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桓老将军请冷静

  “想什么呢!’
  “都撞树上了!”
  咚的一声和少女娇蛮的声音同时响起,王谧圆滑的脑门,迅速涌起一阵刺痛。
  “你怎么不早说!’
  眼前的娉婷少女满脸甜笑,正是沈蒜子。为了迎接王谧凯旋归来,一直在王府里穿男装的她,还特意换上了一身鲜嫩的秋香色对襟衫裙。
  沈蒜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越想忍住,就越是忍不住。
  “是你自己不看路,反倒埋怨起我来!’
  没想到,她看起来心情还挺好的样子。
  两人在石桌旁落座,沈蒜子很自然的就把左腿搭上了右腿的膝盖,对她的这种不拘小节的坐姿,某人也早就已经接受良好,见怪不怪了。
  “恭喜了,王侍郎!’
  “升官发财还不说,马上就可以迎娶美娇娘,人生几大幸事,全都让你赶上了,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从沈蒜子的话中,王谧并没有嗅到任何的醋味,这让他很失望。
  “听说我去打仗的这几天,府里一直都在张罗婚事,你这么爱看热闹的人,就没有几件趣事要讲讲?’
  “不妨说说,我也好赶快了解情况。”王谧探身向前,沈蒜子却不领情,立刻缩回了身子。
  她双手捧脸,王谧感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很遗憾。
  “谢娘子才貌出众,人品更是没的说,怎么就被你给哄骗到手了呢?”
  “我难道就差了?”
  “你可不要忘记,建康城里,惦记我的小娘子,多到数不清,这你是清楚的。
  “那些女子之中也多得是才德兼备的,我会迎娶谢明慧,都是她的阿翁谢公一力促成。”“其实,从我的本心来说,最近并不想结婚。
  “还不想结婚?‘
  “大哥,你不看看你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能等的下去吗?’
  沈蒜子就这样笑着,好像迎春花一般绚烂,王谧不否认,在新野城,在南阳城,每当午夜梦回,危险尽在眼前的时候,出现在脑海中的娇容,确实是属于沈蒜子的!
  如果,不是谢安下手太快的话,他确实希望能够和沈蒜子谈一场健全的恋爱,携手走下去,
  毕竟,他到底还是个现代穿过来的男子,头脑之中的观念完全是现代的。
  女人嘛,当然还是自己追到手的,最香了。
  当然了,谢明慧也很好,主动送上门的,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王谧有一瞬间的失神,沈蒜子又不会读心术,哪里能知道此刻他心中的想法。
  只是一脸坏笑的说道:“你不必担心,谢娘子那边我都商量好了,她进门,我也可以呆在这里。”
  “等我想离开的时候,我自会离开,谢娘子她也不会阻拦。”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沈蒜子拍着胸脯保证,特别爽快,王谧陷入了迷惑。
  “等一下!’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你见过她了?”王谧丝毫不怀疑,沈蒜子干得出来这种事。
  “是啊!’
  “见过了!”
  “还长谈了一次呢!”
  她居然还好意思点头!
  “你们怎么会见面的?”
  “她来王府了?
  “还是你主动找上门的?’
  两女的性格放在一起比较,王谧还是觉得,沈蒜子主动上门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过,谢府的大门,哪里是容易跨进的?
  “具体怎么见到的,你就不必管了。”
  “我只是知会你一声,我和谢娘子现在互相都知道彼此了,谢娘子也表示不会阻拦我呆在你身边。’
  “我呢,自然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这个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不必再烦恼了!”她说的简单,谢明慧的脾气也不一般,谁能相信,一个妙龄娘子天天围在他王谧身边,谢明慧还会无动于衷?
  她会一点都不吃醋?
  事情还没落到自己身上,吹牛当然容易,到时候,被麻烦环绕的,就只剩下他这个可怜人了!
  “蒜子,我和明慧成婚之后,你就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明知道她不会说实话,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沈蒜子努努嘴:“你还真是喜欢老调重弹。”
  “有句话,我和谢娘子也是这样说的,今天我也是这样说,我这个人,一向短视,只看眼前事,不会想的那么长远。’
  “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难道,我跟在你身边,你还觉得吃亏吗?’
  啧啧
  这个小娘子,她居然倒打一耙!
  “好好好,你随便吧!‘
  “反正到时候,生气挠墙的不会是我!’
  王谧起身要走,沈蒜子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挠墙?”
  “你少瞧不起人了!”
  沈蒜子气急败坏,俊脸羞红的样子,让王谧很受用,对嘛,这样才对。
  他伸出一指,戳了戳她的小脸:“你说得对,反正吃亏的不会是我,你倒是要小心了,小心变醋王!”
  “醋王?’
  “那是什么?’
  “卖醋的店铺吗?”
  某女傻头傻脑的疑问,飘荡在空中,王谧带着笑声走远,只剩下没听过吃醋典故的沈蒜子呆立在院子里,不明就里。
  啥叫醋王?
  毗邻建康宫东南角的一片开阔地,低矮的小平房林立,一块巨大的牌坊,高耸在开阔地的最外面。
  正是将作坊。
  别看地方粗陋了些,但是,这里绝对是建康宫范围内,最热闹,最有生气的一片地方。到处都洋溢着劳动的喜悦活力,与建康宫乃至整个建康城内弥漫的那种虚无做作的风气,截然不同。
  将作坊里居住条件一般,但是,住在这里的工匠,着实不少。原本活跃在将作坊里的工匠,大约就有上千人,而现在,因为制造手枪的差事也交到了将作坊的肩上,又有三百名左右的工匠加入了将作坊,这里就更热闹了!
  将作大臣普超,虽然不争不抢,从来对朝廷上的那些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但是,照实说来,普超手下管理的人并不比别的部门少。一些清闲的部门,例如礼部,司农等等,所辖不过几百人而已。
  普匠作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在这个将作坊中,他拥有绝对的权威,无数新鲜的发明,精致的巧思几乎是每日每夜都在涌现。
  这让年逾天命的普超,每天都过得风风火火,特别有激情。
  更重要的是,将作大臣这个差事,还没有人会觊觎,也绝对不会有人跳出来与他争抢。将作大匠嘛,那不就是工匠的头?
  做的再大,功劳再多,也不过是下等人,哪个世家子弟会争抢这个差事?
  根本就看不上眼!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世家子弟们看不上眼的差事,却是普超最为热爱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缘分,寂寂无名,正准备再做几年就在将作大匠这个位置上致仕归家普超竟然迎来一位忘年交,堂堂琅琊王氏黄门侍郎王谧。
  “稚远,连战连捷,真是恭喜了!’
  王谧他们一行人才刚刚下马,从牌坊处进入将作坊的工作区域,就看到普超穿着一身衿褶(上衣下裤的一种便于劳动的衣服,从北方传入南方,在晋末和南北朝时期,相当流行,不分士庶,人人都喜欢穿着。)一脸喜气的迎上来。
  “普匠作,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
  “这位是桓冲,桓老将军,这次将作坊要打制的两千支手枪,就是要交给荆州兵的,桓老将军特地来看看将作坊的工作情况。”
  “普匠作,老夫不懂什么手枪制造,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多有叨扰,还请不要介怀。”桓老将军性情疏朗,一向是个好说话的热心人,只要不涉及到打仗的问题,他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
  普超自然也不例外。
  他与桓冲年纪相当,只是略微拱了拱手,笑道:“见过桓老将军。’
  “自从上次建康一别,我与将军已经三年没见了,如今看到将军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实在是很欣慰。’
  三年没见?
  一,二,三
  那不就是桓冲大将军三围襄阳而不入的开端年吗?想到了这一层,桓冲脸上略显尴尬的笑容,似乎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不过,这样的尴尬并没有在桓冲的心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将作坊里各种热闹的劳动场面吸引住了。
  打铁作坊那边,魏师傅正在带领着一群学徒,继续用王谧传授的团钢法炼铁成钢。“这里的火候还要再久一点,不要着急。
  王谧爬上了木梯,查看高炉里的情况,很快就指出了小学徒的错漏之处。
  魏师傅揩了一把汗,笑道:“王侍郎教训的是,你们几个新来的,都来见过王侍郎,我们这些打铁炼钢的新法子,都是王侍郎传授的,严格说起来,他才是你们的师傅哩!”
  “小的们见过王侍郎。
  站在面前的几排年轻人,有的王谧见过,有的确实脸生,不管是不是接受过他的指导,只要能学有所成,赶紧把手枪造好,就都是他的得力干将。
  “普匠作,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招了不少新人呐!”
  “太好了!”
  王谧在几个相关作坊前走过,不时指点几句,进而发现,不只是打铁作坊,什么香烛作坊木匠作坊,凡是能和手枪制作牵上关系的地方,随处可见生面孔
  普超哈哈大笑:“王侍郎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特意这样做的。不瞒你说,为了给手枪制作多征集一些人手,我可是煞费苦心。
  “一些从建康城以及周边地区调集来的工匠,原本不是擅长金银器制作或者做木匠活的,只要他们愿意,我都把他们拉到了相关的作坊,反正造枪也是个新鲜手艺,不管是什么也不会的小学徒,还是原本擅长其他手艺的工匠,到了这里都要从头学起,就这样,我们的队伍就迅速扩展起来了!’
  王谧挑起了大拇指:“普匠作真是头脑灵活,这个办法太妙了!”
  怪不得刚才他从几个作坊前经过,竟然发现有些生面孔,年纪也不轻了,看起来不像是新手,原来都是被普超强行征用过来的。
  原本,普超这样做还是担着一定风险的,只敢偷偷的干,可是,现在,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这样做了。
  因为将作坊的范围之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凡是与制作手枪相关的事宜,皇帝司马曜已经全权交给王谧处理。
  “你这把枪,雕的实在是漂亮。
  桓冲踱步到木匠作坊附近,看到散落一地的木托,一眼就相中了一把。
  那木托上雕刻了精美的缠枝荔枝纹路,与其他做工简单的木托完全不同。
  “老师傅,怎么样,这把给我吧!”桓冲嘴上商量,实际上早就已经把这把手枪看成是自己的,拿在手中,还瞄准呢。
  “不成不成!”
  “快放下!’
  颜师傅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桓冲没经他允许就拿走了他的爱物,他二话不说就抄手要夺,桓冲哪能让他得逞,几个闪身,老颜差点扑倒在地。
  “你这老汉,忒不讲理,那是我给自己做的枪,我要用的!”
  虽说桓将军威震四方,家世响当当,但是,他又从没到将作坊来过,这里的师傅自然是不认识他的。
  丝毫不给他面子,张牙舞爪的上来抢夺,一看就是急红了眼,连桓冲的大致身份都推断不出。
  而桓冲,又一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看看颜师傅的打扮,也明白了他就是个木匠,遂笑道:“你这木匠头头还挺厉害,枪都还没有一支,先把木托准备好有何用?’
  “你看看我!’
  “多威风!’
  桓冲撩开长衫,别在他腰间的手枪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光闪烁,那叫一个辉煌耀眼。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造枪的人,却连一支枪都没有!
  岂有此理!
  “桓老爷子那是
  “又和谁吵起来了?”
  王谧和普超一起查看作坊的运作情况,一时也没有顾得上桓老爷子,等到再想起他来,就看到桓冲正在木将作坊那边争吵。
  老爷子,精力真是旺盛。
  “那不是颜师傅?
  普超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边厢,王谧他们快步赶过去,那边厢,眼看着桓冲和颜师傅就要动起手来。
  若论武艺,颜师傅哪里是桓老将军的对手,且看老将军抡起木托,奔着颜师傅的额头就去了!
  “住手!”
  “桓老将军,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