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乐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上海音乐厅。
  身高188，生着一双瑞凤眼的男人，在临近演奏会的时间，停在了入口，拨打了一个号码。
  “姐，你过来了吗？”
  “超晗，我……我在医院，过不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分明是刻意压低，还带着一丝焦虑，这很不符合凌超逸女霸总的性格。
  “医院？姐……出了什么事？”凌超晗是自己来的上海，没和演奏的女孩打过招呼，只想默默地支持她。当然顺便和姐姐聚聚，姐姐在上海推展家族业务，已经很久了。
  “不是我，是……别人。”什么人能让凌超逸支支吾吾，不肯言其姓名？“行了，你听演奏会吧，巴巴地跑过来。我没事。”
  姐姐没事，凌超晗舒了口气，但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索性打开了手机，输入了几个关键词，随即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
  演奏会已经开始。
  音乐厅人满为患，据说来听音乐会的主要是三类人：第一类，业内音乐人，抱着取经的目的；第二类，高收入人群，尤其富太太居多，彰显品位，还很适合闺蜜社交；第三类，是上海鸡娃妈妈圈的，因为善解意的故事很励志，她们想给她们的孩子，一个真切的榜样。
  主持人报幕，第一支曲目，来自李斯特的《浮士德》。
  在巡回演奏中，善解意与观众唯一的交流，都是钢琴，顶多在谢幕时给观众一两个眼神。
  今天，和往常不一样，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国度。弹完这一支，她走到舞台C位，开始了分享。
  “大家知道我，大概是从两年前，我参加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李斯特将钢琴技巧发展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在钢琴上创造了管弦乐的效果，还创建了背谱演奏法。”
  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像讲述一个故事。“当然，这些常识谁都知道，之所以选择李斯特作为开场，是因为教会我弹钢琴的人，第一次正式教我弹的曲子，来自动画片《汤姆与杰瑞》，名叫《匈牙利狂想曲第2号》，作曲家李斯特。今天这支李斯特，献给我生命中的光。”
  幕后的君羡，听他的姑娘讲完这些，嘴巴微微张，往往历历在目，像一场老电影，贯穿了她们相逢相知的十二年。
  台下的观众，凝神屏息。
  角落里有个妈妈，亲身鸡娃：“听到了吗？连你喜欢的动画片，都用播放最伟大的音乐。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练琴？”
  说完了这些，善解意重新回到钢琴前。报幕员再次报幕，第二首曲子是《彩云追月》。
  善解意照例，弹完之后，来到了舞台中间。
  “最初，我是学西方古典音乐的，也是西方人发明了钢琴。但在柴赛中，教我弹钢琴的人又给我讲了一件事，他说音乐无国界，但音乐家有自己的归属。而我，属于东方，与那个古老的国度融为一体，我是巨龙的子孙。”
  “而后，在去年的新春音乐会上，我首次公开弹奏我们东方的曲目。西方有德彪西，我们有王建中；西方有《月光》，我们有《彩云追月》。也正是这首曲子，我们开始了东方古典曲目的改编。感谢音乐，让我们一起变得丰富、变得更深沉，让我们一路，并肩，前行。”
  说着，她回到了坐席。
  幕后的君羡，不禁想起了去年，练习《彩云追月》的时候，小姑娘对他说，“彩云追月我追你”，难道爱就在那时候萌芽了吗？
  接下来善解意弹了一首爵士乐，而后是厉安大电影《止战》的主题曲。
  “在朱莉娅学院的学习，让我接触了更多元的音乐形态，这样的学习机会，很难得。而他，为了与我保持齐头并进，应聘了朱莉娅学院的图书管理员，以此获得旁听的资格。”
  “相对朱莉娅所在的曼哈顿繁华，我更喜欢布鲁克林。也是在布鲁克林一家叫白日梦的小酒吧，他尽情地演奏《光辉岁月》，他说好音乐可以超越时间、超越空间，也超越肤色。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对不对？”
  “你们可能想不到，我之所以能写出《止战之歌》，是因为他以身躯为我遮挡了充满恶意的匕首，那时候我终于可以正视红色，正视鲜血。他呀，是我的缪斯。后来，他拿到了曲目，又帮我完善，并填上了歌词，脍炙人口。”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走上格莱美舞台的不是他而是我呢？就因为他断了两指、不再登台吗？这份荣耀本应属于他呢！”
  君羡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里，他的姑娘还在说着他们的点点滴滴。他的眼底起了雾色，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喵喵，你在舞台和我是一样的。因为我们早就是一体了。我们的荣耀同在。”
  舞台上落下了帷幕，观众们惊呼，不会吧，结束了？明明菜单上还有曲目呢。
  大约两分钟后，幕布拉开，善解意已经换下了最具个人特色的黑白色裙装，而换上一身红色礼裙，长裙曳地，她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红女王，高贵美丽。
  报幕员报出了接下来的曲目——《写给贝多芬的情歌》。
  不是一首，而是连着七首，流行钢琴串烧。
  人们不禁惊呼，原来阳春白雪的钢琴，可以这样玩，so奇妙。
  善解意拿着话筒，回到了舞台中心。她的目光澄澈，她的气场却前所未有的强大。舞台上洒下璀璨的星光，她是自己的女王。
  她说：“从前，我的世界非黑即白。幸好遇见他，生命中开始多彩斑斓。他奏响的命运交响曲，成为茫茫海上的一盏灯塔，我不再孤独。以贝多芬之名，写一首情歌给他听。”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在格莱美颁奖时，布雷老师说，想感谢的人很多，但他最想对蕾娜说，Iloveyou。而今天，藉着这个舞台，在全球即将结束之际，我也想对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说，乐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善解意本来答应了君羡的母亲，要在毕业后公开，然而格莱美回来之后，她一直酝酿着，积蓄着勇气。君羡为她付出这么多，他值得一次告白。
  当着全世界，向他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