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努力再无意义,庶民只能是庶民(求打赏月票推荐票!)

  甘雍望着李信,脸上满是灰尘,眼中自然皆是失落。
  “如果君侯不听我的话,那么我甘雍恐怕也要像国尉速速离开咸阳了。”
  李信双目一瞪。
  “你这是何意?臣为君劳,到最后却不能享其功,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些人凭借出生之便享受荣华富贵。我秦素来以军功立身,国风浩荡,民风坦然。”
  “而今天下大定,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这就背弃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有些人生来滴血未见,却被拜为君侯。而我等浴血奋战的大将,到头来却两手空空,还不如那些在军营之中浑水摸鱼的虾兵蟹卒。”
  “甘雍,你知道这对于秦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甘雍见李信忧心忡忡。
  “还请君侯示下。”
  “这意味着,努力将再无意义,庶民只能是庶民。”
  事实上,商鞅之法之所以得以推行并且延续数百年,其实那本身就是一场庶民的胜利。
  庶民可以通过战功获得高位,秦国得以为庶民拥戴,进而变成一个强大的国家。
  而世卿世禄制,在秦国被彻底打破,这意味着不再有人因为出生而享受功名利禄。
  但是如今,代表着公平二字的军功爵制,被革除了。
  甘雍听了,也是沉默良久。
  “现在,你还认为,我的辞官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吗?”
  甘雍双目恳切。
  “君侯之决,实属可笑。这岂止是不明智,分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究竟什么意思?”
  “鄙生以为,当初军功爵制立起来又多难,如今这军功爵制废除便有多难。百万之军,动剑动弩就可以让家中父母子女衣食无忧,但是如今,人人尽归其地,将士们如何作想。”
  李信听了,觉得这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只是,没有战事,秦人戍守齐鲁之地,荆楚之乡,军中怨气极大,这一点,我也知道。还以为我能劝说皇帝陛下对南疆开战,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快我一步,废了这制。”
  甘雍急忙道:
  “如今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君侯当及时顺势而为,选择避世,绝非善举。陛下废制,正需要有人镇压军队。君侯若是这个时候提出辞官。陛下会如何做想?”
  李信听了,心中惊起一圈圈涟漪。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势必以为我这是为秦国士卒气愤不已。”
  “怕是君侯返乡之路,就是前往黄泉之路。“李信听了,眼中满是惊恐。
  “君侯怎么不想想,国尉和武信侯辞官,是以何缘由?”
  “年事已高。”
  “那君侯呢?”
  李信听了,怔了半响。
  “君侯至今年尚未至四十,却为勇武侯,是为列候。这在军中,年纪轻轻却有此高位者,不过是些袭爵之辈;唯有勇武侯,是靠着军功在朝中军中声名显赫,年轻有为之将才。”
  “君侯以何理由辞官?”
  “我……”李信自然结巴了,“可是将军回家闲赋,这不正是如此朝中的趋势吗。我自然要顺势而为。”
  “非也非也。君侯,听我一言。我秦国定天下,是为攻伐六国,兼并诸侯。如今看来,朝中、军中、六国,不安之患多也。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就是有杀身之祸。”
  “君侯此时归家,在陛下眼中,那可是弃陛下而去。而军中上下闻之,也会认为陛下是卸磨杀驴。在昔日六国之中,将士们还家,并不会引起多大震动;但是在秦国,停战可是比开战还要动荡朝野上下的大事。”
  李信望着甘雍,迟疑了好一会。
  “我明白了。我会留在咸阳听候差遣的。另外,泗水郡等地驻守之军,我会将虎符还与陛下。”
  “依我之见,君侯如今当不动为妙,凡事皆听陛下之命即可。这个时候,不变应万变。可是我前些日子,听人说,陛下碍于我等辖地,尚未将那里分封诸公子。”
  “不急。君侯稍安勿躁,若是不出我所料,不出三日,陛下,就会召见君侯,到时君侯只需表现出还愿意留在军中,到时候,君侯势必另有重用。我相信,就算君侯忘了,君侯曾两次擒王,但是皇帝陛下未忘此事。”
  李信听了,这才安定下来,他负手望向窗外。
  “秦国,正在经历一场巨变。”
  ……
  咸阳宫,章台。
  嬴政正在处理奏章。
  赵高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
  “太子和蒙氏兄弟,追缭已经出城去了。”
  嬴政听了,毛笔在空中暂搁了好一忽儿。
  “去问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唯。”
  ————
  咸阳城郊。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后面,是一个高坝。
  高坝下面,是一片碧海。风吹坝上,绿浪滚滚,阡陌之间,还缀有各色花朵。
  扶苏一路追到这里,却见到缭已经是身穿布衣,头戴斗笠,坐着牛车,往田野深处走去。
  扶苏驾的是马车,自然很快就赶到了缭前面。
  “先生,此去归何处?”
  缭勒住牛。
  “东阳君来此又是为何?”
  “我来送送先生。”
  缭微微笑笑。
  “东阳君倒是好心肠。念在君侯这般热诚,老夫今日送君侯一卦。”
  扶苏下了马车,走到缭跟前。
  “其实我不信易经。”
  缭捋捋胡须。
  “陛下从前不信鬼神,但是不代表日后不信鬼神。”
  扶苏听了这话,自然皱眉。
  “你们都退下,我要让先生为我好好算上一卦。”
  夏黑只好带着人向后退了三十步。
  扶苏请缭上了马车。
  “先生方才所说,可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
  缭微微眯眼一笑。
  “君侯不是不信易经之说吗?”
  很多事情,科学解释不了,所以有了神学。
  但是事实上,神学也解释不了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扶苏只道:
  “世上的事,多如牛毛,并非人定;但是人的事,却可以由人自己定。我不知缭先生,是否能卜算出扶苏的命运;但是扶苏自己却知道,自己将有怎样的命运。”
  这就是穿成高位者的优势,如果是穿越成黑夫、夏黑这样的人,他真的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命运,还有秦国的命运。
  缭听了,只是微微皱眉。
  “君侯,相信自己,固然是好事。但是只相信自己,可不一定是好事。”
  说罢,缭便拉过扶苏的手,在他手上写了两个字。
  扶苏看着缭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划了十几下,双眼一直。
  “这——先生连这都能算到?”
  这要是放在现代,多少科学家的棺材盖得被掀开啊。
  “不知君侯到时将如何为之?”
  “我可以不让它发生。”
  “君侯若是有这样的雄心,那便是好事。只是缭可不敢提前恭贺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