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我出一两,买你如何?

  春妩夫人办事很周到,叶无讳住的这间屋子里,三个大衣柜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叶无讳随便找了一条裙子,在身上比了比,发现这些裙子都是些不挑身材、很是宽松飘逸的样式。
  也是难为春妩夫人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真给他凑够了几十条能成功将他整个人塞进去的衣裳。
  就是颜色不够鲜艳。
  “不好看,去找些喜庆的来”
  白日那名小伙计,被安排专门照顾叶无讳,沈阙和春妩夫人都交待过了,伺候叶无讳可不能马虎,最好能做到有求必应,反正最后有皇室掏钱。
  伙计名为瓦当,听了叶无讳的要求,不敢不从,立即就下楼去找春妩夫人。
  “这几件好看多了”
  新送来的裙子都是金色、红色、甚至是大紫色的,件件都是花团锦簇,与柜子里先前那些浅蓝、白色的比起来,简直富贵艳丽、俗气到了极点。
  叶无讳很满意。
  挑了件朱红色的。
  瓦当站在叶无讳身边,看他很认真地对这些衣裳评头论足,还理所当然地吩咐瓦当道:“把这些寡淡的拿回去,让他们重新加工一下,上头绣些漂亮的花儿,将就着也能穿”
  毕竟他现在很穷,还有柔弱的夫人要养活,可不能铺张浪费。
  只能在审美上委屈一二了。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换衣裳、梳头洗脸、上妆、戴首饰这一长串的事情。
  把最后一枚玉珏系到叶无讳腰上后,瓦当捶着腰,长舒一口气。
  他就没见过比叶无讳更难伺候的人!
  “梳什么发髻?扯得我头皮疼”
  “为什么不能敞着胸口?我不冷,唉你拔我胸前的羽毛做什么?!”
  “玉佩选最绿的来,颜色亮,跟我这红裙子更配”
  这位祖宗折腾够了,难得安静下来,又说自己肚子有些饿,要吃烧鹅垫一垫。
  瓦当千说万说,可算是让他打消了撸起袖子啃鹅腿的想法。
  “吃了这些点心,您就该下楼了”
  “那再来几盘,这些个头太小了,也就塞塞牙缝”
  “”
  再吃您这肚子该凸出来了!
  别说花魁了,他怕客人们以为藏春丧心病狂,请了个怀孕的出来骗钱.
  萧祈入夜就已经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众亲随。
  一行人进了藏春的大门,一位年迈的老者还在不时擦汗,苦口婆心念叨着:“国主,夫人才离开不久,若是知道您来了这种地方,想必要生气”
  萧祈爽朗大笑,摆手道:“问题不大”
  亲随们个个都是面面相觑。
  难道,这对大雍有名的恩爱夫妇,终于感情出了问题?
  夫人出十方城恐怕不是国主所说的迎接亲戚,多半是,不愿意面对感情破裂的伤痛!
  亲随们脑子里浮想联翩,有人甚至已经想好了数十万字的“帝王薄情”虐恋戏码。
  这时,萧祈又道,“听说藏春来了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今晚要大饱眼福了哈哈哈!”
  亲随们:“”
  完了,国主婚变,基本坐实。
  “你们怎么哭丧着脸?难得来这种地方,笑一笑,放松一下”
  “是。”
  笑不出来。
  舞台都已经装扮一新,桃花碎雪,胭脂流芳。
  春妩夫人下午便放出消息,今夜藏春有大热闹!
  那些有权有势的常客,都收到了藏春的请帖。
  藏春上一次这般大张旗鼓,还是石榴姑娘拍卖除夕夜
  场面和热闹,几乎是人挤人。
  萧祈和亲随们来到二楼,他们人多,直接占据了最大的厢房。
  千呼万唤,暖场的舞女已经换了三批,就连当下的花魁——石榴姑娘,都上台去弹了个琵琶曲,叶无讳总算是出来了。
  入目便是张扬至极的大红。
  藏春的天井做的很高,叶无讳便是从高处盘旋而下,繁复华丽的裙摆在半空中翻飞,雪白的发丝,像初春的雪那般纯净耀目,无数金红的灯笼飘摇而起
  叶无讳在舞台正中翩然落下,赤着足,身后一双雪白的翅膀还在微微翕动。
  四下寂静。
  半晌,带着惊艳的低呼声传来。
  “天呐,世上竟真有如此绝色!”
  “瞧这长相、瞧这身材!卿乃天仙,何故要下凡!”
  “冲着这张脸,我愿意出十万两,只求知道美人的芳名”
  “”
  在不知是谁的激动声音之下,很快,全场的人都被带动了起来,面对这位美人,大家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欢呼声、夸赞声不断。
  二楼,一位老者清了清嗓子,悄声道:“国主,您真的打算出十万两?”
  萧祈摆手,“哪能呢,我帮那美人喊喊”
  “瞧,已经加价到三十万两了”
  老者:“”
  天佑我大雍,国主真是爱民如子,热心助人。
  呜呜,感动,老泪纵横。
  萧祈,“倒也不是我好心”
  “台上那人,是我妹表妹,先前我与藏春那老板娘商量好了,四六分账”
  所以叶无讳赚的多了,他也能跟着得到更多的分红。
  “”
  老者不知该说什么了,您堂堂国主,竟还需要这般费尽心思、亲自挣钱吗?
  萧祈:“有了道侣的男人,你懂的”
  有点私房钱太不容易,上个月,他藏在床板底下的几十张银票全被夫人收缴了。
  听到这里,亲随们也纷纷开始叫价,要帮忙把价钱抬得更高。
  叶无讳听见台下定格在“五十万两”的价钱时,不由得一阵心跳加速、呼吸紧张。
  果然来对了!
  按照他和春妩夫人的约定,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能分到三十万两银子!
  在码头扛一辈子麻袋,也没这么多。
  男人,还是当个花魁更有出息!.
  大雍与修真界的边境,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边界那么简单。
  寻常国度,两国交界处多是立个碑当做地标,上头写明各自的领土范围、互不侵犯便可。国界上,大多荒无人烟,除了站岗的兵士,很难看到寻常百姓。
  但仙凡之别,需要更为神秘、强大的力量。
  能帮助修士在大雍和修真界之间穿行的,是阵法。
  大雍西南部,有一座大城,城池建在岛上,四面邻水,这座城是大雍有名的商贸集散地,货船停满了海湾。
  大阵就藏着这座丽日城里。
  今日的丽日城,气氛有些古怪。
  刚过晌午,太阳跑到了正头顶,晒得人忍不住想吃点什么。
  靠近陆地那一边的城门,突然就安静下来。
  城主骑着马赶在所有随从之前,已经到了城门口。
  那里已经放下了海面和城门之间的吊桥。
  高大的楼船上,有一队人马迅速飞驰而来。
  王旗猎猎,属于萧氏皇族的蟠龙旗帜在楼船上飘扬。
  黑金色的凤凰旗相伴左右,与之分庭抗礼。
  “贾城主,别来无恙”
  当先的骑士是一位女子。
  身穿橙红色裙装,横坐在一头九色麋鹿背上,长长的裙摆拖到了地上。
  女子极美,五官精致秀雅,气质清艳,说话时,带笑的声音里,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这便是大雍国主萧祈的夫人,自落燕山庄远嫁而来的谢秋棠。
  贾城主不敢直视谢秋棠的面容,躬身道:“夫人一路辛苦,请随我进城!”
  “府中已经备好宴席”
  谢秋棠拒绝了贾城主的好意,“不必麻烦,直接带我去大阵处。”
  此前就已经与落燕山庄通过消息,谢秋棠奔袭千里,一路马不停蹄,只为了来丽日城迎接自己的家人。
  “最近阵中可有年轻貌美、修为高深的女修出来?”
  贾城主自从得了十方城传来的命令,便一直留心谢姓女修的消息,来往的修士他都有亲自记录,其中并无姓谢的。
  “那便是还未到”
  丽日城北部,十三巷的位置,街心,有一座古老的海神庙。
  在这里生活的大都是本地百姓,海神庙香火旺盛,无论是出海的渔民还是做水运生意的船家,出行前总要来这里拜拜,因而附近的街上很是热闹。
  但凡人不知道的是,连接凡间和修真世界的阵眼,就藏着古老沧桑的庙里。
  谢朝雨在海神庙不远处找了个摊子坐下。
  “姑娘,吃点啥子嘞?”
  谢朝雨抬眼看了看墙上写着的菜色,“炒两个小菜,来一碗酸汤面。”.
  新茶果真鲜香甘醇,隔着丝缕热气,谢朝雨端起茶盏时,看叶无讳一眼,啜一口茶水,再看一眼,放下杯盖,又看一眼。
  锐利狭长的眉眼,好看,抿起来的淡色薄唇,好看,挺直的鼻梁,也好看,肩宽腰细大长腿啊,他发量好多,就是看着有点毛躁
  叶无讳脸皮厚,任她看。
  这茶水闻着挺香,但不若北辰山下喝惯了的烈酒,一口下去能烧到心窝子。
  “在下叶无讳。”
  谢朝雨:“噗——!”
  巧了,剑修,叶无讳,长得很好看
  这不是我前不久一块玉买来的道侣吗?
  叶无讳看她呛咳不止,心下了然。他叶无讳多年仗义除魔,修真界无人不知,今日新结识的这位道友看来也是对自己仰慕已久。
  “咳,谢九”,谢朝雨止住咳,拿帕子擦去嘴角水渍。
  道侣嘛,大约是要从甜甜的恋爱开始谈起。
  谢朝雨找话题瞎扯:“看道友面相,与我有缘”
  叶无讳:“嗯?”
  谢九擦嘴时,雪白的丝帕捻过殷红唇角,雪霰一点梅,他方才看走神了。
  这茶越喝,气氛越尴尬。
  叶无讳放下茶盏,不知视线该落在何处,看脸吧,容易走神,看脖子以下,又觉得甚是怪异,明明都是男子叶无讳不解,便抱剑看向河岸。
  丝竹声传来,女子清脆婉转的歌声打断尬聊。
  是沿河唱曲儿卖艺的凡人女子。
  这姑娘抱着琵琶进了室内,叶无讳九尺之躯也没能挡住她看向谢朝雨的目光。
  女子自弹自唱,是本地年轻女子痴恋心上人的小调,温柔细腻的曲儿,歌女又是一身肃静雅致的浅白纱裙,那水灵灵的眼波不时望过来,谢朝雨大方极了——
  “妙!”掏出灵石就要赏。
  谁料女子推拒了谢朝雨的灵石。
  她放下琵琶,缓步走到谢朝雨面前,提起裙摆,弯身行礼,欲语泪先流。
  “妾身原是渔家女,家道中落,如今只能卖艺为生,听闻您喜欢歌舞,妾身学过一身技艺,不知能不能伴您左右”
  两行清泪,打湿了芙蓉面。
  美人落泪,谢朝雨不忍,上前扶起她。
  “你要跟我回家?那”
  “吧嗒!”
  叶无讳拿起冷掉的茶喝了一口,又放下。
  他不知为何,有点莫名的情绪,大约是看到仰慕自己的年轻修士被女色迷惑,心中怒其不争。
  他起身走到门外,靠着栏杆,看风景。
  室内传来谢九哄那歌女的声音。
  “无妨,这些灵石你先收下,安置好了家里,过几天再来谢家寻我”
  叶无讳:“”这就把那女子买下了?还要带回家?
  现在的年轻修士,呵,这仙道未来,迟早要完。
  女子期期艾艾,一步三回头离开。
  被这么一打岔,这顿本就尴尬的茶是喝不下去了。
  谢朝雨没话找话:“不知无讳道友来上陵何事?”
  “燕台会。”
  谢朝雨朝他笑,“那正好,在下也要回家,无讳道友可愿同行?”
  叶无讳点头,跟在谢朝雨身后下楼,思绪乱飞。
  谢九方才叫我“无讳道友”,初见的人即便是互相赏识,也至多称呼一句叶道友,谢九喊的这般亲近,果真仰慕我。
  “二位请慢走,这是方才新上的茶饼,您带回去尝尝鲜。”小二收下谢朝雨递过去的灵石,分外热情。
  谢朝雨出门习惯用灵石,叶无讳却是惊异。
  “上陵物价”,他斟酌道:“略贵”。
  他全部身家,共计灵石四百三十三,另有银两数千,再无其他。
  谢九只这么一杯茶,几碟点心,竟给了十几枚灵石!方才还给了那歌女不少。
  姓谢的都这般富有?他便问了。
  谢朝雨挠头,狐疑:“就一百灵石,没有很多啊”
  叶无讳:沉默。
  他以为的富有,原来只是相对北辰宗门里的师弟们而言。
  “方才那女子”,叶无讳打算提醒一下花灵石如流水却又仰慕自己的后辈,“面色红润,手脸细嫩,不似家境贫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