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灵匠的野望
能够让人心想事成的神井,就在演灵台的南侧广场,只要有人能够重点愿光,就能得到一个愿望,即便只是点亮一丝,也会得到苏家堡准备的丰厚报仇。
这则消息让边城的多数人疯魔,很多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够点亮愿光的幸运儿,有些人只是想见见那口据说能够满足所有愿望的神井,有些人只是冲着苏家许诺的丰厚报酬。
但不论众人的目的是什么,如今的演灵台南广场,已经是边城最为拥挤的地方。
无数人来来往往,仿佛一场全城的狂欢。
……
边城绍卢山、千鸟斋
望进山体,有流泉飞瀑,古木翠竹,其中有屋房亭台以木竹为粱,建于离地数丈的地方。
傍晚鸟群归巢也不畏人,穿堂而过,仿佛将进进出出的墨家门人,当做同族。
此处便是边城墨家驻地,而飞鸟斋,便是墨门太上灵师,墨霖瓶所在居所。
此时此刻,小老头正盘膝坐在蒲团上,眉头皱成个川字。
从演灵台南广场回来后,小老头就一直这个姿势,连睡觉都在保持,口中还时不时的低喃几句。
“不应该,没道理啊。初成的法器,只有几个基本的效能,就算这真是件异宝,也要遵循灵道的规律。这只是件心炼千锻的法器,为什么能够承载那么庞大的灵能呢。”
“如果能承载那么多的灵能,只能说明这件法器的根本神妙就是盛灵,那许愿又是怎么回事呢?”
作为灵匠大师,墨霖瓶见过的法器、灵宝何止万千,更明白世家豪门运作的规律,所以迷思更胜。
对于普罗大众来讲,法器成就,全凭运气。
人人衔玉而生,十岁玉化灵胚,灵胚是啥,就去学啥,所以很容易出现某个年轻人,因为觉醒了灵宝大道的器胚,然后成就一代英杰的故事。
通常这样发迹的人,会在发迹后多诞子嗣,然后希望自己的孩子里头,出现同样是有灵宝器胚的,这样就能一代强,二代盛,蒙阴后人。
这种方式本质上是没有错的,自有灵宝大道开始,景元五百年,豪门大族都是这么发迹的。
但为什么最终还是能有无数大族豪门脱颖而出,同普通世家拉开差距呢。
原因就在他们对灵道的观念上。
灵宝珍形千万种,大道就那么多条,如果按照普通认知的走法,一代两代之后,灵宝大道的后人与非灵宝大道后人的矛盾就会变得不可调和。
因为后者从来人数要比前者多得多,而前者却要占据家族大部分的资源。
君不见多少几代强盛的家族,最后都是毁在这种事上。
或是族内嫉恨倾轧,或是被大量没有能力的族人拖累。
但除了这些反面例子,也有很多家族越做越大。
原因就是一个,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灵宝珍形上的家族,是无法长久繁盛的。
对于一个家族来讲,真正应该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那些已经踏上灵宝大道的族人。
而是如何去解决那些,器胚毫无出路的族人。
让那些器型是锅碗瓢盆,花草树种的族人成为有用之人,才是一个家族强盛的关键。
这样的课题,鸿辅学院和鸿武学院是不会去研究的。
真正愿意投入到这样事情的,只有各地的豪族。
比如苏家堡,便是边城最重要的疗愈圣地,虽然在边城里还有很多医馆,很多强人的法器疗愈效果也不错,但跟苏家堡相比,规模从不在一个层次上。
再比如墨门,最擅长修缮灵器,同样也是规模惊人。
很多人会把两族的强盛归结到运气上,觉得苏、墨两家只是因为族人多,运气好,所以觉醒了大多数对口的灵器,才维持住这样的场面。
但真正懂行的却知道,其实像苏、墨这样的家族,并非运气,而是因为对法器、灵宝的认知,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伴生灵玉所化的灵宝珍形不同,但他们却有办法走上同一条道路。
就好像苏家核心的秘密,就是如何开发灵宝治愈的神效。
而墨家最核心的机密,就是如何开发修缮与充灵。
所以,只要族人幻化的珍形大差不离,大家都能朝着同样一个方向努力。
而往同一条路上使劲的人足够多,那么超凡灵宝出现的概率就比较大。
比如苏家的生命之泉,圣雪莲台;比如墨家的仙灵玉静瓶;比如盖家的仁王剑道等等。
这些效能夸张得不行的灵宝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在某一条灵宝大道探索到既高深处的必然。
这也是为什么,苏辰井的愿成如许井会引得边城各方势力如此关注的原因。
边城普通百姓关注的,只是那口心想事成的神井能给他们许什么愿望。
但顶级家族的首脑,考虑则是另外两个问题。
第一条,苏辰井的井,究竟是一条怎么样的道,极限和代价分别是什么。
第二条,苏辰井的道,是否有复制的可能。
普通人从来都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但真正有智慧的人都清楚,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用手段胁迫苏辰井为他们许愿?
这只是最下乘的做法,知道苏辰井法宝的道,然后让自己的族人后辈炼成效果差不多的法器,这才是顶级的手法。
这也是为什么,墨霖瓶会屈尊降贵,易容乔装前去参加会聚的原因。
一方面他确实想要返老还童,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探探苏辰井那口井的底细。
但一番试探之后,小老头心里却更加迷茫了。
作为灵宝器道的大师,他最开始以为苏辰井那口井是假的,所谓返老还童,也只是障眼法。
他是真的相信苏恒泉嘴里那套说辞的,因为他找人做了,几件效能特异的法宝相互配合。
拉皮、补水、修复、护理,确实能让人有返老还童的状态。
他认为苏恒泉说得是真话,返老还童只是他们两父子向众宾客开得一个小玩笑而已。
只是后来苏家堡的举动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不但全堡开始戒严,甚至召回了所有驻外的战力,更是将双壁之一的倪孝铠,安排给苏辰井当护道者。
如果愿成如许井真的只有那么点儿效果,那么苏恒泉又何必费这样的劲。
要知道倪孝铠可是稳稳踏在灵宝大道上的人,边城数位灵宝大师都认定。
他那件饕餮吞灵甲,一旦点灵成功,达到灵器级别,就会成为边城最顶级的战器之一。
如果苏辰井只是幌子,苏家舍得让倪孝铠受这份委屈么。
墨霖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倪孝铠对苏辰井的话,可是服帖的紧,下意识的服从反应丝毫没有表演的意思。
而且苏辰井的那件法器也怪得很,作为灵宝大师,墨霖瓶很确定,自己的仙灵玉露,完全已经作用在那件法宝上。
即便苏辰井那件法器的根本效用是盛灵,也该被撑爆了才对。
可不管他如何催动玉净瓶,都同泥牛入海一般,这种感觉,他只在年轻时,为边城一位大人物修补灵器时才感受过。
可那时候他的玉净瓶只是件法器,从瓶里倒出的也不是仙灵玉露,而是灵气氤氲。
即便如此,在连续数日的努力后,他也将那位大人物的灵宝,修缮至可以继续参战的地步。
但偏偏在他面对苏辰井的那口井时,任凭他如何浇灌仙灵玉露,那口井却连一点点满盈的意思都没有。
这件事,真让老头儿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点冲击他几十年来建立的灵宝观。
坐在蒲团上冥思苦想了一天,好像非得要把苏辰井的道给想明白不行。
就在小老头和自己疯狂较劲的时候,一道虹光落在千鸟寨里。
香风拂面,正是惊鸿仙子,墨淡琴,此女子在家族驻地中依旧蒙着面纱。
伴着袅袅香风,女子在墨霖瓶对面蒲团坐下,向老人汇报城中广场的最新情况:“爷爷,您走了之后,苏家请来的数十位高人,都拿苏辰井那口井没有办法,愿光丝毫不亮。那位苏少堡看起来是真的急了,竟未将神井收回,反而昭告全城,说是只要能够点亮一丝微光的,苏家都会有所厚报。”
“小子倒是奸猾,这是在骗全城给他法器充灵呢。”
墨霖瓶听完孙女的回报,哼了一声道:“看来仙灵玉露还是有点效果的。这小子精明啊,几句空口白话,就让人给他打白工。”
听到老头的话,墨淡琴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便娇声道:“爷爷,那我们要不要组织几位精擅充灵的族人去试?先前您已经耗费了那么多仙灵玉露,若是让其他人点亮了井中愿光,岂不是给人打了白工?”
“傻丫头,凡遇大事,要有静气!”
此时的墨霖瓶满脸老人斑,精力看起来比平台时还差了少许,但深邃的双眸中却没有一点急躁的情绪:“那小子的法器太过古怪,先前爷爷虽然试探出,这并非只有些许效能的样子货,但里头的门道太深。你以为那日苏小子为何要拼命阻拦,难道是怕爷爷真将愿井点亮么?”
“难道不是么?”
墨淡琴奇道。
“哼,那小子是怕老夫耗尽仙灵玉露,猝死在台上!”
小老头冷哼一声道:“那日爷爷灌进井里的仙灵玉露,足够将十件灵器从灵气枯竭充到满盈,但灌进那口井里,却感觉像是用水杯灌水缸。就凭外头那些人,想将愿光点亮,无疑是痴人说梦。最后别说得到什么愿望,怕是连苏家许诺的好处都捞不着。”
惊鸿仙子是清楚知道自家爷爷灵道水准的,可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才更无法理解。
“那只是件初成的法器啊,充灵竟然比十件顶级灵器还难?”
听到孙女的感叹,墨霖瓶摇摇头,纠正道:“倒也不是。法器再神奇,也要遵循基本的灵道规则,能看得出来,苏辰井那口井,只是口品质出色的初成法器而已,这也是为什么么,苏辰井会让苏家双壁之一,一直护卫在井边上的原因。
而随着仙灵玉露的浇灌,白玉八面井的珍形确实有所提升,能效也如一般法宝无异。从这角度来判断,这件法器同其他人法宝并没有什么根本不同。
若是起了恶念,都不需要灵器级别的攻击,哪怕只是些钝器类的法器,都能将苏家小子那口井砸的稀巴烂。
可就是这样一件普普通通的法器,却蕴含着一条灵宝世界前所未有的道!
与其说仙灵玉静瓶无法点亮愿光,不如说是仙灵玉静瓶同愿成如许井的道不相同。
而这也是爷爷最想不通的地方,世间灵宝,都以灵能为基,这也是法器神效的根本,所以纯净的灵能,不论对任何灵器,都有极强的补益,这也是充灵之道的根本。
可苏家小子那口许愿井不是,它确实是件法器没错,也能容纳灵能,但它的神效却并非灵能所能赋予,而是另外一种,与灵道并不相同,却又能相同的能量。
若是能搞清楚这种能量的开发与充能方法,或许就能让咱墨家,拥有千千万万口如愿井!”
墨淡琴虽然是个女儿身,却是墨家后辈中最出色的几人之一。
墨霖瓶将她看做优秀的传人,自然毫不隐瞒的便将他思考的东西与目的和盘托出。
只是女孩家的心思到底与男人不同,若是换个其他的墨家后辈听到,怕是立即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加入到思考的行列,恨不得立即将愿成如许井的奥秘破译。
可墨淡琴听完墨霖瓶的话,再看看老头儿脸上异样的兴奋,却是无比担忧:“爷爷,如愿井虽好,但您的身体才是对咱墨家最重要的事,下人说您已经在这儿坐了一天了,再这么下去,淡琴担心您的身体吃不消”
小老头儿听到这番关心,顿觉浑身通透,抚掌大喜:“乖孙女儿,爷爷真没白疼你。你可比那个不孝子强上千万倍!乖琴儿说得对,爷爷的身体最重要,爷爷这就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