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两难
只是一个愣神,林白轩很快明白过来。
他的体内空空如也,甚至连原先储在丹田的仙灵之气也消散大半。
并不是这颗仙丹失效了,相反,这颗混元补天丹给他的好处,可以说是超乎想象。
如今的林白轩,已经是如意真仙的修为,是这个世界已知的最高境界。
不管他吃再多的仙丹灵药,也不管他如何刻苦修炼。
只能进一步提升法力,或者将自己的法术练得更加熟练。
但是天道崩塌,直接阻止了他通往下一个境界的可能。
原因很简单——超越真仙,就是太乙玄境!
太乙是什么?
《庄子》说:“以本为精,以物为粗……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这个“太一”其实就是太乙,指的是万物本源。
天地初分,太一无形。渐渐形成了规则,有了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律。
连天道都不存在了,哪里来的万物本源?
在这个即将崩塌的末法世界,这颗天品的混元补天丹,以难以想象的天地灵蕴,直接在林白轩的识海中“构造”出一方小世界,指出了下一重境界的方向。
林白轩摸出一大把丹药,如同吃糖豆一般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着,心里却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药力化开,飞速的补充着损失殆尽的仙灵之气。
仙灵之气随时可以弥补,但是“太乙”的修炼方向,才是林白轩这一次最大的收获!
他隐约感觉到,下一次的厚积薄发,将是他突破现有境界,达到太乙之境的最好机会!
林白轩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至今都无法动用生死薄,并不是单纯因为修为不够。
而是他不明白万物运转的天地规则,更加不知道生灭、因果、轮回所蕴含的道理。
就像是一个灵智未开的幼儿,即使给他一台电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制作一张图片、写出一行代码,更不要说那些深层次的应用。
想清楚这个道理,林白轩只是微微一笑,闭目入定去了。
就在他入定的时候,幽暗庄严的酆都大殿上,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崔钰神情复杂的盯着殿下站立的转轮王薛礼,半晌才叹息道:“薛卿的意思,打算将锦瑟嫁给东海青蛟,换取大劫中一线生机?”
薛礼面色苦涩之极,低声道:“帝君,若是有避劫的法子,我又如何舍得?”
“不用东海龙王推演,咱们身在阴司,也隐约感觉到大劫即将来临,那时天罚落下,天地众生皆化为齑粉……”
崔钰问道:“既然众生皆难逃大劫,东海龙王又能如何独善其身?”
“赌!”
“赌?”崔钰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你在赌四海龙族乃是开天辟地历劫的第一个种族!”
“赌前劫已散,这一次大劫不会落到龙族头上!”
“赌东海龙王是天下最顶尖的九位如意真仙之一!”
转轮王霍然抬头,毫不示弱的与酆都大帝的目光对视。
“我不怕死!”
“我怕的是阴司崩塌,连我的女儿都保不住!”
二人毫不示弱的对视良久,崔钰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点头叹道:“是啊!上古巫族的白虎杀星、大唐左骁卫大将军、有鹰扬貔虎之称的白袍薛仁贵,岂是怕死之人?”
“如果你怕死,现在就不该是转轮王,而是东海薛侯!”
崔钰缓缓立起身来,走到薛礼面前,抬头凝视着他刚毅的面容。
“我不怪你!”
薛礼不由得一愣,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崔钰摇手打断。
“我只怪……老龙王给的条件太轻了!”
崔钰一抖帝袍,恢复了帝君气度,微笑道:“我阴司虽是羸弱,却也不是任由东海欺凌的势力!一个小小的青蛟之子,也敢迎娶转轮王之女?”
“你要替子女避劫,也该找一个好的归宿!”
“若是大劫来临,龙王即便能自保,或许也能保下膝下的龙族直系血脉,又凭什么去保一个麾下将领?”
说到这里,崔钰加重了语气,沉声道:“……更不要说将领的一个儿媳!”
薛礼张口结舌,呐呐道:“帝君,我……”
“你也是上古遗族!”崔钰用手指轻轻点着薛礼的胸口,“龙族曾强盛一时,又得了祖龙一点余荫,这才生存到现在。而你巫族,又何时弱于龙族半分?”
薛礼猛然单膝跪倒,地上青砖咔嚓一声碎成三块。
“多谢帝君指点!”
“我这就去回复东海——”
崔钰轻笑道:“你打算怎么回复呢?”
薛礼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当年指挥千军万马、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挺直了身子,目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他本来是一个睿智的绝世名将。
只不过是被“天地大劫”一时间惊得有些失态。
现在被崔钰几句话提醒,立刻就想到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
“十殿转轮王的独生爱女,怎么也该配得上一个龙子凤孙才对……”
君臣相视而立,忽然哈哈大笑。
看着薛礼大踏步走出殿外,崔钰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东海龙王最善隐忍,谋定而后动。虽然打了一个推手,暂时度过了这一关。但是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天道气运已经断绝,人间气运他无法争夺,谋算地府气运就成了四海唯一的突破方向。”
“一计不成,龙王会如何出招呢?”
崔钰缓缓走出大殿,目光遥遥向阴山方向望去,喃喃道:“上仙前辈,地府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骤雨,若您对阴司有一丝半缕的情分,还请……”
想起辉煌一时的地府,曾是巫族最后一片净土,上有平心玄冥执掌,下有数十位大巫坐镇,无数上古神明环绕,三教五类谁敢谋夺?
强如一门两圣的释教,费尽千辛万苦,借了天道“佛教当兴”的谶语,还陷进去一位大愿地藏王菩萨,这才勉强占了阴山脚下一小块地盘。
如今区区一个龙王,竟然就敢大张旗鼓的分割地府气运,抢占地盘……
他忽然心中一痛,接下来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