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等着她长大
时隔十二年了,李斯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天,他也是刚办完高一入学手续,回去的路上,路过曾经的初中,被初中班主任看到了,问他有没有兴趣放学后挣点零花钱。
初中的班主任在初中附近开了个托管班,他成绩一直都是出名的年级第一,有他在托管班帮忙,家长更加放心。
初中班主任答应给他一个晚上五十块的报酬,每天只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周末按小时算,一个小时二十块。
他缺钱,很缺很缺。
尽管他上高中不仅仅不用交学费,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但李斯还是很缺钱,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初中班主任给跟他说了托管班的具体位置,又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谈好一切事宜之后,两人才分开的。
那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李斯正打算回家给奶奶做饭。
一转身就看到穿着新校服的季橙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转身就看到她了。
季橙橙正跟在季成文身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脸上的笑容纯真又美好。
她身旁还有很多新生跟着家长离开,毕竟周五,还没有正式开学。
可其他女生都穿着常服,就她一个,穿着洗好的新校服,一头长发顺顺贴贴地披在身后。
她和季成文两人从他的身旁走过,他听到季橙橙开口那一声软软的“哥哥”。
她在哀求季成文让她住校,然而季成文似乎并不愿意让她住校。
后来他每次放学后来初中这边管理托管班,都会看到季橙橙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季成文来接她。
她真的很乖。
那个年纪的女生荷尔蒙动,春.心萌发,宽松简单的校服她们恨不得穿出花来,改裤脚的、收腰身的,甚至开领口的都有。
改了校服似乎觉得还不够,学校不允许烫染头发,但一头长发,她们也是费尽心思,各种花样的扎发,她们似乎恨不得把身上能够展示出来的地方都弄出花样来。
可季橙橙不一样,她明明有着优越的家境优越的外貌,但还是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一头长发,永远都是在齐肩的长度披着,手指白白净净的,没有五颜六色的指甲油,脚下穿着也是最简单的平底小白鞋。
她每天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学校保安室的一旁等着季成文来接她。
有时候,李斯会看到有她的同班同学跟她聊天,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带着耳机在听歌。
好几次他看到有男生跟她表白,她红着脸直接就躲到了保安室里面。
有些人,留意得多了,就不知不觉地放在心上了。
高二那年,初中班主任开托管班的事情被举报了,托管班关了,他也没有了一个月两千块的收入。
缠绵病榻多年的奶奶也被坏运气撞了上来,摔倒之后送进医院查出了有胃癌。
他那么多年来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小时候是奶奶靠着捡瓶子一口饭一口饭地把他喂大的。
他上学之后拼命拿了所有的竞赛和考试的奖金,为的就是减轻奶奶的负担。
一年的几千块奖金是他和奶奶所有生活费的来源,虽然不多,但日子也比以前好很多了,更别说他中考之后拿了一笔三万块的奖金,以及托管班兼职每个月两千块的收入。
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可一切都在李斯高二这一年戛然而止。
奶奶查出重病,他被人诬陷考试作弊,打工挣的钱被职中的混混盯上了……
晕倒的那天,是他刚拿了自己一个学期去兼职挣的三千块,打算拿去医院给奶奶做化疗。
然而路上被职中的混混拦下了,他像头狼一样跟他们撕咬在一块,可最后还是没保住那三千块。
回去的路上,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是黑的。
浑浑噩噩地走在雪地里面,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看他笑话吧。
他被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小时候有人笑他奶奶捡破烂;长大了有人笑他是个没有爸妈的野孩子;再大一下,有人笑他是个一分钱都要计较的抠逼。
笑就笑吧,他早就习惯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的弱点展示出来的时候,得到的只有嘲笑。
倒下的时候,他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比起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陪伴了自己将近十七年的奶奶离开,就这样冻死在这雪地里面,也挺好的。
可他没被冻死,意识还没完全失去,他就听到了有人走过来叫他。
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不想说,他也不觉得那个人会救自己,他没有趁火打劫摸摸他身上有没有钱财,李斯已经觉得是个好人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人会救他。
他被人抱了起来,然后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可他太累了,睁不开眼睛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
一直到车子开起来,他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抱进了车里面。
一路上,他耳边都听到有个女生在说:“哥哥,他会不会死掉啊?”
原来是她啊。
后来他撑不住了,还没到医院就昏过去了。
醒了的时候病房只有他自己,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李斯想起一路上那个女生的那些话:“哥哥,他会死掉吗?
哥哥,他好可怜啊!哥哥,可以让司机叔叔开快点吗?”
她每一句,都是在为了他。
年少的心冷硬却又柔软,轻而易举就被简单的善意攻下。
他奶奶到底没熬过那一年的冬天,唯一的亲人离他而去,如果不是午夜梦回的好几次里面听到季橙橙的那一句句话,他大概也熬不过那个冬天了。
后来,他偶尔会回去初中,站在门口那儿看一看她。
再后来,他考上了A大,知道她考上了他的高中。
再再后来,那一天的艳阳高照,她站在A大的门口叫他“学长”。
季橙橙问他很早是多早,李斯甚至都不敢告诉她,在她十三岁的那一年,他就像是头饿了很久的狼,一直盯着他的猎物,等着她长大。
然后,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