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冲动是魔鬼，我们也是
他与王老板的第一次恩怨，是在十二岁的那年。当时他们的老家搞开发，需要收购农田，把土地作为命根子的农民们自然不肯让。
不过王老板是本地人，在各方有钱人家的圈子里吃得很开。
村长被拉着去喝了几次酒后，也是拉不下面子，亲自向农民们保证收购后可以获得新的田地，并非一次性买卖。
没有文化的村民们想着只是换个地方种地，那也没啥，还能拿到不少钱，也就和那个姓王的签了合同。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没文化上来，他们在签字前压根没看合同里写着什么，结果最后别说是地了，原本保证的赔偿金都缩水了一圈。
村民们知道受骗后，上门讨说法。
结果那姓王的弟弟花钱拉拢了几个村霸，带着一群无赖就在王家大院外站着，也不动手，跟群保镖一样就在那耗着。
于是，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村民们只能暗地里叫他王扒皮，另谋生路。
颜良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没了土地之后，他只能背井离乡到外地去打工。但因为居住条件很差，生了一次重病无人发现，最终死在了床上。
听闻噩耗的颜良母亲发了疯，那时才十六岁的颜良只能去给村里老板开车拉货，勉强赚点生活费。
这日子过得虽苦，但也还算平静。
直到有一日他跑完长途回家，发现疯癫的母亲缩在床脚，满脸是血，靠窗床上还残留着不少的碎石。
外出一打听才知道，是王扒皮家的小孙子放了暑假，见他家母亲疯癫，就往里头丢石子玩。
这让颜良怒从中来，满身的疲劳与许久的积怨也在那一瞬间爆发。
这时候，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什么冲动是魔鬼，那都是废话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哪会跟你管这个？
于是，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程烈沉默了许久后，忽然转头道：“你真的没后悔过吗？”
虽然颇有几分马后炮的味道，冲动杀完人之后，颜良自己死后要下去受刑不说，失去自理能力的母亲无人照料，也跟着去了。
这真的值得吗？
“后悔？”
颜良面色不变，反而是看向程烈道：“你后悔吗？”
这指的，便是带他们回阳间一事。
“我？”
程烈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的人生，绷着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自嘲的笑道：“嘿嘿嘿，我们可是恶鬼啊！”
也许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很愤怒。
但现在，他已经看开了。
要问为什么，原因便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通过网络来给人判刑的键盘侠了。
他是上来搞事的！
对手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说不定明天他自己就要跳进这窝泥潭里，比颜良的手都要脏。
有那闲工夫批判自己，说不定公司都拉扯起来了。
矫情个屁！
……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赶路，程烈于凌晨三点半抵达了目的地——鸿山墓园。
“你……就是程先生吧？”
见到三人以人类之躯出现，高峰亮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好。”
程烈礼貌性的点点头，随后看向刚附身纸人出来的李婉贞，问道：“你进去看过了吗？”
“嗯，和你想的一样，魂还在，就是可能有点不稳定。”李婉贞回答道。
“那带路吧。”
程烈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半人高的纸人，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表情十分严肃。
“等，等等我……”
高峰亮屏着呼吸跟了上去。
因为听了李婉贞的建议，他和妻子解释的时候隐瞒了女儿灵魂的事情，哄好入睡之后才出的门，以免她再受刺激。
这里的守墓人已经被打点好，几人一路穿行，来到了高小漫的骨灰存放处。
殡仪馆里每日有人打扫，因此地板还算干净。深色的骨灰架成排摆放，每一栏上都张贴着号数。
死后的灵魂不能接触太盛的阳气，因而在尸骨扔进焚化炉火化的时候，它们都会被驱离身体，也更容易被吸引进阴间。
但就这短短三排骨灰架的路程，程烈便看到了不下五个呆滞的灵魂。
很显然，它们都是挤不进地狱的受害者。
“她在这。”
李婉贞的脚步停下，身前放着一个纹着凤凰的坛子，而坛子的后方则飘着一个喉咙被割裂的女性。
她便是高峰亮的女儿，高小漫。
“她坚持不了几天了。”颜良皱眉道。
在感知到有人进入的时候，高小漫明显的朝着众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一个普通灵魂无法做到的。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死前的怨气会持续发酵，让她转变杀人的厉鬼。
“唉，干活吧。”
程烈叹了一口气，转身对高峰亮说道：“拿起你女儿的骨灰，跟我们出来。”
这里的灵魂不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附身的场地需要选择一个空旷的位置。
“这……程先生，她真的还在吗？”
高峰亮暴起骨灰坛，不安的看向四周。
只是低级的灵魂没有现身的力量，他什么也看不到。
“在的，就放这里。”
程烈给他指了个位置，将灵气导至手掌，抓着纸人的手臂向外一拉。被拉扯的纸手顿时如橡皮一般伸长，随后渐渐变得饱满，生长出血肉。
单是这样可不行，被拉出来的只是一块肉坯。
不过程烈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他的手指十分灵活，在空无一物的拳头上拉出五根手指，指尖修长。
衣服部分他只是象征性的在手腕处画了一个袖口，随后便开始制造躯干、腿脚，然后是头部。
至于内脏，则需要灵气从嘴部灌入，然后控制成型。
这也是最难的部分，程烈看了几天的人体构造都没法掌握，所以捏出的都是些残次品。若不是鬼魂自身有发声的能力，这些身体甚至都不能说话。
“我去……这神了啊……”
作为一个外行，高峰亮对这种本事简直惊为天人。
现在他是真的相信这群人是超能力者了。
……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个短发女性的简易身躯便被程烈给造了出来。他将躯体扛到高小漫的身前放下，随后向后退了一步。
无主的身体对灵魂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也不需要他做些什么，高小漫的灵魂便主动上前，与其融合在一起。
三秒后，纸人之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