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愿力研究(2)

  抓耳挠腮却不得其解的疑问突然有了答案,苏辰井自然兴奋,连忙追问:“是什么原因,师父快告诉我啊。”
  相较于徒儿的迫切,南宫琼书此时倒缓和下来,他将目光从下层那段如同深渊的区域移开,朝着苏辰井这般说道:“先不着急,仅知晓变化的缘由是不够的,你继续做事。”
  苏辰井并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更明白南宫琼书不是个乐于卖关子的性子,知道对方让自己继续研究是意有所指,所以当即沉下心来,继续办事。
  只见他将双掌横着贴在天柱的外壁,然后上下分开这么一抹。
  井中的万物就像是被一股巨力排开,物质层被一分两段,一半上浮,一半下沉。
  而上下两端的愿力层,更是被积压到极致,生生在玉壁中段给空出了大量的空间。
  而且这部分空间像是被隔断一样,任由上下部的物质、灵力如何积压,却不能侵入这片空间分毫。
  就像是有人在上下两端,用一张透明的板封住了通路。
  看到这一幕的南宫琼书激赏道:“你对井中空间把握越发成熟了,很是不错。”
  “多亏师父指点。”
  如果是今天之前,苏辰井怎么也得吹自己几句,再不济也得说说自己是克服了多少困难才练出这样的掌控能力。
  但在同倪孝铠谈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对于这种自我吹嘘已经不再特别注重,反而是想起了很多以前忽略的南宫琼书方向性上的指点。
  其实拥有储物空间的灵宝不知凡几,以南宫琼书的见识,一定见过更为惊艳,这么一想,苏辰井就更没有炫耀的念头了,而是继续自己的设想。
  在将井中空间做完分隔后,他将双掌收回,然后凌空对着上端。
  只见他举着右臂,撑着虎爪的掌型,五指内扣着微微收缩,井中上端的纯白愿力层便开始氤氲翻腾起来。
  再看苏辰井的手掌,有团颜色纯白的愿力,如云雾般渐渐成型。
  当然,这种看见其实只是视觉上的看见,从本质上来说,这团愿力还是在井里的,苏辰井现在只是以器主的令命,接引这团愿力而已。
  这边接引愿力的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伸出一根手指遥遥点在灵能层外,转着圈儿摇晃。
  随着他不停的摇晃手指,这灵能层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那些包裹着各种灵力的,看不着的透明壁障,此时竟模糊出真型。
  就像是透明的水滴遭遇极强的吸力,表层丝丝分离下沉,竟透过隔离的界壁,进入了中间那空层间。
  那些灵能细丝进入中部空间后,如线团般交织一起,越团越大。
  待得那灵丝线团交织得如同拳头那么大时,苏辰井将中指猛地搭在一直摇晃的食指上。
  井中灵能层恢复平静,再看中部灵丝线团,已经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橘红色火焰。
  南宫琼书看着井中浮空之火,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前所未有的杰作!
  他至今都能想起七年前的那晚,苏辰井在晚课之后找到自己,问的那个问题。
  “灵井中的水是从哪儿来的?它真的是水么?”
  苏辰井少年时便有神童之名,虽然灵宝珍形不如人意,但终究是苏家堡的杰出弟子,大小算个名人。
  当了三年的晚课老师,南宫琼书自然是对这个学生印象很深的,只是这种印象,更多的出于对天才泯然众人的惋惜,倒不是苏辰井的课业有多优秀。
  事实上,在南宫琼书的印象里,苏辰井一直是个很孤僻的学生,入学三年身旁却没有朋友,深居简出上课时的精神也不好。
  很多教员都认为是灵宝珍形的不如意对苏辰井的打击太大,导致这位少年天才性情大变,自暴自弃。
  但南宫琼书倒是觉得不对,毕竟哪有自暴自弃的学员三年的早午晚课一堂不缺的,而且看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脚步,像是真的很忙,争分夺秒的。
  只是南宫琼书一直不知道,这个学生在忙些什么,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有些答案了。
  灵胚什么时候能变成法器?
  这个时间即是固定,也是不固定的。
  固定的意思是指,哪怕你不去心炼,不去琢磨,灵胚十年也会化为法器,只是觉醒的神妙强度嘛,就很随缘了。
  即便是走了狗屎运,觉醒出稀有类型的能力,但因为法宝本身强度的不足,想要踏上灵宝大道,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灵宝世界公认的一件事就是,一件法器至少要在器胚阶段经过心炼百锻,才有机会踏入灵宝大道。
  器胚心炼百锻是个什么概念?
  以铠甲举例吧,作为初始灵宝大道之一的铠甲,它最重要的功能就是防御。
  而作为一件器胚,怎么样才是提升防御的心炼呢。那就是碎甲!
  作为器主,伴生灵玉同心意相连,化为器胚后,器主已经有了主宰法器生灭的能力。
  对外人来说已经堪比石甲的器胚,器主本人只要狠得下心,用拳头就能砸碎。
  砸碎了灵宝,心神重创,器胚碎片亦会归于识海,然后器主以意识,重新拼接铠甲。
  灵胚在一次次击碎重铸的过程中,越来越坚固强韧。
  而器主则是在一次次重铸中,越来越了解灵宝的细节。
  这个过程,就是景元五百年来,法宝心炼的过程。
  而为什么要选在器胚阶段进行这样的锻炼呢,其中是有大门道的。
  器胚阶段的法器即是脆弱的,也是最强的。
  脆弱是指法器还未长成,哪怕是以防御著称的灵器,此时也脆弱得很,别说器主本人,就算换个外人,都能很轻易的击碎。
  而强大之处是指,这个阶段的器胚,好像根本不在意损毁。
  相较于前十年伴生灵玉一毁器主就要去半条命,宝成后法宝一碎器主就要呕出半管血,精神且得萎靡大半月的代价不同。
  这个阶段的器胚碎了,器主至多晕眩脱力,多吃点儿肉就补回来了。
  所以这个阶段,也被称作灵道之基,心炼百锻几乎是对自己有要求的器主,必须要在十年内做到的成就。
  别小看心炼百锻这件事,一年拢共三百多天,要达成心炼百锻的意思是,你至少一个月要完成一次心炼,也就是碎裂一次器胚然后重铸。
  碎裂是容易的,但是重铸却没有那么容易,有些时候,一件好好的全身甲,经过心炼百锻重铸成半身甲也是有的。
  但反过来,一件半身甲,经过不断重铸,变成全身甲的,也比比皆是。
  法宝是不会骗人的,你究竟是糊弄蹉跎了,还是用了心血了,最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对于很多自我要求不高的器主来讲,心炼百锻就是个值得称道的成就了。
  但对某些自我要求很高的器主来讲,百锻远远不是极限。
  有些疯狂的年轻人,在灵胚成宝的十年里,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碎裂灵胚,然后重铸。
  所谓熟能生巧的意思是,当你特别专心的只做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就能做的又快又好。
  鸿武学院之前有位名叫聂苍戟的学生,家世出身平平,只因灵宝珍形是杆月牙长戟,才被鸿武学院破格入取。
  刚入学的时候,孩子瘦瘦小小的,同那些边城大族中出来的孩子根本没法比。
  但就是这个孩子,在心炼上表现出了无人能及的狠劲。
  入学三年便完成心炼千锻提前宝成,并将一柄单刃月牙戟的珍形,炼成方天戟的斩型。
  初成时便有一百八十斤重的方天烈戟,握在器主手中轻若鸿毛,挥舞时更有十六道烈轮呼啸席卷,端的是鬼神辟易。
  而这个名叫聂苍戟的孩子,也被称作鸿武学院自建立以来,宝成最快,资质最高的学院。
  甚至有人认为,聂苍戟的鬼神烈戟,必然是边城未来最强战器。
  这个观点,南宫琼书也是认同的,毕竟能够提前让灵胚进入宝成阶段的人,会有更多时间摸索灵宝大道。
  更何况戟类的战器,本就有现成的灵宝大道可供聂苍戟参考,鬼神烈戟成就灵宝,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能不能成就道兵,这还得个人机缘领悟,但聂苍戟的机会,总也比别人大不是。
  原本南宫琼书认为,像聂苍戟这样资质的,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却没想到,眼前竟然还有一个?
  有些事情太过夸张,便会产生怀疑,而苏辰井也是光棍,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千锻法器。
  这下子南宫琼书坐不住了,同样是心炼千锻,重新挖井和重铸兵器的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这是南宫琼书人生第一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苏辰井之后提出的问题,更是让这位号称边城最博学的人明白,次子绝非池中之物。
  法器是有根本效用的,举个简单的例子,一本法书,必定是能够翻阅记录的。一颗花木,必定是能向阳生长的。
  这是灵宝珍形的根本,然后才是神妙,所谓灵宝大道,就是通过精研这种神妙,再经过点灵,让法器达到超乎寻常的能效,成为灵宝。
  所以按照道理来说,世上所有有着根本与神妙的法器,都是可能成为灵宝的。
  但也有这么一些灵宝珍形,宝成后你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根本还是神妙。
  就比如天下那么多的法井。
  井类的珍形宝成后与灵胚时唯一的区别就是,灵胚时干涸的井里,有了井水。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若是器主在器胚阶段心炼挖掘的深些,那么井水就清澈甘甜些,如果器主心炼挖掘的浅,那么水井也就浅些。
  你说这样的情况,是算根本还是算神妙呢。
  如果说算根本吧,井类法器里头的水其实来的很奇妙,因为就算是掘井,也有个蓄水出水的过程,而且因为水位的改变或环境的变化,甚至会干涸枯萎。
  但法器灵井就没有这个烦恼,随时随地将水井亮出,井中都有水。
  即便被人打干了,过上一日两日的,就又盈满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这口井开在了泉眼上。
  神妙么?其实挺神妙的,但你要说将这个事儿同其他法宝比一比吧,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了。
  毕竟人家法宝的神妙,都是超越这件珍形本身的神妙。
  可挖井出水这个事儿,人们自己就能办到,甚至有些水井挖开后,水量大得都能溢出来。
  即便是以南宫琼书博览群书的见识,也很难判断这种情况究竟算是根本还是神妙。
  毕竟天下井郎井娘都是如此,且该说不说,井类法器虽没什么神奇,但却是村镇城乡中不可或缺的辅器,毕竟人的生活是离不开水源的,尤其是南北边那些被妖兽占去大河的区域。
  井郎井娘的存在,对人们来说尤为重要,所以即便井类法器没有什么神器的,也依旧算是顶顶重要的辅器类型。
  不论是本身有宗族的,或是平民出生,都不会发愁之后出路。
  这种平稳安定的保底,是最容易消磨人的意志的,所以景元五百年,井类珍形的法器除了出过一些清冽甘甜的井水外,就再无其他了。
  所以在很多人的认知里头,井类法器宝成那一刻,即便就算是达到这类法宝的巅峰了。
  如果苏辰井不是因为自己的家世,加上苏恒泉的拜托,其实也是没有资格拜入鸿辅学院的。
  毕竟任谁来看,井类的法器也没什么需要修行的。
  再高高不到哪儿去,再低低不到哪里。
  除了苏辰井自己。
  “先生是整个边城最博学的人,所以学生有个疑惑想向您请教。”
  十三岁的男孩脸色清冷,嘴唇苍白,但眼中确有种搬山覆岳的狠劲,他指着地上盈满的水井,向南宫琼书请教道:“这些水真的是水么,若它真是水,那么这水是从哪儿来的呢?挖出来的井,出水是因为地下藏水,而学生在宝成后,在很多不可能出水的地方用过法宝,井中水分毫不少。
  外头还有人说,井型法器自带泉眼,这便是神妙,所以学生又将法器碎解数次,一点点寻找,可除了灵性与精神损耗外,未曾发现有什么泉眼,所以学生想问先生,这井中之水,从何而来?”
  宝成之后,法器便和器主灵性相连,这个阶段法宝被击碎,那可不是吃点喝点睡一觉就能弥补回来的。
  看着苏辰井苍白的小脸,南宫琼书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年轻人可以三年宝成了。
  更难得的是,这孩子不仅仅是光有狠劲,更有颗探究根源的心与不俗的行动力。
  同那些只想得到个答案的普通学生不同,苏辰井是带着好几个答案来问问题的。
  这让南宫琼书顿时来了兴趣:“你觉得,井中之水是从何而来呢?”
  “学生有一个猜想,这井中之水,并非天地原有之水,而是由灵能转化而来。”
  “这倒是个有趣的猜想,但有什么依据么?”
  “正是因为不得其法,所以想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