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寂静天籁十二首

  守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下。
  善解意的脸上被温泉染了一层红晕，花瓣围绕在她身边，她闭着眼睛，水汽凝结在睫毛，像花儿点露，等蝴蝶的采撷。
  拥有蝴蝶之手的君羡，想起了上次点燃满格撩人技能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从综艺里到底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说今天听她的，那么，她是有意为之吗，她的礼物是什么，或者是她自己？
  自从明确了恋爱关系，君羡知道有了不同。他会更加渴望她，总想亲亲她、抱抱她，揽她入怀。但理智一直占据了上风。十九岁的年纪，还是小女生呢，他要等她长大，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女人。
  正在他沉浸心思的时候，善解意沉了下去。
  由不得君羡多想，将她抄了起来，揽入怀中。“喵喵？”
  善解意晃了晃头，温泉水飞溅，“君羡，我睡着了吗？睡了多久？”
  君羡笑，“很久，我们出去吧。”
  注意到他环着自己的手臂，善解意觉得呼吸快要不够了。“君羡，我好像又心动了。”
  所以，温泉绝对不能再泡了。
  温泉边上的藤椅，准备好了浴巾，两个人披上，进入了别墅。
  接下来有人引他们去用晚餐，饮食也是很特别的素食，清新自然。
  吃完饭，服务人员说道：“茶室已备好，请两位前去饮茶。”
  在这样清幽的环境里，饮茶确实是很风雅的事。
  君羡看看善解意，他知道她对于茶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和追求，怎么今天改了性子。
  所谓的茶室，设计的也很别致，门上挂着水晶帘，但入口却很窄很低，需要弯身才能进去。服务员解释说：“进入茶室，需要将手机关闭，才能感受其间的妙处。”
  君羡若有所悟，结合整个度假庄园的和风设计，他笑道：“我想起来了，当年千利休设茶宴，无论皇亲国戚或寻常百姓，凡进茶室者，皆需弯腰，低下头钻进茶室，无一例外。因为在千利休看来，众生皆平等。丰臣秀吉也只能如此弯腰进入。茶室门口有刀架，武士视为生命的刀，到此必须解下。入口和刀挂这两样设计，便是千利休所期待的世界：人活着，坐只需半张塌塌米，睡只需一张塌塌米。”
  千利休，是日本战国时期的茶道大家，被奉为茶圣。
  服务人员流露出赞叹之色，“乐先生博闻强识。又隐的设计，确实存了这样的初心。在这俗世之中，给客人一方静谧的、有分寸的场所，坐照自观，见天地、见本心。”
  君羡和善解意相携着进入茶室。
  茶室相对宽敞，也是榻榻米的设计，一抬头，就看见茶室的壁上悬着一个巨幅的字，上书“春来草自生，云静日月正”。画的下面，似乎是一个柜子，但罩上了自然纹理的防尘罩。茶室的中间，悬着一朵白色的牵牛花。室内燃了一盏灯，灯光点点，照在花上，只让人感染，这是怎样的一种光景。
  榻榻米中间为茶具和奉茶者，奉茶者将煮好的茶，给善解意和君羡各分一杯，也不多言，就退出了茶室。
  “请慢用。”
  君羡捧着茶，欣赏悬着的牵牛花。“喵喵，还记得牵牛和茶花的故事吗？”
  善解意迅速在大脑里检索，她眨眨眼睛，“记得。千利休要举办一次早晨茶事，邀请丰臣秀吉观赏牵牛花。满怀期待的丰臣秀吉来到千利休家，却看到茶庭里满篱笆的牵牛花已经被齐刷刷地剪掉，只剩下一片藤叶。丰臣秀吉大怒，恰好千利休迎出门来，他只好按捺住，进了千利休的茶室。
  一瞬间，丰臣秀吉惊呆了：幽暗的茶室中，一朵洁白的牵牛花宛然在目。茶庭里的牵斗花的确不见了，但茶室中的花瓶里却插着一朵孤零零的洁白牵牛花，无言凄艳，远胜过一大片牵牛花。”
  善解意对岛国的文化了解并不深，只是这个故事太过出名了，她看到了，觉得别致，也就记住了。
  君羡举起茶杯，幽幽饮下，“喵喵，今天是我过得最安静，最舒心的一天。好像，唯独少了音乐。”
  善解意若有所感，她走到了墙角，掀开了上面的防尘罩，露出了一架钢琴。
  等等，君羡眯着眼睛，那分明是赋格酒吧的古董钢琴。
  “我从老板那里租来的，想着用它给你弹琴。”善解意唇角弯着，坐了下来。“只是现在，我不知道该弹什么。”
  善解意从小学的是西方的古典音乐，对它如数家珍；柴赛归来，她和君羡开始古典名曲的改编，重新回溯自己国度的音乐；茱莉亚学院的半年，她对更多元化的音乐形态，包括爵士、流行以及好莱坞的影视化音乐语言，都有了更深的涉猎。她对音乐的了解，广博精深，但此情此景，似乎都不合适。
  音乐，同样讲究天时与地利。
  君羡忽然开口，“其实，能让心灵安静的音乐，是最好的音乐。就像，与我们一衣带水的国家，他们追求的清静和寂，他们在茶道、花道、园道上的探索，一切皆可入音乐。所以心之所至，即兴地弹就好了。”
  善解意想了想，摁下了黑白键。
  她忽然很感激南善恒。她只想要安安静静地给君羡庆生，南善恒给了她一次安静的心灵之旅。
  弹完了一首，君羡便举茶相邀，“喵喵，我还没听够。”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人，这样的音乐，他听一辈子，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善解意一直在弹，一共弹了十二首。
  因为一年有十二个月，因为巴赫曾经做了十二首平均律，也因为，君羡年长她十二岁。
  她从琴座上站了起来，走到君羡身边，坐下，“君羡，生辰快乐。这十二支曲子，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曲子也是如此。如果有人知道，善解意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具体来说，是品茶的时间，完成一支专辑，只怕要羡慕死了。
  “喜欢，这是你的福至心灵。”
  善解意歪着头，俏皮纯粹，“那你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君羡斟酌了几秒钟，有了答案，“叫寂静天籁十二首吧。”
  “好，就叫它，我很喜欢。”
  出了茶室，两个人并肩立于屋檐下，他们入住的小别墅处，垂着灯笼，发出“归来吧”的邀请。之前光顾着品茶、听音乐，浑然忘却了时间。君羡打开了手机，依然半夜十一点了。
  “声音之战该结束了吧。”
  事实上，微博已经近于瘫痪。
  “是的，冠军。”善解意说道。
  微博热搜上，赫然写着申屠政一举夺得本次声音之战的冠军，其评分将亚军唐唐远远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