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彩铃业务真正大爆还需要时间的酝酿,在此之前,杨琛只需要默默做好准备,积存弹药就好。
  2003年八月中杨琛三专正式发售,首周销量就破三十万。
  大街小巷都在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还有“亲爱的你慢慢飞”,“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每首歌都有记忆点,一时间风靡大江南北。
  …………
  医院。
  杨琛带着《天下无贼》的拷贝和一台投影仪正在给梁老头儿放电影。
  梁老头儿的眼睛已经水肿得睁不开了,杨琛攥着他的手,这双曾经灵活的手如今只剩皮包骨头,像是干枯的老树皮。
  “俺家住在大山里,在俺村,有人在山道上看滩牛粪,么带粪筐,就捡了个石头片儿,围着牛粪画了个圈儿,过几天想去捡,那牛粪还在,别人看着那个圈就知道牛粪有主了。
  俺在高原逢年过节都是俺一个人在那看工地,没人跟俺说话,俺跟狼说话,俺不怕狼,狼也没伤害过俺,俺走出高原,这么多人在一起跟俺说话,俺就不信,狼都没伤害过俺,人怎会害俺,人怎么会比狼还坏?”
  杨琛能感受到梁老头的手指在颤,他知道老头儿的意识一定还是清醒的,因为他得掐着日子,怕自己死得早了,会功亏一篑。
  “老头儿,以后啊,这天下还真的可能会没贼了,以后会有电子银行,手机支付,到时候大家连钱包都不用了,扒手行业将会迎来寒冬了,那时候或许真的会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吧。”
  “我帮你搞了寻人启事,可惜你没告诉我你儿子叫什么,现在他还没来,估计是来不了了。”
  …………
  2003年9月1号,凌晨五点,晨曦初露,梁老头儿病逝于床榻。
  杨琛为其送终。
  杨琛不知道他会不会跟自己一样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去开始自己的新生,如果可以,或许他会比自己干净的多。
  起码他不会再去做一个贼,哪怕是一个没人会知道的文贼。
  …………
  “跟我去一起去堪景吧,时间还宽裕,就当旅游了。散散心。”
  于飞鸿拉着杨琛,组了一个十多人的团,一起踏上了堪景的旅程。
  “去哪儿?”
  “大理。”
  蓝天白云,苍山洱海,人行明镜里,鸟渡屏山中。
  “怎么样?出来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是不是感觉山高海阔,心情都开朗起来了?”
  水面清澈如镜,天空湛蓝如水,清风徐来,花草含香,杨琛确实有些熏熏然如饮醇酿。
  “苍山不墨千秋画,洱海无弦万古琴。”杨琛感叹道,“很多时候似这种无双美色总会令人词穷!”
  于飞鸿笑道:“看来心情缓过来了?”
  “人之生死,自由天定。”
  杨琛侧躺在扁舟上,手里捧着一小壶特产果酒,整个人放松而洒脱,长吟道:“吾与飞鸿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尊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赤壁赋?”于飞鸿笑起来,和道:“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哈哈哈哈……”
  两个人没去管旁人的眼光,相视大笑。
  “谢了!”杨琛举起酒壶,畅饮一气。
  “喂,你不怕再喝醉了?”于飞鸿一把夺过来。
  杨琛笑道:“果子酒,酸酸甜甜的,没度数,醉不了人。”
  泛舟的老叟接了话:“后生,这果子酒还是有度数的,后劲儿可不小。”
  “无妨,酒不醉人人自醉。”
  杨琛此刻罕见露出几分狂态,“美酒、佳人,泛舟湖上,您是隐士,我们是过客,天地如逆旅,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啊!”
  “看来是喝醉了。”于飞鸿摇摇头,对泛舟的老叟道,“大叔,这人沾酒就醉,咱还是靠岸吧!”
  老叟笑道:“得嘞,咱打道回府咯!”
  说着老叟摇着浆,长吟道:“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且邀秋芳醉及冠,晏晏良夜大梦中!”
  “哈哈哈哈!”杨琛放声大笑,“大叔,自古常言市井之中多性情中人,看来我们今天是碰到真隐士了!”
  “哪里是什么隐士,来这里玩的,都是些小年轻,用你们的话说,叫文艺青年。他们念叨的次数多了,我就记下来了。”老叟笑着,“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诗是谁写的呢!”
  杨琛摇摇头,看向于飞鸿:“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诗。”
  于飞鸿摊手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杨琛笑道:“这两句诗倒是让我想到了唐温如。”
  于飞鸿道:“醉后不知天在水?”
  杨琛身子一歪,躺进她的怀里,喃喃道:“满船清梦压星河……”
  于飞鸿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无奈道:“下次再也不让你碰酒了!”
  杨琛笑着,“船家,唱首歌来听听吧!”
  老叟笑道:“我老头子可唱不来,没这天赋!”
  “那就我来唱吧!”
  杨琛仰视着于飞鸿的脸,前世那遥不可及的,如今却近在咫尺。
  “她是个三十岁,至今还没有结婚的女人。她笑脸中眼旁已有几道波纹,三十岁了,光芒和激情已被岁月打磨,是不是一个人的生活,比两个人更快活。我喜欢,三十岁女人特有的温柔。我知道,深夜里的寂寞难以忍受……”
  “杨琛,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于飞鸿伸手捏住他的脸,恼羞成怒。
  杨琛的歌声被打断,渐渐睡着了。
  “喂,你别睡!待会儿我可挪不动你!”于飞鸿拍着他的脸。
  杨琛哼唧着,头往她怀里拱了拱,蜷缩成一团。
  “下次再让你喝酒,我就是个傻子!”于飞鸿恨恨地磨着牙。
  泛舟的老叟也在笑:“这后生的酒量确实差了点儿,那小壶也就半斤的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喝半斤果子酒就醉的。”
  于飞鸿苦笑道:“您不知道,他喝两瓶啤酒都能喝醉。平时他是不碰酒的,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倒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这后生酒品还行,喝醉了也不闹。我在这儿泛舟的时间长了,什么人都见过,连耍酒疯一头扎进洱海的都有。这后生就念念诗,唱唱歌,还挺好的。”
  老叟笑道,“你们是小两口出来度蜜月吗?”
  “哈哈……”于飞鸿笑道,“您看我们像是两口子吗?”
  “不太像夫妻,你们还是情侣吧,没领证?”
  于飞鸿没解释,笑道:“您老眼光毒辣!”
  “哈哈,见的人多了,总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老叟道,“靠岸了,你看看能不能把这后生叫醒,你估计背不动他。”
  “杨琛!”于飞鸿拍着杨琛的脸,“醒醒!到岸了!”
  杨琛哼唧着没睁眼。
  于飞鸿很无奈,对老叟道:“您帮帮忙,扶一把,我来背他。”
  “你能行吗?”
  “没事儿,我们的车就离这儿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
  于飞鸿背着杨琛走在路上:“我可真是欠你的,你怎么这么重啊!”
  醉酒的杨琛自然没接话。
  “喂,刚那首歌是你新写的吗?”
  “我还是更喜欢《惊鸿一面》。”
  于飞鸿碎碎念着,一路把杨琛背回了车上,喘了口气,帮着杨琛系好安全带,捏了捏他的鼻子:“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恨恨地磨了磨牙,于飞鸿启动了车子,一路开往订好的客栈。
  同行的那十来人已经兵分几路分别去了腾冲、剑川、香格里拉堪景,只有他们俩在大理。
  于飞鸿开车到了客栈也找不到人帮忙,还是客栈的前台小姑娘帮着她一起把杨琛扶上了楼。
  “谢谢你啊。”于飞鸿把杨琛摔在柔软的大床上,向小姑娘道着谢。
  前台小姑娘应该是认出了两人,一张脸红润得像是熟透的苹果,眼睛里却藏着满满的八卦,闻言好奇道:“没事儿,杨琛是喝醉了吗?”
  “嗯,你能帮我拿条热毛巾吗?有葡萄糖更好。”于飞鸿柔声道,“这些到时候可以记在房费里。”
  “不用不用!”小姑娘连忙摆着手,转身出了房间,“我们这儿还真备有葡萄糖,我去给你拿。”
  “谢谢你。”
  于飞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身走到床边,给杨琛脱了鞋,扶着他躺好,在饮水机上接了杯热水,轻轻吹着。
  没一会儿,前台小姑娘拿着热毛巾和两支葡萄糖过来。
  于飞鸿道着谢,把小姑娘送出门外,“等明天杨琛醒了酒,我让他给你合影签名。”
  小姑娘藏好自己的雀跃,好奇道:“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于飞鸿摇摇头:“我们是朋友,这次出来是为一部电影堪景的,不过刚开始筹备,还是秘密,不要说出去哦!”
  “嗯嗯!”小姑娘捂着嘴点着小脑袋,“我一定不说。”
  “我还要照顾他,就不招呼你了。不好意思。”
  “不不不!”小姑娘摇着手,“我就在楼下,有事儿您下来跟我说,或者打前台电话,都行。”
  送走了小姑娘,于飞鸿喂杨琛喝了葡萄糖,又喂他喝了些水,这才松了口气。
  于飞鸿一只手托着腮,坐在床边看着杨琛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笑道:“睡着了还是挺可爱的。”
  发了会儿呆,于飞鸿从包里拿出剧本,开始修修改改。
  杨琛一有动静,她就赶忙凑过去问他要不要吐,又喂杨琛喝了些温水。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夜幕降临,灯光披撒在两人身上,醉酒迷糊的男人躺在床上,捧书照应的女人倚在床边。
  静谧无声的夜倒是衬出些温馨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于飞鸿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十点了。
  于飞鸿叹了口气,捏捏杨琛的脸:“睡了这么久也不见醒。”
  关了灯,星光透过窗户撒进来,照出了她的影子。
  于飞鸿一双眸子里藏着细碎的笑意,俯身吻了下杨琛的眼睛。
  “扯平了。”于飞鸿笑道。
  话音未落,一双仿佛藏着星光的眼睛在黑暗里璀璨生辉。
  于飞鸿顿时有些慌,像是被抓了个现行的小贼。
  她刚要直起身,却被杨琛伸手揽住她的腰,两条胳膊一用力,把于飞鸿箍在身上,“什么扯平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于飞鸿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索性随他去了,趴在杨琛的胸前,恨恨地咬了咬他的鼻子,“你在装睡?”
  “我刚睡醒。”杨琛轻轻蹭着她的脸,“谁知道一睁眼就碰上一个采花大盗偷偷亲我。”
  于飞鸿一下子笑出声:“你是花?”
  “当然。”杨琛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这就是我了。”
  “呸。”于飞鸿轻轻啐了一口,“你脸皮可真厚。”
  杨琛胳膊用力,翻了个身,一下把于飞鸿压在身下,“你刚刚亲了我,我得亲回来才行。”
  于飞鸿眸子里映着杨琛的脸,笑道:“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说我是你的梦中情人,如果我没记错,《小李飞刀》播出的时候你才十五岁!”
  “你相信吗?人或许真的有前世,我认识你的时候很早,不过那个时候你在云端,我在地下,就算我努力地踮起脚尖,伸长手臂,也够不到你。”
  于飞鸿脸上笑意晕开:“所以,前世我们就见过?”
  “没有。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下的尘,哪里会有交集呢?你活在荧幕上,我活在泥泞里,你在看书逗猫,拍戏饮茶,我却在头疼柴米油盐,还要担心奋斗一辈子能不能买一套蜗居小房子。”
  “所以,我前世还是演员?那你呢?”
  “我?”杨琛笑着,“我刚刚拿到教师资格证,正准备做一个老师。”
  “那,杨老师,你现在把我压在身下,是想做什么?”
  “圆一个梦。”杨琛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