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游子吟

  韩重看着范闲说道:“这个阿坤果然早有准备啊。”
  范闲笑着说道:“先听听看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郭保坤停笔念道:“云青楼台露沉沉,玉舟勾画锦堂风,烟波起处遮天幕,一点文思映残灯。”
  “好诗”
  “好诗”
  “确实是好诗。”
  “不错不错。”
  贺宗纬说道:“好一个一点文思映残灯。”
  范闲说道:“平仄不对,这先不说了,通篇皆是辞藻堆砌,不见用心。”
  郭保坤怒道:“你你”
  贺宗纬说道:“郭公子,稍安息怒。”
  韩重看着范闲说道:“老范,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虽然臭不可闻,但是比犬马牛粪还是好上许多的。”
  “你你们欺人太甚!”郭保坤一声怒吼,就要上前理论。
  贺宗纬连忙拦着说道:“范公子,韩公子,郭公子的诗固然有点瑕疵,转瞬成诗已是难得,范公子既然要听用心的,贺某当年离旧乡,赴京都之时也曾筹措满志,赋诗一首,虽然简陋,但也带着内心所思。”
  范闲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想念你就念,没有拦着。”
  贺宗纬说道:“世子殿下,献丑了。”
  李弘成说道:“请。”
  贺宗纬走到中央,潇洒倜傥的起了腔调,念道:“东望云天岸,白衣踏霜寒。莫道孤身远,相送有青山。”
  这首诗就比刚才好上不少。
  “好”
  “好诗啊。”
  “贺公子不愧为京都有名的才子。”
  韩重说道:“马马虎虎。”
  范闲说道:“写这首诗时还算有些傲气,那个时候可曾想到如今竟成了他人门客,谄媚求存啊。”
  贺宗纬脸色难看,看着范闲说道:“范公子口舌如箭,不知道能不能作出好诗来?”
  范闲起身说道:“那就来吧,老韩,你也一起啊。”
  韩重说道:“你写吧,刚刚贺公子一首离乡诗也让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这样吧,我也写一首离乡诗。”
  范闲说道:“好,我写,你念。”范闲直接起身来到了书案前,提笔就写,不假思索。
  韩重起身说道:“世子殿下,献丑了。”
  李弘成饶有兴致的说道:“请。”
  韩重念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好!好诗!”
  “真是好诗啊!”
  “胜过贺宗纬太多!”
  今日到场的文学才子中,不缺乏寒门出身的,更能够理解这首游子吟中富含的母爱,一时间不少人想起了家中老母,纷纷红了眼睛。
  李弘成只觉得这首诗好,不过他是靖王世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王妃也是锦衣玉食,难以体会这种感情,不过诗的意思他是明白的。
  范若若则是两眼放光的看着韩重,这个人给自己的惊讶真是越来越多了,“文采不错。”
  范闲搁笔说道:“好了。”
  郭保坤和贺宗纬还未从上一首的游子吟中回过神来,听到范闲竟然写好了,郭保坤不由得出口讽刺道:“我就不信了,你也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范闲看着郭保坤说道:“二位,我保证,我这首诗念完了之后,你们要是能够写出更好的,我范闲这辈子不写诗了。”
  郭保坤说道:“你若是能胜过我们,那我发誓,这辈子再不作诗!哼!”
  范闲说道:“你们那不是作诗,是作死。拿去吧。”
  李弘成说道:“范兄,给我看看吧。”
  范闲递给了李弘成。
  李弘成拿过范闲写的诗,念了起来,“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好!”
  “好诗啊!”
  “想不到范闲如此大才啊!”
  “万里悲秋,百年多病,短短几句写尽了千古忧愁,好啊!”
  相比起这首登高,韩重的游子吟便显得有些稍逊一筹了。登高是杜甫满腔爱国热情,一身耿骨义气,不但客寓夔州,而且沉疴日起,惶惶终日,自认重见社稷光耀朝纲振奋天下益安苍生乐享,怕是此生无望他生未卜,其萧索落寞悲愁苦涩可以想见,正是这种绝望孤寂悲苦无端的心境,在767年那个秋天,直接催生出千古七律第一的《登高》。
  而游子吟刻画了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场景,却也将母亲对孩子的深笃之情表现出来,刻画出母子之间相依为命的骨肉之情。这样的场景因为普通,因为常见,更容易引起人们内心的共鸣,让人顿觉亲切感人。
  只所以说游子吟比登高稍逊一筹,逊的只是格局上而已,不如登高来的让人震撼,并不是说这诗就不好,红肥燕瘦,各有千秋而已。
  范闲看着郭保坤和贺宗纬说道:“随便写,多少首都可以,只要能够比这个写的好,我就再也不写诗了。”
  韩重看着范闲说道:“老范,你这首登高一出,恐怕郭公子和贺公子这辈子是别想写诗了。”
  郭保坤身为宫中编撰,诗词的欣赏水平还是有的,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写出胜过这首诗的诗了,心里生出一股绝望。
  贺宗纬也是脸色惨白,这以后都不写诗了,他的一辈子就完了。而且经过今日诗会,韩重和范闲的名声恐怕会名满京都,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踩着自己和郭保坤的名字上位的,自己注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笑柄。日后有人提起这首登高和游子吟,便会想起范闲和韩重,也会提起沦为背景的贺宗纬和郭保坤亲娘啊,影响仕途啊。
  范闲被大厅里的人注视着,觉得浑身的不自在,说道:“茅厕在哪?”
  李弘成说道:“后院。”
  范闲不熟悉靖王府,当然是不知道怎么去了,说道:“哪儿?”
  李弘成指着侧门说道:“这儿。”
  范闲看着滕梓荆和韩重说道:“照顾好我妹妹啊。”
  滕梓荆点了点头,说道:“嗯,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