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襄阳是我们的!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
以史为鉴,顾祖禹的一番话,讲的是酣畅淋漓,直指历史上东晋朝廷之虚伪懦弱。
尤其到了太元年间,晋朝偏安一隅已经超过了五十年,许多当年的南渡衣冠早就已经习惯了江南恬静舒缓的生活。
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聚敛钱财,各大家族也早就划分好了各自的势力范围。
中原地区现在已经被氐秦一统,朝臣们心里都有一笔账,氐秦兵强马壮,绝对不是好惹的。
长江沿岸防线蜿蜒曲折,能把各个军事要塞都防守严密,就已经相当的困难了。
进取中原?
别逗了!
根本就没有那份余力。
从东晋对待军事重镇襄阳的态度上,顾祖禹敏锐的指出,东晋根本就没有决心和意志来恢复中原故土。
要不然,为何拥有如此重要的城池,还不能以此为据点,步步为营,夺取江北的地域?
襄阳是整个长江中游最为重要的军事重镇,这里在古代一直是属于荆州的势力范围。
于是,执掌荆州的桓冲也一直将襄阳的得失看成是自己的分内之事。
襄阳,在地理位置上介于秦岭和江汉平原之间,它的上游大部分都是山地,下游则湖泊连绵,地势低洼。
这里历来被称为南船北马的交换之地。往来于中原和两湖之间的人,南下的要由此上船,北上的要由此上马。
可见,襄阳的重要性之巨!
然而,到了太元八年这个重要的历史节点,襄阳已经脱离晋朝掌握,足有三年了!
恬不知耻的大晋朝廷,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洗脑,还是为了对大晋境内的百姓有个交代,仍旧宣称强兵重镇的襄阳,仍然控制在荆州部队的手中。
这句话,执掌荆州部队的大将军桓冲都不相信,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高喊着口号。
襄阳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
经过了十天的急行军,由冠军将军谢玄亲自带领的北府兵,终于到达了距离襄阳最近的城池,竟陵。
自从丢失了襄阳,荆州统帅桓冲便将治所迁到了上明(都在今天的湖北境内),还美其名曰便于防守,以逸待劳。
襄阳一丢,以至于晋朝江北的所有军事堡垒全都摇摇欲坠,有朝不保夕之感。
竟陵(今日的湖北省天门市)紧紧托在襄阳的后部,成为了拱卫江北的又一条防线。
北府兵提前到达竟陵,对于荆州兵来说,也是个意外。按照之前的约定,此番大战,江左将由守转攻,先行向占据襄阳、涪城、武当等重要军事重镇的秦军发起猛攻。
当荆州部队成功夺下襄阳之时,北府兵刚巧赶到,与桓冲汇合,共同向江北进发。
襄阳战场,现在还在厮杀,可谢玄却已经先一步到达。这让留守竟陵的桓石民大惊失色。
但他已经来不及解释,因为,氐秦大军已经进入了竟陵外城,与晋军隔河相对。
刚一抵达,便进入了战争状态?
老子的命运也太他娘的……
好了吧!
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一向喜穿白衣,就喜欢在人群中招摇走过的王谧,也换上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外面罩上了沉重的甲胄。
王谧在军帐中端正坐着,他早就把那些上一世拍摄粗制滥造古装剧的编剧导演骂了一个遍。
艹之!
来之前谁也没告诉他,古代的甲胄需要在腰上和胸上系绳子才能穿的住!
这玩意难道不是脑袋一钻就穿上了?
在他的周围,是统领北府兵的名将,谢玄和刘牢之,同时在列的,还有荆州部队桓氏家族的一对兄弟,桓石虔、桓石民。
桓冲还是有脑筋的,此番作战,一概都是与北府兵配合,而由于种种历史原因,荆州兵和直属朝廷的部队一向关系不睦。
但不论是一直盘踞荆州的桓冲,还是统领北府兵的谢玄都深知,几乎已经统一了中原的苻坚,比以往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可怕。
他们只能抛却成见,共同迎敌。
而派遣桓石民到竟陵,便是桓冲释放的友好信号。
桓石民是何许人也?
他为何在冠军将军面前有这么大的面子?
皆是因为,桓石民其实还是谢玄的长辈!
石民之妻,正是谢玄的姐姐,别误会,不是谢道韫而是谢道韫的妹妹谢道晖。
桓冲派遣此人来驻守竟陵,便是有意要和北府兵搞好关系。
在谢家众多用鼻孔看人的贵公子之中,谢玄已经算是相当好说话的。看到桓氏兄弟,一直表现的很和气。
这让心中惴惴不安的桓氏兄弟,终于放心了。
军帐之中,几位晋朝主将,面色都不好看,对前线战事不甚了了的王谧,已经算是他们之中,表情最放松的。
至少,他还有心情喝茶。
透过军帐敞开的大帘子,可以窥见,军营范围之内,到处都洋溢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护卫在主将军帐之外来回行走,这些护卫看似很少上阵打仗,却是军中最有经验,战斗神经最灵敏的。
一切异动都不能逃过他们的眼睛,他们的任务就是舍出性命,保护主将的安全。
“石民,秦兵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竟陵?襄阳那边战况如何?”谢玄盯着姐夫瞧,脸上写满了忧郁。
提到襄阳那边的战况,刚才还算能维持镇定的桓氏兄弟,立刻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说起襄阳的局势来啊……那可就太复杂了!
桓石虔是个急脾气,眼看谢玄面露怀疑之色,立刻怼了石民一下,眼神暗示:你去说!
看这个情势,襄阳局势不妙啊!
王谧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久经沙场的谢玄,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桓氏兄弟身上。
一颗心渐渐下坠,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襄阳这个军事重镇,非但没有夺回来,说不定还损失了大晋更多的兵马,正宗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石民,有话但说无妨。”
谢玄摆出了一个真诚的姿态,桓石民觉得,最后也是纸包不住火,莫不如现在就照实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