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浮生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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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子是个有些固执的妇人,自打那日她决定听从谢朝雨的建议,一连十几天,风雨无阻,李娘子都出现在村长家的后山里。
和李娘子相熟的村长妇女都纷纷劝阻她。
“你都去了这么多回了,除了天气渐渐转凉,什么都没发现过,不如算了吧?”
“是呀,那位叫九姑娘的食客,兴许也只是随口一说”
“听说最近出了大事,咱们村里突然走了这么多人,外面来的客人也一天比一天多,你若是好好开店,可要多赚一大笔钱呢!”
李娘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友人们的担忧她都明白,但她还是有一种直觉:若是在这里等下去,将会发生什么很好的事情!
好友们没能劝动李娘子,便只好让她夜里泡好豆子、揉好做油条的面团,她们几人轮换着帮李娘子照看小店。
“你尽管去吧,万事有我们呢,不过说好了,这个月要给我们分红喏”
这一日早上,天还没亮,东方的天空隐隐出现一道微光时,李娘子就已经提着灯笼来到了山下。
山里的初秋,晨间有些凉,到处都结满了晶莹的露珠,走路若是稍微不注意,一身衣裳就要被露水打湿,再倒霉些,可能还会踩到湿滑的草叶,整个人都摔个大马趴!
李娘子拢紧了衣袖,她提前准备得好,并不是干等。
她随身带了个小背篓,里头装着炭火盆子、几只瓶罐、一些食物。
陶罐里的豆浆已经烧开,清淡的豆子香味沿着林间小径,被晨风带了很远很远。
李娘子搓着发凉的双手,凑近了炭火。
这座山平日很少有村民来往,鸟儿们欢快地叽叽喳喳叫唤着,树上的叶子打着旋落下,今天会等到什么吗?
半山腰上,忽然从隐秘的山洞里走出了许多人。
也不能说是人,队伍里明显还有一些长着毛绒耳朵、尾巴的存在。
李不言走在最前方,手里举着一只火把。
“呼,可算是出来了,这路差点晕死老子!”
李不言骂骂咧咧地在洞口停下,等待大部队的人全都走出来。
虽然洞里的水潭已经不复先前那般危险,但山洞中崎岖不平的地形、黑不见光的环境都给他们的行走带来了困难,不知有多少个年轻修士,在黑灯瞎火的路上一脚踩空,然后掉进冷飕飕的水潭里。
“格老子的,鞋湿了!”
想他一介元婴剑修,竟也会被水坑难倒,糟心的湿鞋!
此次帮他们带路的是一位长青宗幸存内门弟子,这家伙也被坑的很惨,现在瘫在地上拧着自己身上的水。
“到底是谁干的!先前山洞里绝没有这么黑,明明水潭中有一种蓝光”
他们还不知,前些日子闻灵石报酬而心动的万佛寺秃驴们已经来过一回,为了向雇主表明自己的勤劳能干,这十几个小和尚硬是把那些滞留在水中的冤魂超度得一干二净!
佛修内卷起来,那水潭现在,可是比秃驴们的脑阔还要干净。
确认大家伙全都出来了,李不言向带路的内门弟子送别。
“兄台留步,剩下的路咱们自己便能走了”
从这里能看见山下的村落,已经有人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台阶上露水很重,李不言一边避开落叶下山,一边揉着肚子,“也不知山下可有早点摊子”
饿了,啧。
突如其来的红枣大豆香气,扑了满怀。
李不言扛着剑,逮住这股子味道脚下生风,迅速有了方向。
这味道,莫名觉得熟悉,闻起来亏有一种饱腹感。
钻出竹篱笆,李不言看见了一位烤火的妇人。
那妇人背对着他,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裳,肩背有些弯曲,火炉的红光下,她的身影细瘦去安宁。
李不言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他忽然就怔愣在原地,像是忘记了怎么走路一般,
妇人心有所感,身后的目光灼热到不容忽视。
李娘子回头——
“小伙子,喝豆浆吗,热的哩”
李不言呆呆地看着妇人熟悉的面容,忘记了语言。
李娘子朝他招手,“来吧,喝一点再走,你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响了呢!”
李不言同手同脚,做梦一样,飘到了妇人面前。
捧着手里的小陶碗,李不言吸吸鼻子,妇人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脸,“喝吧,热乎的很”
李不言凑近碗沿,小心地啜了几口。
是熟悉道骨子里的味道。
没看错,这就是他娘,消失了整整五十年的娘。
李不言在身边坐下的时候,李娘子就确定了,这就是九姑娘告诉自己的“机缘”。
虽然不知道这小伙子是谁,但李娘子就是知道,“再来两根小油条,不能多吃,免得放屁”
李不言:“嗯”
这是他小时候,每日出门去找族老修行时,他娘给他准备好早膳,都要嘱咐的话语。
“小伙子,你叫什么?”
“李不言”
“这名字真好,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我就觉得面善”
“对了小伙子,后面按些人是你认识的吗?”
“嗯?啊,认识”
“人数真多啊,我得再磨些豆子去,那些花猫兔子也要用早膳吗?”
“要的,随便给他们吃点什么就好”
说好了带他们去找谢三公子,李不言这不靠谱的,半路忽然赖着不走了。
他脑子发昏,竟整日待在长青谷村中一位大婶家里,帮人家挑水、洗菜、磨黄豆,忙得脚不沾地,还整天傻乐呵。
跟着他的散修和妖兽们傻了眼。
“这下可怎么办,咱们自己上哪去找凡间皇族哟”
“算了,听说在北边,咱们顺着大路走,总会到的嘛”
“也是,好多年没出来过了,我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就当是大家伙一起的旅行啦!”
(二)长青宗新业务
原本谁都以为,失去了掌门和重要师长的长青宗,会很快没落下去,说不定这一次要面对的困难,比六百年前避世的时候还要严重,那些参加了宴会的小门派甚至还打定了主意,怎么在接下来的交易中给自己争取好处,狠狠赚一笔灵石。
没想到,在之后的几天里,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天呐,那是什么东西!”
“飞舟?可是有那么大的飞舟吗?”
“俺也不知哇,快看,上面挂了旗子!”
黑金凤凰旗帜,这是哪个门派?
很快就有人确定了,“是落燕山庄!”
“那是黑甲舰队的主帆!”
天呐,落燕山庄,他们的舰船已经能浮空了吗?
乖乖,这样厉害的庞然大物,竟然来了十几艘,长青谷的天空都被遮蔽住了。
乾五现在手中握着掌门玉戒,被大家推选为新的掌门,但他推说自己修为还不够强,只称代掌门。
乾五很快就来到落燕山庄的舰船之下。
宗门经历了一场浩劫,乾五的思想已经发生了巨大转变,他知道,长青宗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赶紧跟上外面的世界,乾五这几天通宵达旦,都在看外面的资料。
确定来人是落燕山庄,乾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这些人是来落井下石的,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代表门内数百弟子抗争他们!
哪怕自爆,只要能炸死几个,也不亏了!
哪曾想到,待他走到舰船正下方,就发现已经有人站在那里等待着了。
那是一位面相很是俊秀的年轻修士,看起来甚至比乾五自己还要年轻,但乾五下意识紧张起来,此人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隔老远,他都能感受到那种深藏不漏的气质。
那人主动向乾五打招呼:“林掌门好,在下谢息涯。”
乾五是先前在门内的代号,他本姓林,做了代掌门以后,大家也都尊称他的姓氏。
谢息涯面色虽是疏淡,但礼数很周到。
那种真正世家大族教出来的涵养,是旁人怎么学都很难学会的,比如先前的白千柳,虽然也气质翩翩,但和眼前的谢息涯想必,乾五觉得白千柳还是弱一头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乾五朝谢息涯回了礼。
在请谢息涯去长青宗门内的路上,乾五试探着开口询问:“不知谢公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谢息涯将自己的衣袍下摆提在手中,免得沾了地上的落叶,淡淡道:“前些日子,家里有人来贵宗门,承蒙照顾,特来道谢。”
乾五摸不着头脑。
家里有人?
谁啊?
以落燕山庄的地位,若是来了人,长青宗应当咋就传遍了啊,那可是一定会被奉为座上宾的存在。
蓦地,乾五想起,若说姓谢的,也不是没有
那位搅得宗门风云大变的,可不就是谢三公子!
原来竟是,落燕山庄的三公子吗?!
(三)
叶无讳一路御剑,飞越数十万里。
越是往南,只见雪色天光消退,燕雀北来,山野渐青。
他在上陵城外寻了一处僻静地方,落地,迎面便是和风细柳,野花缤纷,时见蜂蝶,溪涧旁,大胖鸭子冲他嘎嘎叫唤。
待进了城,更是他不常见到的繁华热闹。
街上到处都是人,偶有修士走过,再多的是凡人。
百姓挑着货担叫卖,灵活地穿过人群,青菜时蔬、山野蜜浆,不一会儿就能卖空,货贩喜气洋洋蹿入街巷。
叶无讳走过街角,被跑来的孩童撞了腿。那孩子举着糖人,没等叶无讳伸手,便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拍灰。
叶无讳问他:“可有受伤?”
孩子摇头,目光落到手上——
“呜汪!!!”嚎啕大哭。
叶无讳:“?”
孩子泪如滚豆:“呜呜你看我的糖人摔坏了,这捏的可是朝雨仙子呜”,哭得伤心极了。
周遭行人看过来,目光仿佛谴责当街欺负孩童的恶霸。
叶无讳:“给。”一个糖人,值几枚铜板,他赔。
孩子打开他的手,抹眼泪,哭着跑开。
“谁要你的铜板呜,每天就一个朝雨仙子,已经买不到了呜呜呜”
失去了朝雨仙子,已经生无可恋。
心爱的人,是几个铜板就能赔的吗?呜呜呜。
叶无讳:“”,一时无言,心情略复杂。
路过拱桥,桥头卖花女子冲他一笑,递过来一捧银蓝色小花。
“仙人买一点吧,我家种的天蓝星朝雨仙子最是喜欢”
不等叶无讳拒绝,卖花女子已经帮他包好,塞进手里。
叶无讳向她打听:“这位朝雨仙子是谁?”城中似乎人人都认识她,莫不是哪位新晋大能?
卖花女子讶异,又恍然笑道:“仙人莫要不好意思,您带着花去,说不定遇到仙子,可不就能讨仙子喜欢了吗。”
又走了好一段路,陆续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叶无讳总算明白了。
时值三月,恰逢谢家举办燕台会,招收弟子与客卿教习,朝雨仙子便是谢家小姐,听闻这位小姐长相出众,为人风流,年轻修士便都想投其所好。
叶无讳听闻这点,内心怀疑。
是不是他闭关太久?
竟不知如今的年轻修士这般没志气,不想办法提升修为,一个个妄图不劳而获!
丢人。
怀着对修真界未来的担忧,叶无讳停在一处茶楼,楼里说书人也正在讲燕台会的事情。
“明日即是正式大比,诸位若是无事便可前往观看”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话风转向:“那便说回正题,诸位可知,朝雨仙子前日游湖”
叶无讳想听燕台会的消息,只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楼里话题从朝雨仙子出游踏青时穿的裙子花样说到她新结识的蓝颜知己,再到她后院争宠,几位金丹修为的小妾大打出手
叶无讳:此女荤素不忌,行事荒唐,恐怖如斯。
本想上门商议凝神玉之事,但眼下看来,若是直接做了谢家客卿,日后怕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误会我也是那等抱女人大腿、利用男色上位的窝囊草包?
万万不可。
男子大丈夫、堂堂剑修,岂能占女人便宜!
叶无讳站身量颀长,气势凛冽,怀抱一把漆黑重剑,一张脸眉眼深刻、线条利落至极,这般风姿样貌世间难寻。他站在茶楼廊下,虽未堵在正门,但他周身自有一股距离感,来往行人看到,便会下意识绕开脚步,到底影响了茶楼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