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无字玉壁
两人顺着山路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在崇山峻岭间曲折前行，不知不觉已将天音寺远远抛在身后，再也看不见了。
天音寺后山山脉地势比想像中要广大许多，一路走来但见得峰峦叠翠，山风徐来，各种千奇百怪的奇石山岩突兀，或有断崖瀑布，从天而落，轰鸣而如玉带，尽显大自然的壮丽秀美。
举目望去，只觉得心胸一片开阔，整个人都变得爽朗起来。
又走了片刻，法相忽然停住身形，说道：“前头便是了。”
郭玉一怔，向前看去，只见前方依旧是山路蜿蜒，路旁一边是茂密树林，另一边生着杂草荆棘，三尺之外便是一个断崖，顿时了然，凝声向法相问道：“无字玉壁就在这断崖之下？”
法相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断崖之上，笑道：“正是如此。”
郭玉走到他的身旁，站在断崖之上，眺望过去，只见这断崖下雾气弥漫，如波涛翻滚，涌动不息，似是一个山谷模样，而远处隐隐望见有模糊山影，却都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法相笑道：“我们下去吧！”
说罢，不等郭玉回应，他便直接纵身一跃，跳下了断崖。
郭玉见状也不犹豫，跟着跃了下去。
这里的雾气似乎有些奇怪，似浓非浓，只是如缠丝一般纠缠在一起，任凭山风吹拂，也不见半分散去的样子。
在下落的过程中，郭玉注目向山壁看去，却只见眼前白雾一片，丝毫看不真切。
他向山壁方向靠近了些，只见片片雾气如云层一般散开，在他眼前向两旁滑了出去，陡然出现了自己的倒影，模样清晰可见。
很快的，雾气渐渐稀薄，脚下景色顿时清晰起来，乃是一面小小石台，颇为光滑，周围有三丈方圆，树木稀疏，坐着几个天音寺僧人，正在闭目修炼。
两人很快就落到了地上，放眼看去，只见这几个僧人都已上了年纪，坐在首位的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僧，脸色焦黄，彷彿是将死之人的气色，而苍老模样，更远远胜过了普泓大师。
法相来到此人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师叔，我奉师父的命令带这位郭师兄来看看无字玉壁。”
“嗯，知道了。”老僧缓缓睁开眼，简单地回了一句，便不再言语，闭目继续修行。
法相再次行了个佛礼，看向郭玉，低声说道：“郭师兄，我们开始吧。”
郭玉点了点头，随着法相一起往后走了几步，来到几个僧人的身后，盘膝坐下，准备开始参悟无字玉壁。
抬眼望去，小小石台之后，断崖之下，是一片如镜面般的巨大绝壁，笔直垂下，高达七丈，宽逾四丈。
山壁材质似玉非玉，平整光滑无比，倒映出四周的天地美景，远近山脉，竟都在这玉壁之中。
而郭玉与天音寺几位僧人，坐在这绝壁之下，直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与天地造化相比，人端得渺小无比。
深深呼吸了几口，把自己的气息调整平稳，让心灵完全静下来，再次观察了一会毫无波动的无字玉壁，郭玉这才缓缓闭上眼睛，试着用念力探了上去。
无字玉壁很光滑，也很浅薄，浅薄到郭玉的念力刚一触碰，就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地进入其中。
天空、大海、草原、荒野……
郭玉的脑海中涌现出一幕幕画面，快速转换，连绵不绝，最后竟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接着天边的云彩之上，出现了一个老僧，盘膝端坐，周身散布着淡淡的金光，面容时而和善，时而悲苦，刹那间竟转变了数种表情，仿佛阅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只有他的那一双眼睛却一直是紧闭着的，但郭玉却能感觉到，那个老僧似乎真地能看到他。
又过了片刻，忽地吹来一阵轻风，老僧开口了，道道梵音清晰地响彻在郭玉的脑海之中。
而此时，外面的真实世界也起了变化，山谷之间忽然异声隆隆，似奔雷起伏，头顶的那片浓雾之海陡然起了波涛，从原本轻轻涌动之势变做巨浪，波澜起伏。
紧接着一束耀眼光辉，竟是从浓雾之中撕开了一道裂缝，射了下来，正照在无字玉壁之上。
瓮瓮瓮……
就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光滑无比的无字玉壁上渐渐荡起道道波纹，扩散着，凝聚着，慢慢形成一个又一个金色古拙难懂的大字。
如沸腾一般在无字玉壁上闪烁跃动，令人眼花缭乱，而最上面的那一排大字却分外的清楚，赫然正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包括法相在内的几个天音寺僧人大惊失色，骇然地盯着玉壁，此等怪异之事，几乎所有的天音寺僧人都未曾见过。
最前方面容枯槁的老僧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失神地呢喃道：“佛迹，佛迹……”
外面的情况郭玉不知道，他现在只觉得老僧诵念出的经文犹如惊雷在脑中炸响，过往修行中众多艰深晦涩之处，突然似豁然开朗般解开了许多。
那起伏跳动的一个个字句，与之前学习过的三部天书经文彼此勾连结合，许多断断续续的地方都得到了接续，刺激得他的体内真元本能地运转了起来，似巨浪波涛般汹涌澎湃，不停地在体内冲刷流动。
五脏六腑，手脚四肢，身体的每一处都似要爆炸开，骨骼、经脉仿佛都在扭曲变化，气血之力变得越来越强盛，额头上逐渐泛起密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从崖顶吹来了一阵山风，搅得山谷上空的浓雾再度翻涌滚动，穿透而过的那道耀眼光辉渐渐被掩盖，无字玉壁上的古怪文字也随之而缓缓消失，重新恢复成平滑的镜面。
郭玉身体中的异样已经褪去不见，整个人一片轻松，仿佛屹立在天际风云之间，与天地共呼吸，有种万物皆忘般的感觉。
片刻后，他的嘴角微微升起淡淡的笑意，睁开双眸，用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太清境，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