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前
夫子嗯了一声,说道:“熊初默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弱的天启,独占着心思纯粹才得见天启之门,若非当年道门实在无人,掌教的身份也轮不到他,虽然没有见过现在的西陵掌教,但他能够在陈某偏居南海多年将知守观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能人。”
“我杀了观前青山里的那些死人,道门或许不敢明面上怎么样,但刚来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东荒有大事,左帐王庭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与荒人还有神殿联军都开战了,我那位师叔集合了西陵镇南叛乱的裁决司一部分军队,说是要先灭荒人再灭左帐王庭,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那些荒人和蛮人。”
“陈某的局,看来他也看透了事情的原委。”
叶启摇头,说道:“不是他看清了,是他一直都清楚。”
夫子疑惑,说道:“奇怪……”
“我看了他写过的不少修行笔录,除了那些修行法门与经验不说,其中理念只渗透着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顺天而为。”
夫子明了,说道:“看来,他才是最忠诚于昊天的人,当然,他同样也忠诚于人间。”
叶启语气惋惜叹道:“可惜他的路与书院的路不一样,人如溪,哪里会有停歇的时候,遇见山石阻挡,或是绕过,或是穿过,再或是挤成一堆没过,无论怎样,就算石外有汹涌大海,总得流不是,他却想着怎么让流动的水不流了,这不是让人成猪圈里的猪了?”
夫子对叶启的话很是赞叹,学着对方的样子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不过,在这场人间与昊天的战斗中,他还是能觉得书院有赢的可能。”
面对夫子的赞叹,叶启嘿嘿一笑说道:“战天之后,老师你看着他。”
夫子神色一肃,骂道:“黄口小儿。”
“老师,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废话了,早早走,万一去的迟了,小师弟死了那可就不好了。”
“走走走……”
……
“狠不得牵牛驾车陪老师与十二师弟同去。”君陌今日没有带冠,被后山暖风打乱的黑发如道道飞瀑拍在岩石上溅出来的杂乱水流,他注视着消失在后山山道间的一老一少,语气失落,声音却像是吼出来的一般。
陈皮皮紧紧抱着三条尾巴的小狐狸,那小东西身子大了一圈,多出两条尾巴不说,力气比以前还大了十几倍,他现在抱着狐狸,只能以着天下溪神指指意束元气成绳来束缚住对方,不然早就被其挣脱追上叶启了。
“二师兄,我也想。”因为操控着天地元气,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感觉。
余帘见他实在太累,趁白狐看着山道身子挣扎的时候,一记手刀打在白狐的后颈,让小家伙睡了过去,她看向君陌劝解说道:“人间不能没有书院。”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今日并没有轻描眼线,也许描了,只是不知哪时被她悄悄擦了。
七师姐长舒一口气,拿着一把木梳,转了性子般地走在君陌身后,为君陌梳起了头发,渐渐将那杂乱的一团黑发梳成一个马尾。
“这还怎么叫人好好下棋了?”五师兄语气不满声音懊悔说道。
“我都无心种花了,你们还下什么棋。”王持说道。
西门不惑拿起洞箫,想要吹上几个曲子,让后山的气氛别这么压抑,却被抱着琴的北宫未央阻止。
这时,沉默未语站在众人前列的大师兄看向众人,说道:“都别看了,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
……
西荒的一片草原上,荒人在血战,平时注重行军布阵的西陵联军不知发了什么疯,十万联军不要命地与一万荒人厮杀起来。
草原上的沃土青草被血液染的红扑扑的,还有的则呈黑色,显然这场厮杀持续了很长时间。
既是厮杀,就有人死,荒人铜头铁骨,也难以在十万神殿联军拼命之下落到好处,联军以六万人的战死,换来了一万荒人好儿郎十不存一,荒人第一强者唐破入神殿重重布防,与那辆跟在联军后方一辆神辇中的强者战了一场,被打成重伤后突围回到荒人军中昏迷不醒。
荒人虽然才是死战中的佼佼者,但他们并不傻,如今敌人势大,死战只会让族内损伤更多,残存的军队一边应对着敌军一边撤退,而此时,联军似乎也畏惧开荒人的临死反扑,只是咬在荒人前线部队紧紧跟着,没有一鼓作气地将那一众昊天弃民杀光。
破旧马车刚刚从一处山坳中驶出,恰好听见了很远处的喊杀声,马车前驾着西荒好马再也不听使唤,四只蹄子一挎,倒在地上任凭宁缺拿着鞭子抽也不肯起来。
马车里传来桑桑虚弱的声音:“少爷,发生什么了?”
宁缺眼睛注视着远方,说道:“月前在路过金帐王庭一个部落的时候,就听闻说新任西陵掌教亲自率领了部队要来围剿荒人,想来遇到神殿联军与荒人间的战场了,我们赶紧走。”
宁缺跳下马车,气恼地踹了一脚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马,打开车厢木门,心里慌乱下向着昊天祈祷着战场千万莫要向自己与桑桑这边转移,将桑桑与一应武器背好跑离了马车。
然事情却并未如他所愿,他背着桑桑还未跑出几步,荒人在狂奔下比千马奔腾声势还恐怖的脚步声逐渐可闻,不一会儿他看到了举刀逃亡的几队荒人影子,再然后,西陵神殿联军的先头部队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在宁缺背上的桑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存在一般,咳出一滩黑色的阴寒气息后,她苍白的脸变得透明,仿佛再无一丝人间污垢,然后,虚空中有万千黑鸦尖叫着向着她头顶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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