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北凉王府,徐家兄妹(二合一)

  叶启淡淡道了声好字,转头去看已经走在自己身后的许织娘,褚禄山会意一笑,说道:“城里那帮孙子,真的是眼睛长到脑门上去了,敢来欺负赵家娘子,还克扣了赵家娘子足足四年的抚恤银子,端是不知好歹,少侠您且放心,日后只要我褚禄山活着,就没有人敢来欺负赵家娘子,还有那赵家娘子的抚恤银子,保准补齐,一年三十两银子,不倒马关军方再添上三十两,保管到赵家娘子手中,倒要看看谁还敢在我褚禄山眼里送沙子。
  少侠,您且放心去王府做客。”
  别看褚禄山说的是好话,但那脸上一身肥肉与真不怎么好看的五官配在一起,加上大嗓门,反倒像是那些上门来讨债的青皮混子。
  “相信褚将军的话还是能说到做到的。”叶启柔柔一笑,对着许织娘说道:“我与右松虽才相处两日,但估计那孩子是不舍我离开的,现在他睡着也好,省的到时候哭鼻子,我这就去了,你们安好。”
  说完,叶启见着老黄拉开了马车的帘子,缓缓几步上了车。
  褚禄山看着呆若木鸡的小娘子,露出一个自认为善意的笑容,说道:“这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将来保准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小娘子不必有什么挂念。”
  说是不必有挂念,其实就是让赵家娘子别挂念,也别真对那位有什么念想,不然……最后还是苦了自己。
  许小娘微鞠一躬谢了褚将军提点,不过,有过前日被少侠挡在身前替她面对那些恶兵,尤其是听到右松那句做我爹吧后,这几日除了心忧恶兵们的报复外,若说对少侠没有过什么念想那是假的,然而她每每想到这些,就会想到自己已经嫁过人还带着孩子,心中就自惭形秽,然后怒骂几声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不去想了。
  不挂念就不挂念了,许织娘抿着嘴唇,看着那辆马车走出村外许久才回了院子关好院门,再过会儿右松就要起来了,还得想想怎么去劝慰他呢。
  ……
  马车驶出倒马关地界,身后就再没有北凉铁骑相送,至于马车一行的安危问题,笑话,在北凉谁敢动王府的车,再说了,一个剑道能称宗师的人物加上一个十多年不出剑的西蜀剑九黄,只要别遇见陆地神仙一流,能有什么事?
  出了倒马关,天气就一下子变得稍暖了些,一路平坦,然而前几日下着的雪却开始消融了,路上泥泞,非是那匹拉车的马一条腿能抵得上普通马匹的两条,说不得马车就陷在泥里走不动了。
  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好好看看,叶启在马车里坐了会儿后,索性就掀开帘子,与老黄同坐在马车前沿。
  老黄咧嘴一笑,露出少了门牙的一拍牙齿,说道:“少侠不要见怪,这倒马关里外就是这情况,下了雪下了雨,车马就难行了,不过如今还是好太多,大柱国在十年前拨下了一大笔银子,疏通了边塞要道,这要是以前,只要下个半天的雨,保准车马不通一两日。”
  老黄说了声少侠,是真当叶启就是少侠了,在许织娘家门口试斤两的时候,他就确定,这位估计是不记得兵解前什么事了,且看着他现在对外物好奇,能有那等剑意与微末元气,估计最近才稍稍觉醒了些前世的一些本事,两世元神相合,忘记掉一些事情也属正常,如此自然得称少侠。
  叶启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就去看路边的风景,只见两侧山川如卧龙,本是枯色,被雪水润湿,就成了褐色,马车所行的路是开在山谷平地间,路边就是平坦的农田,有些农田中还有着没有割掉的泛青小麦,景色简单,倒当真是应了北凉那一凉字。
  过了泥泞路段,老黄道了句少侠坐稳,瞅着那异于常马的大马臀上来了一鞭子,那马鼻间仿佛有蛇虫在动,呼出两道白气,撒开蹄子跑了起来,一时间,马车的速度比单马飞驰还要快,也不知这看着普通的马车是什么材质做成,竟是在这等速度下都没有散架。
  马车走的飞快,倒马关与陵州城本是有着两州之地,寻常马车快马走上一趟,没有三日下不来,而老黄所驾的这车从早时出发,到太阳刚落到山头上,两人就已经看到了远远像是一根长枪的陵州城。
  ……
  春秋乱战之中北凉三十万铁骑杀出来的功劳不是盖的,作为三十万铁骑统领的徐骁数战成名,被人冠以“人屠”名号,离阳一统中原各国后,其被封为了异姓北凉王,统北凉一切军政要务,可谓是得到了除皇帝宝座以外所有能有的东西。
  单看那北凉王府,盘踞于整座清凉山,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如此就可看出这位异姓王的权势该如何滔天。
  马车停于王府门前,老黄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摆正了自己头上的羊皮裘帽子,再是咧嘴向着身旁的少侠一笑,说道:“王府这就到了,内里已经安排好了少侠的住处,接着就由老夫带着少侠转转王府。”
  叶启点头应下,看着这风雅的北凉王府景致,与那一路来时的北凉风貌,还真是相差颇大。
  随着老黄进门,一路上庭院丛丛,江南、北凉本地、离阳京都风貌都能在此地寻到,老黄竟是能一一叫上那些庭院别名。
  两人顺着凉王府内的碎石小路走着,走到清凉山山腰才停下,一路上看到不少莺莺燕燕,不过没能见到那位马踏六国的大柱国,也没见到浪荡名号满离阳的北凉王世子。
  一面如镜大湖占据山腰平地,大湖前较高一处有一座亭,两人走入亭中,整片湖景尽收眼底,湖岸亭台楼榭无数,一座高耸入云的九层楼阁在其中极为显眼。
  老黄指着亭子说道:“少侠,咱们所在的这个亭子叫做听潮亭,名号是从这湖得之,北凉王府修建之时,意将湖扩为海,将原来湖泊扩建一半,日升月落,湖水涨跌都能听到潮声。”
  说着,老黄指向那座高楼说道:“这座楼阁,叫做听潮阁,现在就不与少侠藏着掖着了,王爷已经下令,阁内任由少侠进出,其中每本藏书少侠都能翻阅,至于此间报酬,等着到丰州视察的王爷回来,会说于少侠。
  王爷他心胸大度,想来不会提什么让少侠不悦的要求,到时候若是少侠不满,咱们也能一拍两散。”
  “至于少侠今后在王府的住处,是在那里,一应俗事都会有下人们照看着。”老黄又指向湖东岸旁的一间被无数短树簇拥着的小院。
  整座听潮阁仍由进出,这北凉王的手笔却是不小,叶启心中说道的同时,简单出声说道:“多谢。”
  ……
  ……
  就在马车与三十铁骑刚走不久,许织娘正在厨房里做着早饭,赵右松抱着师父用过的桃花枝,没有找见师父的他哭哭啼啼地跑入了厨房。
  这孩子其实早就知道,师父那样的仙人,不大可能会蜗居在村子里,不然他收自己为徒,何故要直接将功法传给自己,而不是亲自来教,只是没能想到,师父会走的这么快。
  小男孩随着娘亲,早早就见过了人世间那些不好的阴暗东西,因为许织娘漂亮,多引来村里男人们多看,故不怎么受妇人们待见,久而久之连带着赵右松也不受待见,就是有些人对小男孩还算不错,可也都是图他娘亲美色的人。
  孩童心性虽然说好被人骗,可大人向来不屑于在孩童面前隐藏什么喜恶,别人对他到底好不好,他幼小的心里都有杆称,师父传他武学又不畏麻烦的帮助他们一家,那时真真在在的好,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想让师父当他爹。
  赵右松不担心那么厉害的师父会被那些恶人捉走,只是觉得今后大抵再也看不到师父了,心中委屈的要紧,便紧握桃花枝抱着娘亲的厨裙大哭着。
  许织娘心中也不是滋味,幽幽叹息一声,摸向儿子的脑袋说道:“右松,你也不是再看不到你师父了,你师父说过,等你将本事练好,他就会回来看你。”
  右松泪眼婆娑,看着娘亲,声音断断续续问娘亲道:“娘亲,真…的吗?”
  许织娘眼中藏着失落,面上却是强撑着笑,将右松脸上的泪花抹掉,说道:“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男孩听到娘亲此话,竟一下子不哭了。
  “娘亲,我一定会好好练武的。”
  ……
  ……
  来到北凉王府本来就是要去听潮阁,既然昨日老黄那么说了,天稍稍亮了,叶启就早早起来,刚一开门,就有在外等候的婢女端来了冒着热气的点心。
  草草吃过早饭后,在几位秀丽婢女伺候下,叶启换下身上那身破落的书生服装,穿上了一身英武、出尘皆有的白色武士衫,那些来伺候的婢女,眼睛都看直了,若非叶启性格没有世子殿下那么花花,本身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柄剑,说不得还要使出一些自己绊自己脚的招数来“一亲芳泽”。
  广阔听潮湖东、北两岸,都修有灰白山石雕刻而成的护栏,沿湖岸线条,是一条由大小相同精美鹅卵石铺成的道路,道路两侧,栽种着无数因冬时枯败的花草,若要在春时,走在小路上,一侧春湖妙景,一侧花草清香,想来会更是妙哉。
  听潮亭上,正有一端着竹篮的女子,女子相貌平平,身上穿一身青色儒衫,腰间配一吊着金黄剑穗的古剑。
  只见女子葱白右手在篮中一抓,抓起一把褐色饵料洒在湖中,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湖中便有近百条锦鲤翻滚,鱼尾就着朝阳,让亭下湖面好一阵鲜艳旖旎。
  叶启驻足看这百鲤朝天妙景,不知为何想起了后山经常在小湖里喂鱼的大白鹅,如果那里的鱼也像这听潮湖里的鱼一样没有规矩,估计会被大白鹅一个一个敲打到变得有规矩。
  想到大白鹅,自然也会想到狐狸,他长叹一声,狐狸最是粘他,灵智又像是人间四五岁的小丫头,为了不让它担心,所以它不知道自己对付昊天的计划,穿越时也没有能力将它带上,也不知道如今在书院过的如何了。
  在听潮亭上喂鱼的女子注意到了这个容貌不输于三弟的白衣少年,听潮湖边不是谁都能来看景的地方,而对方看样子显然不认识自己,这人好大的胆子,府里这些年的守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正要责问,女子才忽然想到,昨夜回府时父亲似乎提过一件事情,说在倒马关那里出了一个剑道宗师,难道是他?
  这么想着,女子发现那人向自己看来,腰间平时安稳的古剑像是一个犯了酒瘾的酒鬼抖了起来,是那人无疑了。
  女子身份简单不了,北凉王生有二女二子,大女徐脂虎生得一副可羞牡丹的雍容风貌,远嫁了江南;二女徐渭熊,马术超群、剑术一流之外,文道上天赋却更为惊人,诗词歌赋哪样不通,棋道上被尊称为古来罕见的女国手,更是改棋盘十七道为十九道,广为流传,如今在上阴学宫求学;三子就是让整座离阳王朝都津津乐道的北凉世子殿下;至于四子徐龙象,却是生来就不似凡人,铜头铁骨,未学什么武技神通,就能生撕虎豹。
  女子一身儒衫,又能在这听潮湖喂鱼只能是二郡主徐渭熊了。
  徐渭熊按捺住手中古剑,看着那个剑道宗师,心中没有丝毫紧张,徐骁曾言,他这二女善阳谋,别看正是女子妙龄,胸中沟壑却已经不下助他马踏江湖的谋士之一赵长陵,不说她身份尊贵,就说徐骁那一评价,善阳谋者,哪一个不是心胸如天地。
  “是柄好剑。”
  “先生姓名?”
  “叶启。”
  叶启说完,收回看在徐渭熊身上的目光,顺着前路向听潮阁去走,这时,小路外忽然响起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
  “二姐啊,谁能想到上阴学宫那些老王八们会提前休沐的时间,没能第一时间回王府迎接二姐,是弟弟的罪过,不是罪过,是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