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所以,你到底学没学过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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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人没有下班。
宽敞奢适的办公室里,办公桌上随意放着三张海报,最最刺目的是那张“传承与新生”。画面中邵玉章和谢尔盖,携手同框。
景耘宣听着助理的汇报,一张脸铁青着,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
“你的工作是解决问题,不是告诉我多么困难,票卖不出去分析过吗?广告不到位还是媒体投放量不够,你应该去找广告公司、公关公司、媒介公司,而不是问我怎么做。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
助理第一次见景总发这么大的火,平时多么春风和煦的人。他想说,是人的问题啊,澜光创造的内容不如竞争对手。可这话没法说出口。
“景总,其实MOS(MiracleofSound)主打四手联弹,那您和南小姐也可以啊!”
“什么时候四手联弹烂大街了?谁都可以四手联弹?”景耘宣的怒火要冲出胸膛。钢琴是乐器之王,王要独奏!
助理像个鹌鹑似的垂着头,余光盯着桌上的海报,少女如花,真的很赏心悦目啊。况且一个冠军一个亚军,可不比止步于六强之外的强百倍!
“其实…其实也就是找个噱头,先把人吸引进来。他们不走进音乐厅,就没机会啊。”
景耘宣很后悔,他选的场地也失策。鸟巢是明星开演唱会的地方,这种钢琴演奏会,就应该去国家大剧院。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他拿起外套挽在臂间,“第一、把票卖出去;第二,就算砸钱,也要把声势造出去!”
说着他离开了办公室,径自向地下车库而去。
进入豪华超跑,他发出了一条微信。“半小时后,在国贸三期首层等我。”
而后他驱车,向这座城市财富浓度最大、摩天大楼最高的坐标,进发。
半小时后,景耘宣在路边临时停车,看到编号39号——唐歆玥翘首等待。
他落下车窗,言简意赅,“上车”。
女孩穿着呢子大衣,没戴帽子和围巾,脸冻红了,看起来在外面站了很久。她向后排去,手指已搭在车门上。
“坐到前面来。”
唐歆玥顿了下,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车内空调开的足,她感觉热量将自己包围,好舒服。“景先生。”她打了个招呼。
“不是让你半小时后再下来吗?”景耘宣语气中,带着三分“责备和批评”。
唐歆玥哈气、搓手,特自然,笑道:“我怕让先生久等。”
景耘宣乌云密布的脸上,难得见了一丝笑意,“坐好了,和我去一个地方?”
唐歆玥迟疑,还是缓慢地拉上了安全带。
“如果不乐意,就别勉强。”这一声,恢复了冰山的温度。
“不,”唐歆玥惶恐,转而又平静下来,“我相信景先生。”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超跑已经发动,约莫一刻钟后,到达霄云公馆。
从地下车库进电梯,刷卡到达楼层,27。电梯速度很快,“叮”的一声传来,门开了。
唐歆玥跟随景耘宣进入一座她一辈子没见过的大房子。
玄关处预留了男女拖鞋,上面架子上都是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艺术品。
换了鞋,她轻手轻脚走进客厅,欣赏这一方奢华的空间。客厅足有六十平,面宽差不多十米,可以想见白天的时候,阳光多么充足温暖。
隔着鞋子,她能感受到脚底地毯花纹带来的触感,在阳台的地方,她看到了一架钢琴。
这,会不会是一场魔鬼的交易?
她看向景耘宣,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景耘宣脱了大衣,挂在了衣架上,扯松了领带,向她走过来。
“景先生,我……”唐歆玥心跳如擂鼓,不是做好了准备吗?为她的前程而献祭,可现在……
她的手指落在了衬衫上第一颗扣子,在脖颈下。“景先生。”这一声,已经带了些婉转娇嗔之意。
景耘宣嘴角扯出了一丝轻蔑的弧度,随即他大马金刀,坐在了沙发上,顺手一指,“看到钢琴了吗?去弹一首。”
唐歆玥:“……”
天,是她想多了吗?他不是为了……
她静静地走到阳台,手指在琴键上轻轻划过,这架钢琴的品质,比当初孤儿院的还好。她坐了下来,回眸一笑,“先生,您想听……那首?”
“随便,whatever。”
没有曲谱,没有准备,唐歆玥看了眼深深的夜色,心怀忐忑的弹了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
曲毕,她回头看向景耘宣。
景耘宣大步流星地过来,手指毫不温柔地抬起她下巴,“所以,你到底学没学过钢琴?”
就这水平,甭说开演奏会了,在景耘宣看来,给居委会大妈表演,人家都未必愿意听。
下巴处传来痛感,但更糟糕的是心痛。她将要错失这次机会了吗?她终究还是要回到酒廊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吗?
“景先生,”唐歆玥咬着下唇,眼底水光潋滟,她的回答很慢,“我八岁时钢琴启蒙,接受的是最好的老师教育,可惜他很快就走了。后来我让我的……父母给我报钢琴班……”
记忆在眼前闪回,经年岁月带伤。
在记忆中,中年女人叉着腰,指着中年男人的鼻子,男人身后躲着小女孩,“这个小败家就知道浪费钱,还学钢琴,你有那个手吗?你有那个命吗?”
男人气急,跺脚,“孩子喜欢,你就给她学了呗。”
“我还喜欢山珍海味呢,我吃得起吗?钢琴那是有钱人学的东西,一架钢琴几万十几万,把你卖了都不值,你凭什么学?”
小女孩冲出来,跪在下面抬起女人的手,满脸泪痕,“妈,我学好了钢琴可以当钢琴家,有很多演出,赚了钱孝敬您。你就让我学吧,那些钱你都记着,我会还你的。”
女人甩开她,满满的嫌弃,“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的肚皮生不出你这么金贵的小公主,还学钢琴,做梦吧!”
后来的后来,父亲还是让她去学了,但也只是学了三年,家里不堪重负,断了她的学习。
景耘宣笑了,笑的苍凉。
“我是有多么异想天开,会奢望一个酒廊的服务生弹出美妙的曲子!39号,你可以走了,不要让我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