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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去了五楼,走廊西边就是电话接线室。周围警员来来往往,顾耀东装作看墙上的画报,不时偷瞟着接线室。
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没等多久,几名女接线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结伴去食堂。“最后出来的锁门啊!”一名接线员朝里面喊道。
最后一名接线员离开时,用钥匙锁了门,顺手把钥匙串拎在了手上。
拎钥匙的女接线员步姿婀娜地走在前面,顾耀东着了魔般地跟在后面,目光跟着她手里的钥匙晃来晃去……一路跟着钥匙晃到了食堂。
几名女接线员坐了一桌,一边吃饭一边说笑。顾耀东正注意着钥匙去向,刑二处警员端着饭盒兴高采烈地过来,围着他坐了一桌。
小喇叭:“猜你就是一个人吃饭。”
于胖子:“以后你去一处做事,吃饭还是和我们二处一桌。”
顾耀东支吾了两声,心不在焉地瞟着接线员将钥匙揣进了衣兜。
肖大头拿筷子敲他的饭盒:“哎哎哎,想什么呢?”
顾耀东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在一处又挨训了?”
“没有,他们顾不上我。”
李队长:“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了,别去计较别人的态度。你这次遭了一劫,以后多长点心。”
“放心吧队长,我不会再犯傻了。”顾耀东说着话,眼睛仍然盯着那名女接线员。
小喇叭:“听说你去南京见夏处长了?他好吗?问起我们了吗?”
“处长很好,刚刚又升了职,我把大家的情况都跟他说了。他挺高兴的。”顾耀东一边应付着,一边瞥见那名女接线员起身走向买饭的窗口。
女接线员刚把饭盒递进窗口,打算再买个小菜,顾耀东忽然冲过来直接把她挤开了:“麻烦给我一个鸡腿两个菜包,再来点咸菜!”
女接线员很是恼火:“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买饭要排队的呀!”
“对不起,对不起!”顾耀东一脸抱歉地让开了。就在刚刚挤开接线员的同时,他已经摸走了对方衣兜里的钥匙。他偷偷将钥匙揣回自己兜里,又道了几句歉,离开了窗口。
自从南京回来后,赵志勇就觉得顾耀东和自己生疏了很多,望江饭店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成了二人之间的阴影。望着顾耀东离开食堂,他犹豫片刻放下了筷子:“于警官,麻烦帮我把饭盒带回去。我肚子疼!”
赵志勇追出食堂,看见顾耀东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了。
顾耀东直接去了接线室。里面的人都去吃饭了,他用钥匙顺利开了门,进去后下意识地插上了插销,想想觉得不对,又将插销打开了。他快速扫视了一遍屋内情况,记住了每一样东西的位置,然后开始翻找接线记录簿。每一样翻过的东西,他都仔细照原样摆好。
很快,顾耀东就翻到了刑一处的接线记录簿。他从桌上拿了一支笔,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准备好的小纸条,正打算抄号码时,猛然听见有人将钥匙插进了门锁。
接线处每名接线员都有钥匙,应该是有人回来了!顾耀东慌忙找地方藏身,但是屋里除了机器就是几张桌子,根本无处藏身……
门开了,一名女接线员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她昨晚没有睡好,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回来了,打算趴桌上小睡一会儿。屋里静悄悄的,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然而只要她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看见慌不择路躲在自己桌子下面的顾耀东。
就在这时,门口一名女警叫住了她:“她们都玩牌去了,你不去吗?”
“困得很,想睡会儿。”
“走吧,今天缺人,你不去就玩不了了。”
接线员还在犹豫,对方又劝了几句,就进来拉着她一起离开了。
门重新关上了,屋里恢复了安静。
顾耀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快速找到刚才的登记簿,将两个电话号码抄在了小纸条上。纸条放裤兜不放心,放衣兜里也不放心,最后他干脆解开衣服,把纸条塞到了缠在胸口的绷带里。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东西放错,然后到门边听了听,确定没有动静。这才开门出去。
一切都那么顺利。顾耀东轻轻关上了门,就在他抬脚要走时,才发现衣服背后有一角被夹在了门缝里,怎么也扯不出来。他赶紧去摸钥匙开门,然而一直到处找他的赵志勇却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了。顾耀东只能把刚要摸出来的钥匙又揣了回去。
“你怎么跑有线股来了?”赵志勇问道。
顾耀东不知道怎么回答,敷衍了两句。
赵志勇以为他不想和自己说话,心里更难受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跟你聊聊。”
“换个时间行吗?”
“你现在不方便?”
顾耀东有些无奈:“下班行吗?下了班我去找你。”一边说话,他一边偷偷拽着背后的衣服。
“我妈胃病又犯了,下班我得去医院照顾她。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愿意跟我说话,其实我来找你也别扭,但是这么久的朋友,我实在不想这样下去。就几句话,抽个时间给我行吗?”
顾耀东终于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赵志勇见周围总是有人路过,有些不自在:“这儿人来人往的。换个地方吧,去后院。”
“就在这儿说吧!我有点不舒服,不想走了。你找我什么事?”顾耀东一动不敢动,只想赶紧说完话,让赵志勇离开。
“刚刚在食堂,他们开玩笑说什么生存法则。我知道,以前说这个你听不进去,但是这次南京回来,你也说你想通了,不能跟以前一样书生气了,那你现在能明白我说的生存法则了吗?”
“长官没点头的案子,不听,不理,不办。眼瞎耳聋才能活得长久。你确实说得没错。”
“那这么说,你也能理解我做的事了?”赵志勇高兴起来。
顾耀东迟疑了:“我自己活得稀里糊涂,没有资格评论别人。”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几名女接线员说说笑笑地从远处走了回来,顿时有点慌了。
赵志勇依然在喋喋不休:“你不记恨我就好。南京回来之后,我其实特别怕见你。我怕今后我们真的要变成两种人了。南京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在警局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互相照应,没什么难关过不去的,你说对吧?”
顾耀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闷头更使劲地拽衣服。
赵志勇松了口气:“看来,有时候吃点苦头,知道害怕,也是好事!”
话音刚落,顾耀东的衣服“嗖”地一下拽了出来,他往前踉跄两步扑在了赵志勇身上。赵志勇还以为他在主动拥抱自己,赶紧热情回应,抱住他拍了拍:“行了行了,当我是朋友就好!”
赵志勇真心高兴着,为他和顾耀东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关系,为他们失而复得的友谊。“走吧,一起回去。”他满心欢喜地转身离开了,全然没注意到好友脸上并没有一丝欣喜,只有深深的伤感。
“赵警官,其实我不是害怕,”顾耀东在后面埋着头说,“我是有所敬畏。”
赵志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回头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顾耀东,只觉得他身上有些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而那些是自己一直羡慕,但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的东西。
几名接线员说笑着回接线室。一名接线员看到门口地上掉了把钥匙:“哎?这是谁的钥匙?”
之前负责锁门的女接线员匆匆跑出来:“哎呀!我正在包里找呢,是我的!”
接线室的门关上了,顾耀东也离开了,剩下赵志勇一个人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很久。
沈青禾一路忧心忡忡地走着,刚走到福安弄口,顾耀东忽然从后面跑了上来,一把拽着她跑到无人的角落。
“那晚在弄堂里袭击你的两个人,是不是有一个肺部中枪?”顾耀东气喘吁吁地问道。
“是,怎么了?”沈青禾以为出事了,紧张起来。
“我看见王科达打电话特别警惕,又听见刘队长他们议论,说是有人肺部中枪还活着,可能要醒!然后他们就出去了!”
“我已经知道了。”沈青禾有些沮丧,“我们的人今天刚刚确定绑匪在同德医院,但是赶过去已经晚了。王科达知道他有可能醒,提前转移走了。现在又是石沉大海。”
顾耀东忽然开始解制服扣子。
“干什么?”
制服解开了,他又去解衬衣扣子。
“顾耀东,你干什么?”沈青禾红着脸压低声音嚷道。
话音刚落,只见顾耀东从胸口绷带里掏出那张纸条,塞到她手里:“这是电话!”
纸条上写着两个号码,沈青禾很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两个打进刑一处找王科达的电话。第一个打进来以后,他马上带刘队长他们出去了。第二个电话,是他回来以后不久接到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有用。总觉得和绑匪有关系。应该能派上用场吧?”
沈青禾很诧异:“你从哪儿抄来的?”
“有线股的接线室。”
“你一个人?”
“当然啊!一身冷汗,衬衣都湿透了。等这件事办完了,我可能还是得跟你学点技术,开锁之类的。”顾耀东说得很认真。
沈青禾愣了半天,“你还用得着我教吗……顾耀东,你帮大忙了!”
这天夜里,在亭子间昏黄的台灯下,沈青禾把警委的下一步计划告诉了顾耀东。
“人在一家私人诊所,但是我们的人去试过了,需要通行证才能进去。”她拿出了三张通行证,“夏处长在的时候,每种样式的通行证都给过我们,公章也已经都盖好了。但是现在还需要盖一个章。”
“什么章?”
“王科达的私章。”
警局下班时间到了,刑一处的人三三两两离开。顾耀东假装整理文件,看着王科达在办公室里将几份文件和印章全部装进了公文包。
刘队长:“王处长,您是今天去赴宴吗?”
“对。晚上如果有事,八点以后再打电话,八点之前我不在家。”
“知道了。那我叫个人送您去酒楼?”
“不用了,我要先回家换身衣服。”
“车子我叫人帮您开去加油了。一会儿就回来。”
王科达看了眼手表:“那我等会儿。”
顾耀东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
沈青禾正在门口水门汀池子洗衣服,顾耀东一路飞奔回来,将她拉回了亭子间。
“我看了,要在警局动手基本没机会。但是王科达有个习惯,每天下班会把所有重要东西带回家,包括印章。”
“你想去他家里?”
“对!今天晚上就有机会!他要参加一个晚宴,印章肯定会留家里,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动手!”
沈青禾想了想:“我马上去汇报!”
“来不及了!他等一会儿回家换衣服,然后就去酒楼,八点左右回来。现在就剩两个多小时,等你把人组织好时间就晚了!”
“那怎么……”沈青禾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我们两个去?”
“对!我知道他住在哪儿。”
王科达住在跑马厅附近的一栋公寓楼。楼的斜对面,有一间小书店。顾耀东和沈青禾站在店里假装选书。
没过多久,一辆轿车停在了对面公寓楼外。王科达下车,拎着公文包进了楼里。又过了片刻,王科达换了一身西服从楼里出来了,手上没了公文包。在他开车离开后,沈青禾挽着顾耀东去了公寓楼。
“一会儿我负责找印章,你在外面帮我看着周围情况。”
大概用了十秒钟时间,沈青禾用头上的发夹打开了王科达的门锁,没有发出半点响声。顾耀东看得一脸佩服。
“记着有情况敲四下门,一长三短。”沈青禾低声说完,轻轻关了门。
顾耀东找了一个能看见楼下情况的拐角,看了眼手表,在那里守着。
街上没有任何动静。他又看了看楼内情况。这是一栋老式公寓楼,好几户人家在门口拉了绳子,有人晒衣服,有人晒咸鱼,有人门口放着一大摞旧报纸,有人门口放着花盆……
沈青禾戴着手套在屋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公文包,最后她将目光锁定在了卧室的保险柜上。
王科达开了一段,发现身上的烟抽完了,于是停车去路边香烟店买了两包。出来时,几个小孩举着糖糕大喊大叫着跑过,一个小孩一头撞在王科达身上。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了,王科达这才看见西服和衬衣蹭了一大片红糖。他憋了一肚子火,只得掉了个头,回去重新换衣服。
就在沈青禾还在屋里专心开保险柜时,顾耀东猛然发现王科达的车停在了楼下。果然,王科达从车里出来了。他赶紧冲到王科达家门口敲了四下门。
沈青禾闻声到窗边一望,也看见了王科达的车,于是迅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然后不偏不倚,斜对门的男邻居这时候开门出来送客人。他见顾耀东面生,随口说道:“你找王先生呀?我听见他出去了,家里没人。”
沈青禾的手都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准备开门了,听见这话,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顾耀东知道,沈青禾是不可能当着他的面从屋里走出来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你有急事呀?”男邻居送走了客人,又在门口悠哉地整理盆栽。
顾耀东一咬牙,故意提高了音量:“那我去楼下等他,也没什么急事,五分钟就能说完。”
说罢他在男邻居奇怪的目光中离开了。
沈青禾看了一眼手表,五分钟,足够了。她快速回到保险柜旁,继续尝试开锁。
离开男邻居的视线后,顾耀东以最快速度跑到堆旧报纸的人家门口,随手抽了几张,又跑去抓了两条别家晒在门外的咸鱼,临走时还不忘塞了一些钱在门缝里,最后飞奔下楼。
王科达刚走到公寓楼入口,面前就愣头愣脑地冲出来一个人——是顾耀东。王科达一下子有点蒙,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王科达:“你怎么从楼上下来?”
“我来找您,邻居说您出去了。”
王科达狐疑地望向楼上:“你找我?干什么?”
“前段时间我老是揪着绑架案的事不放,给您和钟处长惹了不少麻烦。是我做事不懂规矩,所以想来道个歉。”
王科达看到了顾耀东拿在手上的报纸裹着的东西,有些纳闷。
顾耀东双手奉上礼物:“在一处我是新人,这是一点心意。”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爸说这是应到的礼节。以前我也给夏处长送过鸡蛋的。”
王科达没有接他的礼物,而是冷笑道:“想拖我下水?让开。”
他拨开顾耀东要上楼,顾耀东仍然不依不饶:“王处长,我是真心来道歉。就耽误您几分钟。既然您已经调我来一处了,那就给我一个机会!”
“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官不让办的案子,不听,不理,不办。眼瞎耳聋才能活得长久。这个生存法则我现在记住了!”顾耀东开始一通瞎说。
“记住了你就会照办?我调你来一处不是要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是要时时刻刻盯着你。明白吗?”
说完王科达一把推开他朝楼里走去,顾耀东又追了上去。
“王处长!我不懂您说的拖下水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我的一份心意。不算什么贵重东西,但是真心诚意的!您要是今天不收,我明天还来。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科达被他缠得不耐烦了,一把拿过礼物,三两下拆开层层报纸,最后露出了两条咸鱼。王科达蒙了。
“咸鱼,我妈亲手腌的。”看王科达还冷着,他又小心翼翼补充道,“都是用的好鱼,好料。”
“你拿……你拿两根咸鱼讽刺我?”王科达气哆嗦了。
“这是我的真心实意。”
王科达拿起一根咸鱼,像敲木鱼一样敲着顾耀东的脑袋:“顾耀东,两年前你刚到警局报到,就因为两条臭咸鱼去抓小偷,坏了我精心布置的行动。两年了,你还是这么招人厌恶。你就像这楼里晒的咸鱼,每天一出门就戳我眼皮子底下,看见就窝火,闻着就恶心。我去警局还有你这根咸鱼晃来晃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这堆臭咸鱼彻底滚蛋!”他愤怒地把咸鱼扔向远处,火冒三丈地朝楼里走去。
顾耀东见沈青禾还没现身,实在没办法了,大喊道:“王处长!你可以不给我面子,总得给齐副局长面子吧!我回警局是他亲自点的头!我能不能留在警局你说了不算!”
王科达猛地停下了脚步。原本就不满齐副局长突然中止对顾耀东的调查,这话终于彻底激怒了他。他几步冲回去一把揪住了顾耀东的衣领:“给副局长塞点好处就算他的人了?你以为你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
“你是处长,我明白自己的位置。但我现在也不是你一脚就能踢出去的人。”
王科达看着顾耀东认真的眼神,竟然怔了几秒:“你算个什么东西!”
眼看王科达就要揍他,忽然有人喊道:“顾耀东!”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沈青禾从远处走来。顾耀东也有些意外。
“让你来赔礼道歉,你是不是又乱讲话了?”
周围有路人经过,纷纷侧目,王科达只能憋火地放开了顾耀东。
沈青禾走过来一把拉开顾耀东,小声数落他:“不是说好了来认错吗?我才晚来几分钟,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我道歉了呀,该说的都说了,礼也送了。”顾耀东有些委屈。
沈青禾赔着笑:“王处长,耀东他嘴笨,您千万别跟他计较。”
“我看他现在讲话很厉害啊。顾耀东,我说话作不作数,警局里见分晓。”他看了二人一眼,气冲冲地进楼去了。
顾耀东小声问:“你怎么从外面来的?”
“公寓楼顶可以通到其他楼。我绕过来的。”
王科达恼火地关了门,去衣柜里重新拿干净衣服换上。穿外套时,他从窗户看见沈青禾挽着顾耀东从楼下离开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点不放心,转身去开了保险柜。公文包好好地在里面。王科达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于是锁上保险柜,匆匆去赴宴了。
周三上午,王科达先去了一趟诊所。中枪的绑匪依然昏迷不醒。
他有些焦躁地质问医生:“不能给他注射点什么药吗?强心针那一类的,给他来几针。”
医生:“这个确实无能为力。再说就算有,对病人身体的损害也很大啊。”
“谁还管他身体好不好?能弄醒说话就行!”
陶处长:“哎?王处长!这好歹也是我们稽查处的人,你乱来会弄出人命的!”
王科达示意刘队长把医生带了出去,然后不客气地说道:“乱来的人是我吗?为了五万美金就让尚荣生被人救走了!本来一件立功的事,被你们一通胡搞,什么都没了!”
“这是两码事。我们稽查处的人,你不能做主吧?”
“这要是我的手下,早处置了。也就是你们稽查处还当个宝。”
二人不愉快地吵了几句,王科达黑着脸去了门口,交代一名警员:“贴身的事情警局负责,只要醒了,马上通知我!别让其他人靠近。”说罢他便摔门而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科达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把稽查处贬得一文不值,连同陶处长也被他挤对得像个饭桶。陶处长有点想不通,大家都是处长,凭什么自己因为一次失误就永远被他踩在脚底下?他朝王科达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诊所门口,三名警委行动队队员下车,敲开了诊所门。
一名稽查处队员开了门:“干什么的?”
行动队队员出示了通行证:“王处长让我们过来看看。”
对方检查了证件,见手续齐全,便也没有起疑,让他们进去了。
楼上一名便衣警员下来,见三人都是陌生面孔,有些警惕。
稽查处队员:“你们王处长派来的人。”
警员上下打量着三人:“王处长的人?我怎么没见过。”
行动队队员:“你没见过的人多了。王处长还在麦兰捕房的时候,我们就在一块儿做事。”
警员见对方理直气壮,一时哑口。
行动队队员顺势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出了点状况,人要马上转移走。”
对方小声问道:“什么状况?”
“这个不方便说。王处长的密令。”
“我要先请示一下。”警员匆匆去给王科达办公室打电话,响了半天,没有人接听。他挂了电话:“王处长不在。”
“你打的哪个电话?”
“王处长办公室。必须他亲口确认了,我才能让你们带人。”
行动队队员装作着急:“那你就打刑一处电话问问其他警员啊!问问看能不能找到处长!”
于是警员又拿起了电话。
刑一处的电话响了。
顾耀东镇定地拿起电话:“上海市警察局刑警一处。”
“我找王处长。”
“王处长啊,他不在。”
电话里的警员很着急:“我有急事,必须跟他通话!”
“他出去了,今天有射击训练。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训练场有电话吗?我打过去。”
“不好意思,我刚调来一处,不熟悉情况。我不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训练了……对,抱歉。”顾耀东挂了电话。
警员挂了电话抱怨道:“什么人啊,一问三不知。”
行动队队员:“情况特殊,我们等不了你请示了。回头你再确认吧。”见对方还在犹豫,他又压低声音说道:“实话告诉你,门口稽查处的人不可靠,明白了吗?王处长的命令是马上转移走,再耽误出了问题你来负责。”
警员诧异地望向门口站岗的稽查处队员,正好对方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鬼鬼祟祟地探听他们说话。警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耀东冲进家门,沈青禾也从楼上“噔噔噔”冲下来。
“怎么样?”
“成功了!”沈青禾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对她来说这明明是一次很小的行动,可她却比自己执行了九死一生的任务还要激动。
“真的做成了?”顾耀东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不仅人在我们手里,而且已经查出来这个人是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人!你找到的照片能证明他就是绑匪之一!人证物证齐全,明天一早就见报纸!他们赖不掉了!”
顾耀东欣喜万分地看着沈青禾,沈青禾也欣喜万分地看着她,眼看二人就要拥抱在一起……“啪”的一声门被推开了,耀东父母、顾悦西和多多吵吵嚷嚷地拥了进来。两人立刻像弹簧一样分开了。
多多:“我先用马桶!我憋不住了!”
顾悦西:“你怎么跟你舅舅一个德行!从小跟我抢马桶!”
顾邦才:“报纸呢?我看看今天的金价。”
耀东母亲:“有那个时间不如帮我择菜,家里这么多人也没个能帮忙的!”
一通嚷嚷完了,三个大人才注意到顾耀东和沈青禾很怪异地戳在那里。
顾悦西:“是不是打扰你们干什么了?”
顾耀东和沈青禾脱口而出:“没有!”说罢二人逃也似的一个去了楼上,一个去了门口。
丁放已经搬回了丁家的花园洋房,如今终于如他人所愿,从头到脚像个丁局长的千金小姐了。她坐在华丽的客堂沙发上,穿着华丽的洋裙、华丽的拖鞋,却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透着滑稽的不相称。桌上放着今天的报纸,上面赫然刊登着被警委劫走的那名绑匪的照片,以及顾耀东找到的五名绑匪抽烟的照片。
楼上书房里,传来愤怒砸东西的声音。
丁父吼着:“滚——!都滚出去——!”
丁放喝着英国红茶,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果然还是做到了,而这一天到来时,她竟没有丝毫意外。
齐升平的办公室里,收音机也在播报着令他焦躁不安的新闻。
“资委会已于今日向上海市政府提出严正交涉,下属企业及工厂人员悉数罢工,举行游行,要求稽查处公布真相,交出其余涉案人员,严惩真凶。并要求政府立即停止对资委会无休止的发难及调查,还尚荣生以清白,还上海以太平。”
警备司令部和财政局的电话一早就打到局长办公室了,冲着段局长一通发难。段局长又朝齐升平一通发难。现在的齐升平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王科达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只能朝钟百鸣发火。
“让共党查了个底朝天。这下大家都成明星了!”他把报纸扔给钟百鸣,“记者的照片不是交给丁局长了吗?记者人已经死了,这些又是从哪儿来的?还有稽查处这个人,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被共党拍了照片,还登到报纸上了?”
“我也是刚知道,王处长把人转移到私人诊所去了。在诊所出的事。”
齐升平的神经跳动了一下:“王科达呢?”
“已经赶过去了。”
诊所里一片狼藉。负责守卫的几名稽查处队员不敢吭声,直到陶处长一通乱砸发完了火,一名队员才委屈道:“那上面盖了警局的公章,又有王科达的私章,我们几个实在不敢拦呀。”
陶处长警觉:“还有私章……还说什么了?”
“说是这儿不安全了。王科达让马上转移。”
“犯人是警局和稽查处共同看管的,他们说转移就转移?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他们说稽查处的人不可靠,消息就是我们走漏出去的。”
陶处长气得又要去踢椅子,但是他忽然停下了动作。思忖片刻,他恍然大悟过来,恶狠狠道:“我们这是着了姓王的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