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鲲鹏之下

  柳乘风回身向所有数据流民做了个拜拜手势，脚底一滑，倒栽葱般跳了下去。
  可跳下去那一秒，浓稠如酱的求生欲催着他的大脑都开始冒火花了。
  “执行大鼯鼠形变…”
  眨眼间，义体脸上分模块地裂开，露出了那晶莹剔透的玻璃缸，电丝缠绕的活性电浆液和白森森的脑花，一条条经络一样的神秘组织覆盖在脑花之上。
  那就是类‘活化’的血肉长城。
  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生物大脑，就一定会发现‘血肉长城’并不是简单地载入进他的脑部神经里，而是真正地长在了上面。
  就像落地生根一样。
  又像脑花长出了肌肉一样。
  至于脑袋为什么会裂开，请放心，他还没本事给自己大脑插上翅膀飞走。
  这就是大鼯鼠的形变模式，极其反人类的机械构造，这种构造会裂开义体的所有模块，平铺开来，像张机械皮囊，迎风招展，降低下落的速度。
  除了那颗被人造皮层包裹的肌肉脑花之外，他就像张开羽翅飞膜的鼯鼠一样，慢慢滑翔，一层透明无色的数字流在体表游动，让他进入即时隐身状态。
  这时候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脚。
  因为滑翔的速度过快，扑面而来的数据之风让他的视界弹窗布满了雪花状的数码乱点，他立刻关闭了视界弹窗，纯靠义眼的视觉捕捉能力去把握方向。
  一旦发现方向不对，义体毛囊中伸出毛囊探针，或抓取数据风、或喷射真元流，调整着滑翔的方向，很快，平行穿插之下，他像个空袭大炸弹，擦着电子鲲鹏的侧腹部，滑落下去。
  义眼横扫，电子鲲鹏的模样映入眼帘，当场顿现瞠目结舌。
  《庄子﹒逍遥游》曾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古籍中的鲲与鹏应该是两种生物，一个是大鱼，一个是大鸟，鲲成长后可蜕变为鹏。
  可自己头顶上的这个玩意儿完全就是大鱼和大鸟的究级结合体，它是鱼身鸟尾，肋生羽翅，躯体表面是由致密咬合的纳米机器人拼接而成，有九道颜色各异的全息光圈环绕着它，那彻目惊魂的‘鲲鹏’二字在全息光圈中嗡嗡低鸣。
  它悬于高空，霓虹和全息线编织的羽翅展开，翼展覆盖了小半个锈城，虽说没有几千里那么夸张，但目测也遮住了几十里方圆的锈城地界，鲲身鹏尾散射的霓虹光束将锈城的半边天都映成了白昼。
  雨水落在鲲鹏背脊上，积水成池，它不时仰天打个喷嚏，池水翻滚倾泻，形成一道道柱形瀑布。
  柳乘风从侧腹滑落，微如蚊蝇，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
  细节拉满，贴身而过的他看到了鲲鹏的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针孔的机械毛囊，而每一个毛囊都是比人身还要大的真元炮口。
  平时它分散成无数微小的纳米机器人，在整个锈城上空巡逻，也就在这大征税之日聚合在一起，变成了这人间兵器的恐怖造型。
  也许一个齐射，锈城就会从这人类星球上完全消失。
  “它就凭实力停在这里，谁敢动它？”柳乘风心里有一万头羊驼在奔走，丫头的脑子被她自己吃了？怎么会生出要收服它的冲动。
  他认识的柳秧虽然调皮且冲动，但至少还有脑子。
  所以，一定是老铁匠蛊惑她的。
  他立刻利用脑波打字，指向传递给老铁匠：“你脑袋被驴踢爆浆了？这玩意儿怎么收服？”
  老铁匠秒回了他：“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丫头在哪里？”
  “你去电子鲲鹏的正下方找找，一定能找到她，但我依然觉得你不用下去，你去了并不能帮到她什么，反而会影响她的操作。”
  “要你管，你给老子等着，如果她掉根毛，我跟你没完。”
  “你会很高兴看到她的成长。”
  柳乘风直接闭掉了通讯，再次调整着飞行方向，毛囊探针几个抓取动作，就绕着电子鲲鹏的侧腹部，飘到了它的正下方。
  这就像翻山一样，翻过山脊之后，他也看到了电子鲲鹏正下方的骇人一幕。
  那里，方圆几十里已经看不到一寸高墙了，原来繁华拥挤的高楼全部化为齑粉，平铺在地面上，有无数脚踩飞剑的道人悬于高空，祭出人列计算机，机械咬合之间组成一个倒吊火山形状的巨大烘炉。
  此时，这烘炉从高空落下岩浆瀑布，落于地面，熔炼了钢铁高楼化成的满地齑粉，转瞬之间，地面硬化成光可照人的钢铁平面。
  一道道霓虹光柱从天而降，从里面走出一队队军容肃穆、踢踏如潮的军人，他们每个人的装束都有严谨到炫目的科幻风格，手上握着的也是制式枪支，完全不同于那些身穿机械道袍的道人。
  而且每一名军人的身后都插着一块电子旗帜，上书‘永生仿生军—下士’、‘永生仿生军—中士’、‘永生仿生军—上士’…等等…
  站在他们最前方的人身后插着一块写有‘永生仿生军——上尉’的电子旗帜，他应该就是头头。
  在这人数过千的仿生大军前方，一座缠绕全息彩云的黑暗仙宫悬空而立，电子门楣上刻有‘斗府’二字，时不时有脚踩飞剑的道人在仙宫里进进出出。
  在距离斗府仙宫的不远处，则是一个类似屠宰场的地狱盛况，一块从地面升起的电子招牌照射出猩红色的光芒，赫然是——人类养殖场锈城分社。
  无数克隆出的庖丁屠夫借助电子牌坊的传送科技，将一个又一个装满人体组织物的玻璃罐运到这里，集中解构，这些都是死于大征税的人，有数据流民，也有修真者。
  仿生军团、斗府真人、人类养殖场……
  柳乘风心沉入低谷，看到那一个个玻璃罐，怒火不可抑止地从思维深处爆发了。
  这哪里还是大征税，这完全就是人类大清除。
  人类就像永生集团种下的韭菜一样，在这一天被永生集团集中收割，在数字天道记录的因果业报之下，部分人被剥夺的只是寿元，部分人被剥夺的则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