中某处黑网吧内。
明粲戴上鸭舌帽,尽量压低帽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经过前台时,原本玩手机的小网管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亮了亮。
所以说长得漂亮真的有优待,要是别人,直接这么进去肯定会被他以一些理由拦着问一通,放在明粲身上,他不过看了两眼,便不再管她。
明粲脚步轻松,旁若无人地在一排排桌椅之间穿梭。
像是脚下装了一台定位仪,她在一个位置前停下脚步,手指轻轻点上了前面那人的肩膀。
“帅哥,”她笑吟吟地收手,两手收拢撑在椅背上,“在玩什么呢?”
“你谁?”正沉溺在游戏之中,男人头也不回,直到一局结束,才摘了耳机,满是狐疑地转身。
在看清明粲的样貌后,他不知道为何眼底划过了一抹心虚。
他在打量明粲的时候,明粲也在打量他。
男人的身材因为长期熬夜和垃圾食品的荼毒,一身都是虚胖,加之黑眼圈与凹陷的面颊,一看就是气虚至极的模样。
明粲盯着她,笑意愈发扩大,“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你到底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啊?”男人的反应骤然激烈起来,踢着椅子站起来,瞪大眼睛瞧着明粲,像是在和她比谁的眼睛更大。
明粲也不惧,抱臂兴致不减地望向他。
两人对峙了有一会儿,终于是男人败下阵来。
他长叹一口气,像是真的很诚恳地在解释,指了指屏幕“……你看,我在这里玩了一天一夜的游戏了,哪儿敢做些别的事?”
“哦。”明粲对此置若罔闻,“你让开一下。”
这声音里带点命令的语气,鬼使神差就让男人被驱使着让出了位置。
明粲俯身,手指放在了键盘上。
当她按了两次“esc”键,游戏界面退出,一个聊天框赫然入目。
“来,再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明粲指了指聊天框,对面显示的用户正好是“彭春”。
而聊天框的背景,密密麻麻全由彭春的日常生活照片拼成。
“……”男人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额头冒出虚汗。
……
虽然在此前,明粲一直对这个男人有所怀疑,认为他是杀害沈叙之母亲的罪魁祸首。
但一番审讯下来,发现并不是。
这个男人叫高森,据他而言,他从小便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
而对于彭春,他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借用网络漏洞,窥探她的日常生活,后来愈发变态,才演变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控制的情况。
但就算如此,沈叙之的事也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昨天下午,有一通神秘电话打进来,想与他做个交易,要求他把沈叙之带过去。
对方开出的代价很是丰厚,他就此动了心思,刚巧彭春和沈叙之有所接触,他于是布下了这样一个局。
原本想的是,等到彭春带着沈叙之前来,他既可以见到彭春,又可以完成任务,两全其美,却不想明粲太过谨慎,居然早就看出来了彭春的欲行不轨。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我,但我错就错在不该接这件事。”男人懊悔道,眼底是止不住的灰败。
警方又顺着男人提供的电话号码去查,发现这个号码来自一家店外的公共电话,那个时段有好几个人排队打电话,店主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都有谁。
线索在此中断。
警方正继续调查,沈叙之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
王伯被人袭击,进了医院。
怀疑也是那位凶手的手笔,明粲想了想,谨慎起见,又跟着沈叙之一起前往了医院,去看望王伯。
进到病房,就看见王伯孤零零的身影坐在病床上。
这是一个六人病房,但里面暂时还只有王伯一个人。
王伯头上裹着纱布,在看见沈叙之后,眼神慈祥了几分,冲他招招手,“小叙啊,过来。”
沈叙之乖乖过去,王伯拉着沈叙之就开始絮叨。
一边絮叨,还不忘一边给两人倒水。
“哎哟,你都不知道,我手上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以后见不到小叙了怎么办哟……”王伯一边抓着沈叙之,一边碎碎念说,“还好我一睁眼,又看到了小叙。”
沈叙之任由王伯拉过,也不拒绝,甚至朝他笑了笑。
这也是沈叙之从出事之后第一次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看得出来两个人的关系确实很亲。
王伯把床头水壶里的水倒进纸杯,递给两人。
明粲接过后,沾了沾唇。
王伯又与沈叙之聊了会儿,突然扶了扶额头,“哎,我这头又开始疼起来了,想出去走走。”
“那我去和医生说说?”明粲一边问,一边作势要出去。
“不用了不用了——”王伯叫住她,“我们直接出去就好,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明粲半信半疑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沈叙之从半夜开始就没睡好,刚出来走了几步,就开始犯困。
明粲先带他去找了个地方休息,而后又折返回来。
王伯身边不能缺人观察,毕竟才受了袭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明粲让黎渊去她刚才安置沈叙之的地方接人,自己则准备再跟着王伯走上一会儿,试图套出一点袭击他的人的特征。
然而,还没等她问出什么来,跟着王伯的步子,她只觉越走越偏僻。
直到在医院一处荒废的角落停下,王伯的声音陡然一变,声线里竟夹杂了几分诡异。
“小孩子药性挥发得快,一会儿就睡着了,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明粲脚步一顿,“您在说什么?”
“还没猜到?”王伯笑了一声,大方承认,“人都是我杀的,包括你。”
明粲一个踉跄,往前多走了两步,这才回头看向王伯。
王伯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一把匕首。
他一边笑,一边朝明粲靠近,“小叙在此之前没有和你们说过,我是做什么的吗?”
“做过医生也做过屠户,我最擅长的,就是做这种事——”
他说着,像是已经失去了耐心,不由分说便向明粲扑过去。
明粲下意识侧身躲开,双眸直视王伯,“果然是你。”
她今天在看见王伯的时候,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出自哪里。
从王伯对沈叙之的亲切态度开始,她便隐隐觉得有哪些地方变了味。
直到那杯水端给她。
水里有些许异味,要是普通人喝下去,最多只觉得是医院里水质不好而造成的一点怪味。
但明粲不一样,她从小就在“蓝岛”那种不干净的地方长大,一些东西她见多了,水里的怪味她几乎能瞬间意识到是什么。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怀疑之心便止不住地开始膨胀起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万一他身后还另有其人,她并没有在那个时候就揭穿王伯,而是先顺着他的意思走。
出门她就有意观察走廊的监控摄像头,与她想的几乎一样,既然他们能那么光明正大走在走廊上,原因就是王伯早在这之前,已经把所有能显示出他们行踪的摄像头都挪了个方向。
直到沈叙之开始“犯困”,这时候,她已几乎百分百的确认了,王伯就是凶手。
虽然这样的结果也让她感到了震惊,但事实如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支开沈叙之前,她便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了黎渊。
念此,明粲又是一个侧身,躲开了王伯的另一次攻击,反手便捏住了他拿着匕首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精准又凶狠。
王伯手腕先是感觉到了一阵疼痛,而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禁锢住。
他枯槁的手腕即使力气很大,也挣脱不开使了巧劲的明粲。
明粲又是一个用力,他手上的匕首“当”的一声,坠落在了地上。
见此情况,王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目前处在的劣势,忍不住开始嘶吼,“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眩晕吗?”
明粲耸耸肩,两手把他手臂制住,反剪在他身后,一脚踹向了他的腿弯,丝毫不考虑他还是个受着伤的老人。
“我又没喝,怎么会晕?”
她感觉到手下的王伯身体一僵,随后放弃了挣扎-
在审讯的过程中,王伯供认不讳,前面的几起案子都是他为主导。
而原因,不过是想要收养沈叙之。
在此之前,沈叙之的母亲因为生活窘迫,曾经动过送走沈叙之的念头。
那个时候,王伯听说了这件事,他于是便自告奋勇想要收养。
王伯中年丧妻,膝下无子,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儿子,而此时此刻他这么大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收养沈叙之。
然而沈叙之的母亲在他前往询问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甚至大喊大叫着把他赶出了家门。
在那之后,她迅速联系了两家人,想要看看哪家更合适沈叙之待着,相谈甚欢。
听说了这件事的王伯,在心理的极端不平衡下,变得极端且扭曲。
再加之前些天刚好被人骗走了一大笔钱,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情况,这样下来,他终于忍不住起了歹心。
于是在疯狂的嫉妒下,他将目标率先锁定在了那两家同意收养沈叙之的人家身上。
起了杀心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到后来,为以防万一,他又直接将毒手伸向了沈叙之的母亲。
在下手之前,他不忘做了很充足的准备,为的就是不留痕迹。
原本以为在这些事情后,只要他还没有被发现,就能顺理成章的领养沈叙之。
却不曾想,明粲和黎渊出现了。
当沈叙之带着明粲出现在他家中的时候,他心里的危机感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起来。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却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由于认证物证俱在,王伯又丝毫不去掩饰自己犯下的错,审讯很快结束。
解决完这件事后,明粲和黎渊打算先回海城一段时间。
在离开前,她先征询了沈叙之的意见。
要是他愿意,他们可以收养他,让他跟着他们离开这里。
毫不意外的,沈叙之拒绝了。
他大概是对“收养”二字起了心理阴影。
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没有旁人的照管,唯一的去处只能是福利院。
明粲和黎渊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单独给沈叙之在这里安排一个住处,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他的生活,而日常花销由他们支持。
做完这些,事情告了一段落,夫妻二人便回到了海城。
这件事的影响还算挺大,在他们回来之前,温家的人便已经知道了明粲被卷进去的事。
回到森山庄园,明粲便理所当然的被钟美玲和温泽山轮番询问了好几遍,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总算放下心来。
一放下心,便开始谈起了别的事。
比如——
“诶,粲粲,你看小黎他也老大不小了,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钟美玲最近喜欢上了插花,顺便也拉了明粲过来,这会儿一边修剪花枝,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明粲帮她递花的手一顿,便又听钟美玲道,“我也不是要逼你们,你看,小黎他也老大不小了,万一再过个两年,真就……”
“外婆,我们顺其自然。”明粲干笑了两声,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钟美玲点点头,又叹一口气,“其实啊,外婆只是想趁还活着……”
“外婆一定能长命百岁的,这些话不要乱说。”明粲赶忙截断钟美玲的话,接茬道。
虽然知道天下长辈都是这样,但真正从自家长辈嘴里听见催生的话,明粲还是忍不住苦恼。
大约是钟美玲也对黎渊说了类似的话,当天晚上,明粲正看书,黎渊从浴室出来,身子便覆上了明粲的后背。
明粲一个激灵,下意识把黎渊推远:“你干什么……”
黎渊十分从容地捉住她的手臂,神色不变,“外公外婆也在期待曾外孙,让我们努力。”
“咳……”明粲没想到黎渊居然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不由得被呛了下,感觉到男人真有这样的想法,不禁抬手又把他推远了一点:“别闹,这儿不是京城,家里还有其他人……”
黎渊眼眸里的深黑加重了几分。
他俯首,淡笑着在她唇上印下一道小心的吻,“那就等回京城再说。”
明粲:“……?”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让黎渊不要折腾她折腾得那么狠,怎么好像还把自己给带进了沟里?-
在森山庄园拖了半个月,最终因为黎渊的工作原因,两人不得不在明粲的不情不愿之下,回到了京城。
琅园没有了男女主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正常运转。
甫一回到琅园,当夜,黎渊就以前段时间明粲太过忽视他为由,狠狠折腾了她许久。
那几天都是后半夜才勉强结束,这让明粲实在有点承受不住。
还好也就那几天,再后来黎渊便放过了她。
时光匆匆,又是几个月过去。
早晨醒过来,明粲睁着朦胧睡眼,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
王伯的案子开庭的消息高高挂在热搜,明粲点进去看了眼,又退了出去。
身旁黎渊感受到明粲的动静,抱了抱她,“再睡会儿。”
说完,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自己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明粲望着他换衣服的背影,衣摆晃动间,露出劲瘦的腰身和流畅的令人发指的肌肉线条
每一处肌理都完美的像是艺术品,她即使看了那么久,也还是忍不住惊叹。
直到注意到他肩胛骨处有几道被指甲划过的红痕,她耳朵一热,终于移开了视线。
这下清醒了。
明粲随手抓起掉到床下的吊带睡裙,真丝质地经不得蹂.躏,布料皱巴巴一团,明粲也不在意,赤脚下床洗漱。
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放了一套新衣服,昨天不知道踢哪儿去了的拖鞋也乖巧地归位,只是房间里少了个人。
明粲已经习惯了黎渊这么伺候,套好衣服穿好拖鞋,悠闲下楼。
黎渊在她洗漱的时候便已出门,她则踱步去解决早餐。
早餐有鱼片粥,明粲舀起一勺停在唇边,忽然觉得今天的粥腥味有点重。
还未等她皱眉,就感觉到胸口泛起一点闷意,偏头微微干呕。
待到舒服了一点,她稍一思考,心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她不是那种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姑娘。
想起这段时间她和黎渊因为决定顺其自然,都没怎么做过安全措施,也有好一阵了。
该不会──
脑海里猜到这个可能,明粲搁了碗筷就匆匆上楼,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乱翻了一会儿。
验孕棒一类的东西黎渊早些时候已经备好,找出来很方便。
拆封后她钻进卫生间,几分钟后再出来,又沉默着换了一根。
盯着整整齐齐的两道杠,明粲发了好一会儿呆。
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事实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发懵。
记忆翻涌,把昨晚的温存记忆如波浪般卷起,重新呈现在她脑海中。
片刻后,明粲面色微变,扯过自己的小包,没有跟家里任何一个人说,自己驱车出门,直直向着医院奔去。
拿着检查报告走出医院,明粲仍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一样。
检验结果证明她已怀孕一个月,胎儿很健康,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回到家,明粲第一件事是站在镜子前,好好打量了一番现在的自己。
镜子里的身影仍和以前的模样相差不大,身材纤细,腰肢在衣物的收束下,不盈一握。
明粲贝齿轻咬下唇,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地把手搁在了小腹之上。
这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她和黎渊的孩子。
以前明粲觉得,像自己这样的性子,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是不会有太多波澜的。
但直到此刻,感受着心尖一阵阵的震颤,她才发觉并不是这样。
她比任何人,都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明粲无意识地接起:“喂?”
“你去医院了?”
是黎渊的声音。
明粲:“嗯,你怎么知道?”
“看热搜。”
明粲于是退出通话界面,切进微博看了看。
热搜尾巴上挂着一个话题。
#真实的豪门生活#
直觉让明粲觉得是这条,点进去,果然。
【昔日高调宣布婚讯,今天却一个人孤零零的来看病,这是失宠了?】
是一个模糊的视频,在医院外面拍的,她逆着人群迈进医院大门,在人声鼎沸的背景下,倒真显得单薄瘦削,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评论明粲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样,她把手机贴回耳边,“看到了。”
“你生病了?”黎渊又问,语调微沉。
明粲闭上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组织语言来把这件事告诉黎渊。
“粲粲?你怎么了?”
明粲看了窗外一眼,忽然道,“先生,你今天可以早些回家吗?”
“……好。”
那边沉默了许久,声音冷静下来。
“粲粲,无论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慌,还有我。”他补充,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笃定与温柔。
明粲即使知道他这是误会了,也忍不住眼眶一热。
“嗯。”她闷声道。
挂了电话,她呈大字形瘫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本以为黎渊承诺的“早些”,至少要等到下午。
却不想,半小时后,房门便被打开。
黎渊的穿着仍像是在公司里那样一丝不苟,外套也没来得及脱下,足以看出上楼的匆忙。
明粲被开门声惊扰,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没稳住身形,男人就大步向她而来,单膝跪在床边,将她带进怀里。
“粲粲,你怎么了?”
黎渊虽然是疑问,但气息稍显凌乱。
明粲任由黎渊抱了会儿,手臂弯曲,撑着他的胸口,又把他推远了一点。
“黎渊。”她唤。
“我在。”
明粲双手捧着他轮廓分明的俊颜,轻轻把他低垂的头抬起来一点,清澈漂亮的双眸与他对上。
她眨眨眼,“我怀孕了,恭喜你呀,黎爸爸。”
男人身子猛地一僵,脊背在一瞬间直了起来。
骤然接收到这样一个消息,黎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真的?”
见黎渊有些笨拙地想退开一点,怕伤到她,又伸出手,想触碰她,一副小心得不行的模样,明粲的唇角终于漾起了明显的笑意,俯身去环住黎渊的脖颈,在她耳边轻轻道:“先生,你摸摸。”
黎渊动作又是一滞。
半晌后,他才极轻,极小心地用指尖抵上了明粲平坦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