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符融要接班?
“有什么不合适的?”
“叔父,我虽然称不上是贤德之人,有大名声,但总也不是纨绔之人吧。”
“叔父想想看,自从我从战场上回来,我有乱花过一个铜钱吗?”
“吃酒、狎妓还是赌博,我全都不占,更不喜奢华,没有铺张浪费,这不是很难得吗?”
“相比家里其他的子弟,我花钱绝对算是少的了。”
“更不要说,我这里还有一个省钱的大宗没有提呢!”
他还能省钱?
真真没看出来。
“叔父想想看,为我操办婚礼,主要出钱的其实是谢家吧,我们家根本就没出多少钱。”
“把这些钱算一算,现在交给我应急不是最好?”
还有这么一回事吗?
王荟当下就觉得脑袋有点懵,仿佛失忆了。
哎呀,早知道就不这样回答了。
王荟有点后悔。
他甚至想到,刚才就应该直接提一个钱数,先把王谧的嘴巴赌上,这样他也就不敢漫天要价了。
可惜,时机已经过去了。
“你的婚礼确实是谢公一手操办,但也不能说我王家就没出钱。”
“现在你想要点钱,我倒是可以理解。”
“你也成家立业了,是该有自己的产业。”
“不过,你也不能污蔑叔父没有尽心为你操办婚礼。”
“叔父你误会了。”
这个老头子,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有谢公花钱,我们节省点都是正常的。”
“要是我来为儿女操办,肯定也是这样的做法。”
“我是在说钱的问题。”
老头子,你就不要再转移话题了。
我的目的是要钱,你的目的是不给钱,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见还是绕不过去,王荟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得今天的黄历肯定是对自己不利。
“难你就说吧,到底想要多少钱?”
有气无力的,一看就不积极。
王谧敲了敲桌面,提点道:“叔父,具体的钱数就不要我来提了吧。”
“这样特别没意思。”
“不如叔父大方点,直接给一笔大的!”
还让给大的!
给他个大耳瓜子还差不多!
王荟气得不行,面上还得保持优雅。
刚要说话,王谧却又抢先张了口。
“再者说,叔父,我这样要钱,也是为了挽回败局,没办法。”
王荟一惊,还以为他是打了败仗,那眼珠子登时就立起来了。
“怎么回事?”
“说清楚!”
“是不是吃了败仗?”
王谧嘿嘿两声,缓缓说道:“不是打了败仗,是被人家占了便宜。”
“那桓冲老将军忒的欺负人,当时说好了可以给他荆州兵一批新兵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谁知,他趁着我不在建康的时候,又私自和普超联络,给了他大笔的钱财,换走了几批兵器。普匠作也是没办法,谁让将作坊当时缺钱呢?”
“城里局势又乱,根本就没人想起他,为了维持将作坊运营,他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叔父也不必责怪他。”
王谧做出遗憾的表情,余光还不时向王荟的方向偷瞄。
果然见王荟攥紧了拳头。
“你是说桓冲抢了原本属于北府兵的兵器?”
“也不能说是抢,谁让桓老将军有钱呢?”
“他也只是趁着将作坊有经济上的困难才……”
说到这里,王谧忽然顿住了,王荟就更着急了,连忙催促,他这才接着说下去。
“才有点趁火打劫了。”
大腿一拍,王荟怒道:“我就知道,这个老头子,惯会使这些阴招!”
“老夫年轻时也与他共过事,那个时候,他就是如此。”
不能忍!
建康城里各种游艺也是很多的,前些年尤其流行斗鹅。
大鹅虽然看起来忠厚老实,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但是每一个在村里被大鹅追过的人都会知道,大鹅的战斗力,那是杠杠的。
惹恼了大鹅,撵你十条街,一点不含糊!
大鹅!
乃战神也!
年轻的时候,桓冲大将军就喜欢斗鹅,好巧不巧的,王荟也很喜欢。
两个冤家碰在一起,总是桓冲赢得多,王荟输得多。
原因就在于一个钱字!
桓冲有钱,王荟当然也有钱,但是,桓家的作风就是豪奢,也不吝惜花钱,一掷千金的事情经常发生。
而王荟呢,顶着琅琊王氏顶级豪门的称号,总还是要有些体面的。
出钱押注的时候,总是差一截。
既然押注的时候就不敢花钱,赚的钱自然也比不上。
王荟是一步差,步步差。
想起往日的那些冤仇,王荟就怒从心底起。
他跳起来了!
“岂有此理!”
“岂能让那老头子欺负我们王家?”
“不就是钱吗?”
“我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要多少?”
“叔父都给你!”
孩子不用怕!
咱王家别的优势没有,就是有钱!
一腔热血之下,王荟就想把年轻时候在桓冲那里吃过的亏,全都在王谧这里找齐。
王谧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一阵才意识到,叔父大人竟然是玩真的,不是说笑。
赶忙应下了。
小钱钱,这就到手了!
谁也不知道,背后为他出了一份力的,竟然是桓老爷子!
有了钱场,又有了新兵器的王侍郎,可以高枕无忧的前往京口军营了。
他即将踏上新的征程,而他的老对手们,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他们知不知道在遥远的江左,有那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正打算把他们一举铲除呢?
就算是知道,他们也顾不上了。
长安城。
皇庭。
鎏金的宝座,空空荡荡,知晓那桩惨案的宫人们,守在宝座的两边,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殿堂里似乎还漂浮着某种危险的气息,人们似乎还能嗅到那种血腥味。
浓烈的,令人惊恐的。
一夕之间,宝座失去了他的主人,看似强盛无比的氐秦王朝也随之崩塌了。
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甚至连那些平日里看起来不可一世,成竹在胸的皇室宗亲,朝廷大员的情况也比普通宫人好不到哪里去。
在经历过那个疯狂的夜晚之后,现在短暂的平静已经足够让人们满足。
什么一统天下,什么踏平江左,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氐秦帝国还是那么的坚不可摧,强盛的一塌糊涂。
只是一个晚上,他们就变成了分崩离析的破落户。
这样巨大的落差,让长安城内外到处都充斥着惶恐不安。
城门已经关闭,谁也别想抛下同伴独自求生。
这座长安城,刚刚平静了二十年,就再次陷入了狂乱。
而现在,能主宰这座城池的人,似乎还是氐秦。
至少目前是如此。
对于这座饱经磨难的城池来说,不知是喜是忧。
空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便是苻坚生前最为信赖倚仗的人,符融。
而另一人,正是权翼。
虽说此人在长安城发生内乱的那一夜几乎是毫无作为,但这并不妨碍他还算是一个可以帮忙拿主意的大臣。
权翼是个很现实的人。
想当初他力劝苻坚不要出兵南征,正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那种妄想根本就不合时宜。
谁知,苻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意孤行,终于也把自己作死了。
到现在为止,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城内的境况虽然比刚开始的时候要好转了些。
但是,城内城外的军队也依然在对峙当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是姚苌的军队被逼出了长安城,现在只在城外的乐游原上驻守。
城内的警报算是暂时解除了。
相比之下,鲜卑人还是要更体面一些,他们一找到机会便奔出了长安城。
他们对这座城池没有任何的兴趣,毅然决然的抛弃了它,当然是在搞乱了它之后。
唯有姚苌所部,一心向长安。
早在苻坚还在的时候,他们就认定,如日中天的氐秦的好日子长不了。而他们正可以乘势而上,夺取长安城。
放眼整个氐秦的境内,哪里还有比长安城更适合做都城的地方呢?
众将士囤聚于此,不施展一出鸠占鹊巢,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机会。
姚苌很不理解慕容部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为什么不懂得好好把握?
祖地虽好,却也已经残破多年,哪里比得上被苻坚用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长安城呢?
不过,慕容部出走,却是便利了姚羌部。
没有他们的离开,他们又如何可以如此顺利的就占据了长安城。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能攻占内城,但是姚苌很有信心,城内的氐秦军队不过是困兽而已。
已经翻不起大的浪花。
最后,这座千年古都,还是属于他姚苌的!
面对着城外大军的重重围困,符融相当的困扰。
但是,他还可以忍受。
毕竟,对于氐秦来讲,最危险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
他们竟然把在城中作乱的姚羌所部给赶到了城外,一切都靠老天爷相助。
或许,更应该感谢的,反而是慕容部。
要不是慕容部一心要北奔,打开了城门,氐秦军队就要和姚羌部在城内死磕了!
这样一磕,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肯定是氐秦吃亏。
到时候,若是城中的所有精锐丧失殆尽,不管是符融还是权翼,纵有千般的计谋,也是无济于事。
只能束手就擒。
幸而有慕容部执意北奔,趁着打开城门混乱的时刻,氐秦军队奋起反击,居然把姚羌所部给赶出了城。
正是因为有这样神来一笔,才有了现在喘息的机会。
“权尚书,为今之计,你看要怎么办?”
现在,能够和芙蓉商量计策的,除了权翼也没有别人了。
所幸,对于氐秦来讲,走了苻坚,至少还有符融。
或许,这个朝廷还可以多狗一段时间。
权翼亦是满面愁容。
“符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秦之形势已经危如累卵,将军何不建元称帝,也好执掌大局?”
这好像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朝廷上许多同僚共同的想法。
很久以前,就在苻坚惑于清河、慕容冲之时,朝中大臣就有议论。
大王老了,糊涂了。
而符融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如果他能更进一步,或许对氐秦也好,对诸位大臣也都是大好事一件。
但是,当时的条件并不允许。
苻坚虽然糊涂,但是,他前期当政时候的功绩也不能被抹杀。
朝廷上的大臣还是希望他能够振作的,毕竟他才只有四十多岁,还是有机会的。
哪成想,没等来苻坚振作,反而等来了他的死讯。
他们心中更好的人选符融倒是可以上位了,但不得不说,这个时机是相当的差了。
符融能有那种力挽狂澜的气魄吗?
能也是他。
不能也是他了。
还没等权翼再劝说,符融就连连摆手:“权尚书,这可使不得。”
“临时代管还可以,但是大位我绝对不能坐。”
“大王生前也没有称帝,用他的话来说,大秦大业未尽,还没能将海内混为一同,他是没有资格称帝的。”
“既然大王都没有称帝,我又有何资格?”
“再说,现在城内的局势如此混乱,我也没有这个心思。”
“将来,如果需要推举继任者,我也首推太子符宏。”
符丕是苻坚的嫡长子,比他年长的,还有符丕,但是,符丕现在已经被苻坚送到了邺城镇守,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当然还是遵从苻坚的心意,推立符宏为帝为佳。
“可是,如果拥立符宏,符丕那边一定不会甘心,到时候,他要是在邺城闹起来,我们就更难办了。”
权翼的担忧不无道理,符丕本来就比符宏年长,这些年来,自从符宏被册立为太子,他就一直心中不忿。
只是碍于苻坚的威势,不敢做声罢了。
如今苻坚也死了,他唯一惧怕的人也不在了,符宏还能坐稳位子吗?
但反之也亦然,不让符宏上,难道让符丕上吗?
那就更没有道理了!
朝廷上的大臣也不会同意。
两相比较,权翼就认为,可以推举符融这个极有能力,也有威望的长辈坐镇。
而符融则发挥了他一贯的谦退个性,绝对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
作为氐秦的宗室,符融备受苻坚的重用,苻坚对于他可以说是倚仗,而他却并没有揽权的想法。
在危局之中拯救氐秦,当然是他的责任,但是,不论是苻坚还在的时候,还是如今他身已故去,符融都没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