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得不到爱的小孩长大会变成怪物(上)

  “站住!不许动!”
  “举起手来!”
  风尘仆仆的肖尔刚从国王谷狮鹫栏中走出,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呵斥。
  他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布莱克和纳萨诺斯,游侠的画风还比较正常,只是开玩笑的喊了句。
  而海盗这边就古怪的很。
  他头顶上带着一个怪异的金属帽子,上面有个彩色的小雷达不断的转着圈,双手里还举着一个造型相当夸张的玩意。
  像是火枪。
  但顶部却是一圈一圈缠绕起来的铁线圈,中央还有个铁疙瘩做发射器,线圈上缠绕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蓝色电流。
  “我警告你啊,我也不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玩意。”
  布莱克挤了挤眼睛,对肖尔举了举手里的“枪”,说:
  “但那些侏儒叫这玩意是‘死亡射线’,听名字就知道很厉害啦,所以别轻举妄动,我的坏朋友肖尔。”
  “侏儒的东西,你也敢用?”
  肖尔幽幽的说到:
  “还有你头上那玩意,是‘洗脑帽’吧?我劝你赶紧把它摘下来,侏儒发明这东西的第一时间,就交给了军情七处做实验。
  那玩意确实能控制敌人的思维,给别人洗脑。
  但有三分之一的几率会失控,把你变成一个只能喝汤,还会流口水傻笑的傻子,最少得一个月才能恢复...”
  “嘁,没意思。”
  海盗撇了撇嘴,伸手把头上的侏儒洗脑帽摘了下来,丢回了魔法行囊里,又把手里造型科幻的死亡射线枪拄在手中。
  他对肖尔说:
  “把我的弱点告诉你奶奶了?她怎么说?”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肖尔左右看了看,说:
  “晚上去找你们。”
  “不必。”
  纳萨诺斯抱着双臂吹了个口哨,这游侠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吹箭筒,说:
  “这蛇人吹箭太好用了,一直跟着我们两的几个军情七处潜行者,这会正在矮人们的羊圈里睡大觉呢。”
  “所以你到底是哪边的?”
  布莱克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肖尔,说:
  “我很愿意相信你站在我这边,毕竟我们是一起拼过命的朋友,但你和你奶奶又是家族血脉,斩断不得。
  现在你奶奶主动从拉文霍德庄园拿了给我试炼的权力,还放话说要教训我,这事闹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这问题我得问你,布莱克。”
  肖尔看着他。
  这年轻人和几个月向前相比,还是一样的帅气沉稳,就是身上的阴郁似乎更深一层,他对海盗说:
  “你和迦罗娜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帮了我,救了我的命。”
  布莱克拿起矮人烟斗,在手里转了一圈,瞥了一眼肖尔,说:
  “你们军情七处一直在追捕迦罗娜,对她的了解应该很多,你们也知道,迦罗娜一直被暗影议会控制着,做了很多坏事。
  我不是为她辩解。
  她也不需要我为她辩解,她没有试图抵赖双手染血,也很乐意在战争结束之后,直面这些过去的错误。
  那是她和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也用不着插手,不管最后谁死了,我都会送一束鲜花去她或者他的墓碑前。
  我只是和她一起合作猎杀了古尔丹,她帮我打破了我的冥狱诅咒。
  她是我的朋友。
  就和你一样。”
  肖尔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说:
  “所以你宁愿为了她,选择和军情七处做敌人?宁愿为了她,与一位传奇刺客正面作对?”
  这个问题让纳萨诺斯张口欲言,却被布莱克伸手拦住。
  海盗将手里的死亡射线枪丢回行囊,他往肖尔那边走了几步,在靠近时,随着利刃嘶鸣,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
  肖尔看着他,眼神冰冷。
  但布莱克却毫不在意,他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脖子上的刀,伸出手,放在肖尔肩膀上,很认真的说:
  “我也会为你做同样的事,马迪亚斯。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很重视这段我们都还弱小时结下的友情。
  我也知道,你不是你奶奶那种老固执。
  我们都是刺客,都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都做过一些自己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事,那叫任务,或者叫工作。
  迦罗娜和我们一样,她也有她不得不做的工作。
  你有个强势的奶奶,从小用冷酷的方式训练你,把你锻造成才。迦罗娜比你更惨,她从小到大,有的只是一个把她当武器来用的主子。
  被古尔丹那样的人从小养大...
  每一天都是地狱。”
  “你这是在为她求情?”
  肖尔看着布莱克的眼睛,说:
  “她杀了我们的国王!让整个军情七处蒙羞,有她在一天,我们都是失败者!”
  “我不是在求情。”
  海盗耸了耸肩,看着肖尔的眼睛:
  “我只是想告诉你,肖尔,别把别人的错误和失败揽在自己身上,也别用那些玩意定义你的人生。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你奶奶和迦罗娜之间的事。
  帕索尼娅女士觉得自己日渐老迈,便把自己的仇恨和遗憾施加在你身上,她也在逃避,她希望你做到她做不到的事。”
  “说话注意点,布莱克。你在谈论的,是我唯一的亲人。”
  肖尔收回匕首,语气冷冽的说:
  “你把我奶奶描述成一个大恶人,也改变不了她是我血脉至亲的现实。”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更多的自由。”
  海盗挤了挤眼睛,哈哈笑着伸手挽住肖尔的肩膀,他说:
  “你该自由决定你的人生,你看,我现在有一艘船,我打算在海上干一番事业,我很缺少信得过的人。
  跟我走吧。
  咱们横行大海去。”
  肖尔冷幽幽的脸上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他往纳萨诺斯那边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道:
  他邀请你了吗?
  游侠耸了耸肩,也回了个眼神说:
  邀请了,但我没答应。
  “所以,我拒绝。”
  肖尔推开海盗,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和头发,语气温和的说:
  “我可是有大好前途的,在你击败我奶奶之后,我就要接手整个军情七处,辅佐瓦里安国王重建暴风王国。
  没准以后还能被赐封个爵位什么的,上流社会,体面人,懂吗?
  你要我抛下一切,和你去当个海盗?
  你怕是精神不正常了。
  或许是刚才那个侏儒洗脑帽影响到了你的神智,布莱克。”
  “嘁,不就是爵位吗?你想要这个还不简单?”
  布莱克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轻咳一声,抬起左手,如剑一样,在肖尔左肩膀和右肩膀上点了点,拉长声音说:
  “那么,以库尔提拉斯王储和未来国王的身份,我赐予你伯爵的爵位,封地嘛,我看斯托颂谷地就不错。
  只要你帮我掀翻统治那里的斯托颂家族,我就把那里封给你。
  怎么样?
  考虑一下吧,这可是实权爵位,给那可怜巴巴的暴风王国能给你的报酬优厚多了。”
  “嗯?”
  肖尔何等聪慧。
  听到海盗这如开玩笑一样的话语,那双眼睛立刻犀利起来。
  他又往纳萨诺斯那边看了一眼。
  后者耸了耸肩,以眼神示意这个疯狂的消息是真的。
  布莱克也摘下自己的眼罩和兜帽,把自己的脸暴露在阳光之下,又把乱糟糟的金色长发拨了拨,对肖尔说:
  “还不向本殿下行礼?你这无礼的刺客。本殿下的游侠将军何在?快把这无礼的家伙抓起来!好让我们去找个地方喝点小酒。”
  “遵命,尊贵的殿下。”
  玛瑞斯装腔作势的俯下身做了个礼节,又走上前抓住肖尔的肩膀,说:
  “走吧,别惹得殿下发怒,他现在可厉害的很,我们加一块估计都打不过他。”
  “你还真是...”
  肖尔这会是真的心中诧异,连那副冷酷帅男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他被纳萨诺斯推着往前走,又对重新戴上兜帽的布莱克说:
  “怪不得拉文霍德在卡兹莫丹海域一直找不到你的尸体,不是那些潜水者不够努力,是你压根就没死。
  好家伙,你这是玩变装游戏玩上瘾了。
  难道上次在斯坦恩布莱德,你不愿意去面对库尔提拉斯的大使,你是怕被他看出端倪?”
  “不是,你这凡人的智慧。”
  布莱克瞪了肖尔一眼,说:
  “事情比你想象的麻烦的多。你以为我刚才说要推翻斯托颂家族是开玩笑的吗?别傻了,我要面对的情况,可比瓦里安那个年轻人要面对的情况糟糕多了。
  走吧,去喝酒。
  顺便帮我理一理思绪。”
  这男神三人组在国王谷后方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一边向下眺望山谷中的大片营地和远方荒芜之地的风光,一边聊着不怎么能拿上台面说的事。
  “我呢,这次帮你打败你奶奶,就让她赶紧退休颐养天年去。军情七处由你接手,辅佐瓦里安治国的同时,顺便帮我训练一些密探刺客。
  我需要他们提前打入库尔提拉斯,为我收集情报。”
  布莱克喝着酒,对旁边的肖尔说到:
  “不让你白干,我给钱的。反正暴风王国重建时也需要钱,我到时候找些商人来做生意,就当是支援我的瓦里安小老弟了。
  话说,你接收你奶奶的组织,需要多久啊?”
  海盗问了句。
  肖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晃了一下眼前的酒瓶,他悄声说:
  “已经在做了。我在一些关键职位上,都安插了我的人。奶奶这段时间执着于猎杀兽人,有些放手不管了的意思了。
  只要你能击败她,我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初步完成对军情七处的梳理接收。”
  “好家伙!”
  布莱克和纳萨诺斯对视了一眼,他们如看怪物一样看着肖尔。
  游侠诧异的说:
  “也就是说,哪怕没有布莱克这件事,你都已经在准备一场反叛了?都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小势力,这是要夺权吗?”
  “没你们说的那么可怕。我奶奶对此心知肚明,她甚至在鼓励我这么做。”
  肖尔将手中的酒壶举起,往嘴里灌了一口,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说:
  “她从小就按照这种想法培养我,她是那种...很老派的刺客,总觉得自己代表的是过去的失败。我想要崛起,就得先过她那一关,向她证明我比她更强势,更有掌控力。
  我必须击败她,才能走出她的阴影。
  我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教育方式,甚至很欣赏这种残酷的成长逻辑,只要对象不是我...遗憾的是,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就像是侏儒们制作的那种弹簧,从小就被压到极致。
  但弹簧,总有弹开的时候。
  不怕你们笑话,我十一岁之前都不敢主动和女人说话,我觉得她们都是怪物...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只有我奶奶是怪物。”
  马迪亚斯·肖尔看着手中的酒瓶。
  他主动对其他两人说起自己的过往,又闭着眼睛叹气说:
  “在遇到你们两个之前,我身边是没有朋友的。
  奶奶觉得那会成为我的缺点,她说我不能有缺点,否则就会和她一样经历可怕的失败。
  我啊,从小就知道自己心中有阴影,而且它每一日都在变化,它就像是一团活物,汲取我心中的阴暗和压力成长。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在夺走他人性命之后,会待在尸体边,看着还在流血的刀刃。
  我想着把它刺入自己的脖子里。
  但后来证明,我奶奶对我的培养很有效,让我觉得主动追逐死亡是一种懦弱。我坚持了下来,一直走在黑暗里,按照她指示的方向去走。
  但我习惯了那样生活...
  不代表我,喜欢那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