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父慈子孝

  东京塔。
  随着暴风雨的呼啸，原先弥漫在塔顶的蒸汽尽皆被风雨吹散，涌动到了东京塔的其他角落。
  飘渺的白色雾气中突然出现一丝波动，一个身穿黑风衣的男人仓皇的从其中走出。
  男人带着防毒的面罩，一边跌跌撞撞的跑，一边用手按着断开的手臂，上面还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男人每走一步从伤口处都会滴出如沥青般的黑焰，钢铁铸就的地面被腐蚀出一个个空洞，可见这其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高温，然而就是这样的伤害，男人却根本没有发出吭声，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般。
  透过面罩能够看到男人的眼格外平静，哪怕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他也没有任何的慌乱，只是因为受伤影响了他的身体平衡。
  “王将大人这是要去哪？”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王将的身影猛地顿住了。
  他缓缓转身，只见一个凤冠霞帔的绝美身影从迷雾中走来，像是一位绝世的戏子因为开场而走到舞台前来。
  周围隐隐约约再度传来杨贵妃传的歌舞伎曲目。
  “稚女？”
  王将看向出现的人儿，语气里透着些意外。
  “太好了，原来你没有离开，我就知道你担心我，稚女，快，带我离开这里，秦夜不是我能够对付的，哪怕是贤者之石制造的迷雾都无法对其产生影响，这次也是我太谨慎，担心过多的贤者之石会损害秦夜这个完美的武器，否则他今天断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过也没什么影响，他为了神的胎血短时间内必然不会离开日本，这样的话我就还有机会……”
  王将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的走向源稚女，似乎对方就是他的救星与此时的依靠。
  “王将大人，我们主仆有别，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稚女我知道你想要变得强大，放心好了，只要这次你助我离开，日后我得到神的胎血，再加上秦夜的身体过滤胎血毒性炼制出来的完美进化药到时候必然会有你的一份。”
  王将似乎是担心源稚女不会帮助他，所以拿出了自己最重要的筹码。
  对于这种混血种无法拒绝的强大诱惑，没有混血种不动心，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哪怕是强如秦夜同样如此，也想要拥有这份胎血来救助他在意的人。
  这个世界上无论任何人都有自己逃不过的诱惑，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其他人。
  所以王将觉得源稚女没有理由不心动，虽然后者经常叛逆，做出一些他不喜悦的事情来，但对方渴望强大的心情他还是知道的。
  源稚女想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毁灭一切，对方心中有着毁灭的欲望，不仅仅是对他的哥哥源稚生，还有整个日本，整个世界，这一点王将以前就知道，所以他有持无恐，没有人能够拒绝进化的力量，包括源稚女。
  “王将大人，可你不是说一旦炼制出进化药，自己只取十分之一么？剩下的都会给予秦夜，任由他给予谁，你还说你愿意做那个男孩统治世界的辅佐之臣，你们相谈甚欢，你甚至差点跪到对方面前说出一些信仰的话来，不是么，王将大人？”
  源稚女烟视媚行，迷雾中的那张脸显得格外明艳动人，那些对于混血种致命的汞蒸汽以及麻醉蒸汽似乎没有让他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
  “稚女，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么？秦夜只是我称霸世界，登上最终龙座的弃子罢了，所以我才会跟他虚以尾蛇，说白了就是先糊弄他，真等到对方将身体交给我，我会让他乖乖听话的，可你不一样，你是我一开始就选中的人，还记得我们在深山小镇里说的那些话么，我们都是有梦想的人，所以我们无所畏惧。”
  王将语气炽热的说，似乎在让源稚女极为信任自己。
  可源稚女在听到后，却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听到极为好笑的笑话才会发出的癫狂笑声。
  “很好笑么？”
  王将愣住了，语气有些不满的说，源稚女的笑声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舞台上的小丑，专门做出各种贬低自己来取悦观众的滑稽动作。
  “你难道不觉得很好笑么，王将大人，你是那么一个虚伪、自私又贪婪的人，只要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任何人都是你的弃子，猛鬼众是，秦夜是，我同样也是。”
  源稚女笑得花枝招展。
  “不不不，稚女，你不是，你跟他们不一样。”
  王将连忙解释，生怕对方真的误会了他。
  “别搞笑了王将大人，你就是那样一个令人恶心的东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些年被你吃掉的那些人我更是知道，当初你把我从那个小镇带走我就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残忍冷血的人。
  你表面对我说着一些梦想等甜言蜜语的话，实则不就是想要麻痹我么？我一开始就懂，但我不想揭穿你，因为我还需要你的力量，我还需要成长，我还需要借助你的势力来对抗蛇岐八家我那个身为少主的哥哥。”
  源稚女的声音突然冷了起来，像是个随时会扑出去咬人的毒蛇。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啊，稚女，看来我们误会了那么多年，难怪你有时候那么叛逆，眼神里经常迸发出仇恨的光来。”王将叹息起来，身上流露出伤感的气息。
  “你难道没看出来我一直在为你铺路么？你的哥哥源稚生是强大的皇，未来注定会成为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所以我也在极力培养你，如今你已经是猛鬼众的龙王，未来你还会成为猛鬼众的王将，我如此良苦用心，你为什么要这么仇恨于我？”
  “我当然仇恨，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有今天的下场跟你脱不开关系，我就是你的武器，只是这个武器目前还能使用罢了，你知道么？我有很多次你都想要杀死你，可我都忍了下来，因为我觉得还没有到那一天，我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你的力量对我来说依然至关重要。”
  “那为什么不继续呢？我们继续父慈子孝下去又何妨，你放心稚女，以后我还会将你当作亲生孩子一样，手把手的将你如何利用权力，现在求你救救我，秦夜的言灵太恐怖了，我感觉我的生命无时无刻都在流失，像是退却的潮水，帮帮我好么，稚女，我的孩子。”
  王将的语气变得哀求起来，像是一个失去亲人即将走向生命尽头的孤寡老人。
  他颤颤巍巍的走来，像是在祈求源稚女能够给他一缕人生中的温暖。
  “可以啊，我的王将大人。”
  源稚女轻声说道，将双手缓缓伸向朝他走来的王将。
  “谢谢你，谢谢你稚女，谢……”
  王将来到了源稚女的面前，语气里满是感动。
  可下一刻，他的声音顿住了，低下头，呆呆的看向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那里深深插着一把长刀。
  闪烁着寒芒的刀尖从背后洞穿过来，上面还附着内脏的碎片。
  黑红色的血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源稚女从对方的胸口旁仰起脸来，露出那张恶鬼般狞笑的面孔。
  “稚女，为什么？”
  王将猛地挣脱出来，身后跌跌撞撞的后退，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王将大人，别在这演戏了，我知道你的演技，你不去奥斯卡颁奖连我都替你觉得可惜，毕竟你可是比我还要会演戏的戏子啊。你该死知道么？你那么深厚的罪孽，就是整个日本寺庙的和尚一起为你超度也度不了你的亡魂，因为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源稚女握着染血的长刀，语气冰冷。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失去了一位真正爱你的人，稚女，直到现在你还在执迷不悟，你看看，整个世界都是你的敌人，当初我将你从罪恶里带走，就是期待着你的蜕变，可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王将语气低落。
  明明是这么严重的贯穿伤，再加上手臂上剧烈燃烧的黑色火焰，他本该躺在地上打滚发出凄惨的嚎叫，可他却完全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仿佛该死的是别人。
  “被自己的孩子说该下地狱，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心痛么？”
  王将狠狠抓住自己的心，将手插进伤口里，然后掏出了那仅剩的心脏碎片。
  “看到了么，稚女，这就是我的心碎，真的好痛啊。”王将悲伤的说。
  “那就下地狱好了，到了那里你就会不那么痛了，地狱火焰的灼烧会让你承受比这痛苦十倍，百倍，千倍，你可以去死了，王将大人。”
  源稚女看向对方，心情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他擎起长刀，朝着对方的脑袋劈斩而下，似乎是想要一击将其脑袋斩下来。
  “稚女，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一声叹息，王将的身体竟然随着雾气的弥漫消失了。
  源稚女手握长刀严阵以待，他知道，王将没有离开，像是一头毒蛇潜伏在四周的雾气里，随时会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那就来杀掉我弥补你的遗憾好了。”源稚女发出冷笑。
  他在等待着王将的进攻，这样对方就会露出破绽。
  王将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敌人，对方的气息像是鬼魂是幽灵，根本无法锁定对方，而且曾经他就将王将的身体斩切过好几段，但第二天对方依然完好无损的出现，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对方此前一直利用分身现身，难怪会如此。
  如今王将二度现身，为了能够将秦夜擒拿下来，对方第二次出现的很有可能就是真身，而且看对方那么珍惜这具身体，非要让自己救救他，甚至是祈求他，如今又再度想方设法逃走，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本体。
  源稚女承认他利用了秦夜，当然，秦夜也利用了他，他没有办法提前说明自己的目的，毕竟王将是这般诡异的人物，他无法确保在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重创甚至是杀死对方，所以他没有告诉秦夜自己的想法。
  王将实在是太过诡异，这种诡异完全不同于秦夜的强大，至少后者是高强度的血统混血种，自然实力很强，但王将不一样，源稚女每次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真的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哪怕对方站在他的面前，都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
  他永远也忘不了，曾经在他熟睡的时候，王将就那样站在他的窗前静静的凝视着他，他从噩梦中醒来，正好看到了对方那张带着公卿面具的笑脸，王将就那样看着他，也不说话，面具上是笑脸，但目光里却是无比贪婪的嗜血之芒。
  王将想要吃掉他，一直都想要吃掉他，但因为某些原因，对方死死克制住了那份贪婪的欲望，但源稚女知道，他只是暂时没有被吃掉，一旦王将完成了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等待源稚女的下场必然会被对方吃掉。
  这些年来源稚女一直生活在王将的阴影里，无数次噩梦中都会被对方吃掉，所以王将就是他的梦貘。
  他甚至不敢对王将使用梦貘，因为他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人是鬼，蛇岐八家总是将那些血统失控的族人称为鬼，那只是一种代称，可在源稚女心中王将就是真正的鬼，是那种来无影去无踪，会在黑暗中扑出来吞食人身的恶鬼。
  而且王将是他的梦貘，他担心一旦展开自己的领域，会直接被对方吓到崩溃。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要杀掉王将，只要有机会，源稚女都不会放过。
  但他一次次的失败，如今王将的阴影几乎彻底将他笼罩，直到不久前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方让他死守极乐馆，让他内心产生了一个计划。那就是跟秦夜合作，跟这个强大如龙王的男孩合作。
  他知道王将的目标是秦夜，而秦夜的目标同样是王将，所以他聪明的利用这一点，制造出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秦夜没让他失望，直接斩杀了对方的分身，逼出了对方多年来杀不死的秘密。
  这才是给予了源稚女无尽的勇气，他知道王将不是恶鬼，他仅仅只是一个自私自利有贪生怕死的小丑罢了。
  所以他在这里等待王将，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退路。
  王将以为他看到秦夜的强大，纵然是贤者之石也无法使其受创，早已吓得提前离开，却没想到他一直没有离去，而是在这里“接应”。
  但源稚女这次给予对方的却不是支援，而是森冷的杀机。
  他要杀死王将，要在这一天彻底终结对方的生命。为此他已经准备充分，就等着王将出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