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陈宫:今晚去取吕布性命

  荆州,江陵城,看着眼前这一颗血粼粼还新鲜着的人头,吕布的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人头他不认识,却也是久仰大名,正是在此次夺取襄阳中,真正立下擎天大功的长沙太守张羡!
  却是陈宫以他的名义,或者说是以朝廷的名义,命令张羡来襄阳投降。
  张羡又不知南郡这边发生的变故,他起兵反叛刘表,不就是在呼应朝廷么?如今朝廷的温侯既然已经来了,逆贼刘表也已经死了,那他起兵的任务不就结束了么?
  于是,张羡兴高采烈的就来到了江陵,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己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最起码也得封个县侯,官职上至少也得是个九卿一级吧?
  为表示他对朝廷的忠诚,特意没带兵马卫士,只带了十余名亲卫就进了江陵城,然后,他就被咔嚓一刀的砍了。
  然后就被送上了吕布的桌案。
  一时间之间,吕布真不知应该感激陈宫,还是应该弄死陈宫。
  其实陈宫的心思,或者说动机,他大概也是能猜得到的,事实上自打陈宫当年投奔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貌似谦恭,却是个生不能五鼎食,就要五鼎烹的性子。
  表面上看,当初他反叛曹操是因为曹操擅杀边让,可边让一个兖州名士,压根连党人的核心圈都是硬挤进去的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八厨一龙中有他么?叫他一声名士都是捧他。至少在吕布看来,无非是因为荀彧的突然加盟已经威胁了他的地位罢了。
  当初在徐州陈宫背叛自己而投郝萌,除了因为自己重用陈登之外难道还能找得到别的原因么?
  而自从投降了朝廷之后,吕布好歹还算混了个重号将军,可是陈宫呢?臭了大街的名声,又不是颍川一系,自然也就没有了受重用的机会,事实上一直也就是吕布的一个幕僚而已,问题是吕布自己也没有开府之权,没法给他一个官身。
  见到了机会向搏一搏,吕布说实话也是理解的,有了机会他难道不想搏一搏么?大丈夫生局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他吕布在朝廷中过的那是什么日子?说是重号将军,但他哪一天又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真的有机会么?
  自己的名声这么差,真的有人会拥立自己么?那些拥立自己刘表旧部,动的又是什么心思呢?
  天子威望如此之高,又真的是自己能挡得住的么?
  “将军,真欲反叛陛下么?”
  正在观赏人头,却见高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而他刚刚因为实在是太聚精会神了,居然没有注意到。
  吕布闻言叹息一声盖上了盒子的盖子,问道:“事已至此,我难道还说得清楚么?不反,我难道还有活路么?”
  “将军若是不反,我现在就去杀了陈宫和这南郡本地的这些刘表旧部,我可以给将军作证,这些事都和将军没有关系。”
  “天子如何会信?”
  “天子英明神武,如何会不信?”
  “就算天子信了,如此好的构陷于我的机会,刘备与曹操又如何会放过呢?他们两个,无一日不是恨我不死啊!”
  高顺闻言颇为严肃地问道:“所以,将军当真要反?天子自亲政以来仅两年便已将北方大半平定,无论是用谋还是用兵,无论是理政还是民生,皆千古未有之英姿,将军自问才德比之天子如何?凭此区区南郡之地,与朝廷九州之地相比又如何?将军就要与天子螳臂当车么?将军就不怕祸及家人么?”
  “我……我再想想吧,我的脑子很乱,需要想想。”
  高顺闻言,深深地看了吕布一眼,道:“还请将军莫要自悟。”
  说罢,起身告辞离去。
  却是刚好在出门的时候同样正上门的陈宫,两人当即便愣在了当场,而后,高顺不自觉的就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配剑剑柄上。
  而陈宫,则是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也同样汗毛炸立地盯着高顺。
  屋内,吕布见状连忙站起来,慌忙地大喝一声:“高顺!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高顺闻言,却是微微眯起了眼,手上不但没停反而一点一点的把剑往外抽,口中道:“此人蛊惑将军行谋逆之事在先,无故诛杀对朝廷有大功的张羡在后,该杀!”
  蹭~,乓!
  说罢高顺拔出剑来便要将陈宫当场斩杀,而陈宫则是紧张万分的闭上了眼睛也没有跑,直听到乓得一声才睁开了眼,就见吕布已经仗剑将高顺的刀给挡住,两剑相交,距离陈宫的面颊已不过数寸之距。
  “高~顺!你太放肆了!”
  高顺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将宝剑收鞘,道:“时至今日,将军还要听信于此人么?当年在兖州时,大司马对此人恩宠备至无以复加,但他却叛大司马而降将军,将军对此人同样也是恩宠备至,无以复加,但此人却伙同郝萌兵变,今日,天子给予了我们这些人新生,该封官的封官该进爵的也进了爵,他却先斩后奏意图逼反将军,如此小人,还请将军早杀为妙,言尽于此,顺,告辞了。”
  说罢,高顺转身离去,而陈宫却是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擦了一把身上的冷汗。
  “主公,高顺他刚刚要杀我。”
  吕布闻言,叹息一声道:“我一会儿会好好说他,让他给你道歉的。”
  “这难道是道歉能解决的事情么?主公,高顺现在已不可留了啊,不除,则后患无穷啊!”
  “他,毕竟是我几十年的兄弟,手足亲朋啊!”
  “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
  吕布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问道:“如何能够成就大事呢?”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乃天下猛虎世人皆知,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策,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则霸业可成矣!”
  吕布闻言,又一次的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问到:“此前便收到消息,天子已经兵出并州,我看这汉赵之战,以是汉胜而赵败之局,如此,恐怕袁绍已是冢中枯骨,天子一统河北指日可待,当年光武帝在一统河北、中原之后天下几乎是传檄而定,公台以为当今天子比之光武如何?”
  陈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天子之才,尤胜光武。”
  “唉~”吕布闻言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挡得住天子兵锋呢?”
  “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也,主公以为,当今天子,像光武帝么?”
  “这……”
  “臣却以为,当今天下英雄之中,袁绍反倒是最像光武帝的,至于天子,老实说,我却觉得他更像王莽。”
  吕布闻言沉默片刻,而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天子与刘秀乍一看相似,但实际上却是完全的南辕北辙,要知道,刘秀在起兵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武装的,与其说是刘秀选择了那些豪强武装作为自己手中的刀,不如说是这柄刀选择了刘秀这个持刀人。
  看刘秀的起兵过程,随刘秀闯荡河北的南阳人和颍川人构成了刘秀集团的核心决策层,河北地方势力构成了刘秀集团的物质实体,本来就是最高领袖缺乏基础,组织内部又上下分离,地域之间相互对立。
  而其取天下的过程,也是一个对地方势力进行妥协与调整,自身统治阶层也不断扩容的过程,换言之,其实西汉中晚期一来的社会危机刘秀不但没能够解决,反而全盘继承了下来并且愈发的扩大。
  而当今天子锐意改革,却是立志要在根本上解决社会危机和社会矛盾,其进取天下的这个过程中,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对上还是对下,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妥协。
  天子要的并不只是天下,而是万世之法,其中有些革新之举,说实在的比之王莽的胡搞乱搞也不遑多让。
  也正是因为如此,天子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是一定要遇到诸多抵抗的,绝不会像刘秀一样顺畅。
  见吕布已经明显心动,陈宫也抛出了杀手锏,道:“主公可看过荆州的户籍名册?”
  吕布摇了摇头,道,“没有”
  “即使不算南阳郡,荆州之地仅在册人口也已经超过了六百万,算上隐匿人口的话相信一千万也不止。自天下大乱以来,中原人口大量迁移至此,已经不下二百余万了。”
  “这么多?”
  “正是,想来益州应该也是一样吧,主公,今日之时局,与当年光武之时已经完全不同,臣当年曾经查看过天下十三州的在籍人口和新、汉相交的人口对比,即使不算上这些北面流民,益州有人口720万,相比于西汉增加了五成有余,荆州620万人口,相比于西汉时近乎翻倍,此两州不但有山川之险,论及大小、人众,难道不相当于四个州、五个州么?”
  “而北方地区,尤其是边境地区人口却是大幅度下降的,关中之地此前的在籍人口只有五十万,相比于西汉下降了近八成,经这些年韩遂马腾董卓李傕等人的折腾,现在更是几乎一片白地,成了无人区,所谓雍州实已是名存实亡。”
  “凉州在籍人口仅四十万,大幅下降了七成有余,并州在籍人口也不到七十万,下降八成,幽州人口两百万,下降了也有一半有余,就连兖州也已经只剩下四百万人口了,下降五成。这,还是盛世之年的人口记录,怕是此时这北方大地上的实际人口还要再减一半。”
  “主公啊,南北之势实已经是发生了逆转,这荆、益二州之地,实已是王霸之基啊!”
  吕布闻言,面色继续沉吟,沉默不语。
  却在此时,突然有下人跌跌撞撞闯进来,惊呼道“报~报将军,不好了,高顺将军刚才出去之后整备了陷阵营兵马,出,出城了!”
  “什么?”陈宫大吃一惊。
  “啊~!”吕布却是捂着胸口大声喊叫一声:“高顺居然叛我?!我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相交相知数十载,他居然背叛我?痛煞我也,痛煞我也啊!!啊~!!”
  然后就摆出了一副心绞痛的表情。
  陈宫连忙问道:“他们出城是向南还是向北去了?”
  “向南。”
  “不好!”
  陈宫连忙回过头来对吕布道:“主公,高顺既然向南,必是去长沙,此时张羡虽死,但桓阶却还尚在,若让他们会和,则荆南四郡必会降而复叛,还请主公速速追击,无论如何也要堵住他啊!”
  吕布依然捂着胸口:“吾与高顺,手足兄弟也,今日他虽判我,却终不忍与之对阵沙场。”
  “将军啊!当此关键时刻,怎可妇人之仁?”
  “吾,终是不忍,公台啊,你去,你拿我兵符去,率领我府中骑兵去追便是。”
  陈宫闻言,颇为鄙夷的看了吕布一眼。
  不就是因为高顺是老部将了,且在并州一系旧部中威望颇高么,哦,我带着兵去卡卡给人家弄死,然后你再过去对着人家的坟头一阵哭,哭完训我一顿就说我这兵符是偷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是我干的一样。
  唉~也就这么点担当了。
  陈宫也不墨迹,干脆拿了吕布的兵符就出发了,却是在转身之际,在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只是出发之前,恰好遇到了自己的亲信许汜、王楷。
  “怎么样公台,吕布信了么?”
  陈宫捋须而笑道:“吕布此人志大才疏,向来没什么主见,我说的话又不是骗他,他安能不信?况且他现在相信与否已经无关紧要,高顺已经信了,已经带着麾下兵马去长沙投奔桓阶去了,吕布已将他全部的嫡系骑兵都交给了我来统领,再加上张羡之死,他现在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闻听此言,两人喜不自胜,拍掌而庆,激动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如此一来,咱们的大事岂不是成了么。”
  “不错,大事已定,待我去取了高顺的人头,尔等便依计行事,许汜,今夜你便以吃酒的名义相邀,今晚动手,务必让蔡瑁、张允、蒯越、伊籍等人所圈养的死士掌握在手,王楷,我会将吕布的亲信亲卫尽数带走去追高顺,你带领军中的兖州弟兄作为亲卫去守护他的安全,他一定会同意,今晚动手,你们里应外合,直接取其性命!”
  “什么?真……真要杀高顺?”
  “无毒不丈夫,光复荆州的大功,有咱们兖州人就够了。朝廷的土地不多,此事,也就值三个县侯之位,正好让咱们三个分了便是,事成之后,直接摔杯为号,将蔡蒯等人直接杀死在酒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