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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的地点在怀柔,宁眠和谢应不在一个营,每天训完都累到不行,宁眠基本都没时间见谢应。
  这边儿的宁眠不动声色,不妨碍那边儿的谢应秀出新天地。
  【草,我同学去问谢应要微信了,还没说一句话,人就哭着回来了。】
  【哈哈哈哈不是吧,现在还有人想问谢应要微信呢?人家头一天来军训就在腰带上绑了个女朋友的小挂件,教官训了一顿,结果谢应宁跑五公里也不摘,还说什么但凡摘了这桃花就断不了了,这桃花断不了他女朋友就吃醋了,这他女朋友吃醋了他就枉费了和女朋友从小到大的缘分】
  【别说了,这段话我现在能倒背了。】
  【教官:傻逼竟是我自己】
  【夺笋啊,山上的笋都被谢应朋友夺完了。】
  【哈哈哈哈哈这届学员真难带,心疼我方教官。】
  军训原本是不能带手机的,但不妨碍有人偷偷拿着。
  吃完晚饭,宁眠看见了谢应的消息。
  【XY:唉,上午又有人看我。】
  【XY:她们怎么就不知道呢?我是有家室的人。】
  宁眠头有点儿大,谢应戴她照片挂件的事情不是秘密,军训头一天就梁嘉缘她们就告诉了宁眠。一开始,宁眠以为谢应吃饭时跟她说得这些也就是随口聊一聊,没想到这个人什么都付出实际行动。后来好不容易摘了挂件,谢应又不知道从哪儿找出贴纸,被教官罚了一遍又一遍都不长记性。
  别人都跟她说谢应这个行为好甜。
  宁眠轻轻地叹了口气,军训还有几天呢,要是天天这么罚也不知道他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NM:你别那么出格了。】
  学校的风气虽然自由,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也讲究个多元发展,但说到底都是对谢应不好的。
  【XY:嗯?】
  【NM:好多人都知道我和你在谈恋爱了,你还】
  【NM:每天被罚五公里,你军训完是要参加马拉松吗?】
  谢应忍笑,就知道宁眠是为了他的身体考虑,不过这几天五公里他跑起来已经是轻轻松松了,问题根本不大。
  【XY:真没事儿,这不是训练体能吗?】
  【NM:训练这个干嘛?】
  【XY:你说干嘛?】
  【NM:】
  宁眠脸色一红,有点儿不想跟他聊了。
  【XY:只是明天我身体会不舒服,可能会晕倒,到时候要听到消息别太担心。】
  宁眠愣了下。
  明天的事情,谢应今天怎么知道的?
  【XY:但要记得找我。】
  谢应到底也没跟宁眠说是什么事情,两个人的沟通因为晚训又断了联系。
  他们已经训了一个多星期,教官们怕他们太累,也找了个放松的时间,把各个营房的人聚集到了一片大操场上,通知了各个班准备一两个节目,等一会儿上去表演。
  北大人才辈出,同学们大概也被憋坏了,没五分钟就有七八个报名,倒是宁眠呆在角落里,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
  “小眠,你是不是等着你老公上去给你演?”梁嘉缘羞涩一笑,仿佛已经猜中心事,“你不是一直说你老公会弹吉他吗?”
  宁眠在宿舍里年纪最小,一开始他们还觉得宁眠不好相处,到后边,她们几个人靠着抢饭抢热水的革命友情,几个人终于发现宁眠只是外表看起来冷淡,但之后发生什么问题,宁眠都会想到她们,也会无条件站在她们这一边儿。
  “那可不咋,我应哥老凡尔赛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展示展示?”
  章汀也兴奋:“你别说,我还真的挺期待,总听小眠说谢应唱歌好听,弹吉他好听,今天倒是能见上一见了。”
  教官们在上边准备,宁眠他们在下边打小差。
  场上没有灯光,四周都是昏暗一片的,就靠台上那么几个屏幕打光,宁眠垂眸,把手机调到了最暗,想给谢应发个消息。这个机会确实很好,虽然谢应在不同的人面前演出过很多次,但来学校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让很多人见识到他到底有多厉害。宁眠连续发了两条消息,谢应都没有回复她。
  宁眠猜想八成是谢应忙,没打算再打扰他,就听见有人说了句我靠,议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宁眠蹙了下眉,转过头,正对上慢慢往过挪动的谢应:“你不上台?”
  谢应拍了下旁边的同学,友善地询问他能不能让开,然后坐在了宁眠边上,笑了下:“不去,上台有什么意思?”
  宁眠有点儿沉默。
  不清楚为什么,宁眠能感觉到谢应提到音乐的次数少了许多,有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他好像忽然就不在乎这样东西。
  如果当时宁眠没有答应过宁瞻,如果她现在还在学音乐,如果她和谢应是一样的性格,遇到这样状况,她八成早就心痒难耐想在台大出风采。
  可谢应没有。
  他一身军绿色训练服,身型挺拔,黑发压在帽沿下,沿边微微往上扬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抬起眼,看向舞台上的同学。
  背后的同学默默戳了戳宁眠,小声问她谢应什么时候上台给她唱情歌,宁眠只是摇摇头,没讲话。
  演出过了一大半,谢应还在她边上,根本没有走掉的痕迹。
  “你为什么不想上去?”宁眠忍不住问他。
  谢应侧眸,嗯了一声:“不是说了吗?没什么意思。”
  “可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宁眠低下头,下巴磕在膝盖上,随意揪了揪地上已经枯掉的小草。她不清楚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到底有多大,影响又有多深,不清楚她的安慰到底有没有效果。
  她讨厌她还没有能力,没有办法长大,去扛起责任,去保护对方。
  黑暗里,谢应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是,我知道,但上台的机会多的是,我们多久没坐在一块儿说话了?好不容易自由活动,你就不想我陪陪你?”
  宁眠咬了下唇,她确实很想谢应陪她。
  “还是说因为你以为我会上台给你唱情歌,当着大家面给你表白,结果现在都没有了,你失落了?”
  宁眠的耳朵渐渐红了。
  演出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都要长,教官耐不住学生们的热情又多填了两个节目,这也意味着谢应跟宁眠在一起的时间又多了一会儿。
  但光是在草地上手拉着手已经不能满足谢应了。
  谢应侧头,轻声问她:“无不无聊?”
  宁眠摇摇头,说实在话,大家的表演还都挺有趣的,尤其是能在短时间就拿出手,是真的厉害。
  谢应没想到,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你要说好无聊。”
  宁眠皱了下眉,本能听话:“好无聊?”
  谢应笑笑,自然而然凑到宁眠耳边,得寸进尺:“然后说,求求老公,老公能不能带我去小树林,我想跟老公接吻了。”
  “求”宁眠下意识张口,才说一个音,就僵在了原地,脸上爆红一片,闷头,“人太多了,我说不出口。”
  谢应笑得肩膀都抖了,趁着教官在前边组织,谢应偷偷戴着人就往后边溜,时隔不久,宁眠又一次体会到了做贼的刺激。
  系里的同学不是没发现,而是发现了还不阻止,各个掏出手机想要拍照留念,两个人忍了这么久没同框,好不容易同框还要在一块儿,怎么可能不记录一下美好的生活。
  不止是宁眠和谢应,其实也有不少同学是溜出来的,不过基地挺大,没必要都凑在一起。
  谢应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靠了过来,他整个身子都压在宁眠前边,宁眠都能感觉到谢应缓缓吐出的气息,很轻又很热。
  谢应轻笑:“人太多了,你说不出来?”
  宁眠点了下头。
  “现在没人了,宝贝儿,就我们两个了。”谢应问她,“能说吗?”
  人前不能跟宁眠太耍流氓,人后谁还能管得住他?
  自打两个人亲密接触以后,谢应越来越放肆了:“都多久没好好说话了,每天都隔着屏幕,要不是有你照片我他妈早就无聊死了。”
  宁眠捏了下谢应的训练服。
  毋庸置疑,她也想谢应,她的感情向来克制,不会大肆张扬,可越是这样,她越想得越深,就无法停止落俗,开始甘于平庸,无时无刻不想与他相拥,每时每刻都想在他身旁。
  这样的变化,宁眠从未想过。
  但因为军训,他们从没有分开这么久的时间,也从没有这么久不见面,光是看到对方发来的文字,光是听到彼此的声音好像都不够了。
  她是真的真的太喜欢谢应了。
  “求求老公,想跟老公接吻。”宁眠挣扎一会儿,她真的太想谢应了,连这么羞耻的话都会考试考虑,还说了出口,“老公能不能带我去小树林?”
  谢应咬牙。
  宁眠真是越来越好欺负了
  经历过昨天的放纵,隔天军训再艰苦,都没影响到大家的心情,连教官都无数次地调侃起了昨天舞台上的事情。
  宁眠一动不动地站着军姿,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和谢应接吻了。
  好长好长的吻。
  “小眠,你听没听见救护车的声音?”章汀趁教官不注意,用鞋尖悄悄碰了下宁眠的鞋边,“叮咚叮咚的。”
  宁眠回神。
  梁嘉缘也听到了隐约的响声:“诶,是不是谁出事了,简单中暑也不至于叫救护车来吧,前几天不就有人身体不行提前退出军训了,我原本还想但这普通的我都撑不住了,幸好没去特战连。”
  杜颜出去开了个小差,回到队伍里,正巧听到她们在聊这个:“眠宝,你怎么还在这儿?谢应当众晕倒了现在都叫救护车了。”
  宁眠心里猛地一跳,忽然想起谢应说他明天可能会晕倒。
  那会儿她还不信,觉得谢应怎么可能会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是有逻辑可循,这一个多星期,因为她,出于各种各样的问题,谢应每天都在被罚。
  她当时怎么就没多问几句?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
  这么久的负重训练,要是不晕才怪。
  他是在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吗?
  “什么玩意儿?谢应?”章汀眼睛都瞪大了,“他不是”
  这边儿讨论的太密切,教官想不注意都难,其余三个女生都是出了名的爱说话,宁眠倒是还好,基本上不怎么讲话,做起事来也极其妥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天就凑进去了,还没发脾气,教官就看见宁眠大喊了声报告。
  “报告教官,宁眠请求出列。”
  宁眠的声音很大,语气里藏着从来没显露的急切。
  教官也是一愣。
  宁眠和教官说了谢应的事情,两个人的事早就不是秘密,教官之间也都是知道的,但训练就是训练,于情于理,教官也不能私自放宁眠出去:“出什么出,上个厕所还可以,给你时间,上完厕所就回来,别磨磨唧唧的,快去。”
  “我”
  宁眠没太请过假,在学校都是一副好学生做派,猛地被这么一凶,头一反应是被拒绝了,抬起头,看向教官,教官又冲她使了个眼色:“走还不会?让教官带你去厕所?”
  宁眠悟了。
  在厕所门口呆了没一秒,宁眠就溜到了基地的门口,救护车还没有走,好像是专程在等谁似的,宁眠跟门口的卫兵说了一声,连忙拍了下车门,后车厢一开,宁眠看到了坐在里边的谢应,跟没事人似的,还他妈在喝饮料。
  宁眠傻站在原地,都忘了上车:“你不是晕倒了?”
  “是,这不晕倒怎么出来?”谢应帮宁眠拧开瓶饮料,“不是跟你说了别太担心?”
  一到谢应就丧失理智的宁眠:“”
  何家是开私人医院的,救护车是麻烦何星雨搬来的,谢应靠在车背上,笑了:“要是我昨天连这点儿预防针也没给你打,你一过来又正好看我躺在床上补觉,你是不是还得掉两滴眼泪,然后跟我说点儿什么有得没得的情话?”
  宁眠来的路上确实是这么想的,脑子一懵。
  这段时间她本来就不够关心谢应,心里有愧,垂头害臊的宁眠揪着军训服,沉默到不能再沉默。
  谢应瞬间后悔了:“看来还真是”
  谢应打好招呼,专门把自己晕倒的消息放出去,救护车也没走,就在基地门口等宁眠什么时候出来,当时光顾看时间,还真没想到能多个机会听情话的。
  “原本想说什么?”谢应好奇问她。
  宁眠咬了下唇:“没什么。”
  “你不说?那让我猜?”谢应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笑了,“谢应,对不起,我不能没有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
  “唉,好像少点儿什么,偶像剧里还得加点儿什么心愿的,比如什么,如果你醒过来我就嫁给你。”谢应笑容都控制不住了,凑近宁眠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呢?如果是你,你是不是会说”
  一句污言秽语,宁眠的耳朵瞬间红了。
  宁眠上车以后,救护车就驶离了基地。两个人坐在车厢里也没事儿干,谢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套衣服,其中之一,递给宁眠:“行了,不逗你了,把衣服换上。”
  宁眠才想起她还没问谢应非要出来做什么:“我们一会儿去哪?”
  谢应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怀柔在郊外的郊外,到市中心少说也要一个多小时,将近两个小时。在基地被关的事情久了,宁眠都快忘了外边儿是什么感觉,快到中午,两个人才下了车,宁眠看到熟悉的校门,没反应过来。
  “一中?”宁眠回头,看了眼谢应,不太确定,“好端端地来一中做什么?就为这个还装晕逃军训?”
  谢应抬手,揉了下宁眠的头:“宝贝儿,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宁眠怔了下,在想时间。
  九月十号
  谢应看她的神色就知道是没想起来,忍笑,把宁眠的身子往自己旁边带:“小没良心的,考上了大学,就不想回报母校了?教师节也不知道回来见下老师。”
  这段时间太忙,宁眠是真的忘了,而且见老师又不非得是教师节,如果有心,平常也可以回来,不过宁眠又看谢应这么期待,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人的事迹在学校广为流传,门口的保安大爷都认识,知道两个人是回学校看老师一直念叨他们有心,做了个登记也就放两个人进去了。
  谢应攥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在校园里晃。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正值恋爱的甜蜜期,但是因为阎罗王的缘故,每次见面都要藏着掖着,连说句话都心虚,虽然现在想起来那会儿悄悄说句话还挺刺激,但现在又觉得能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一起更好一些了。
  宁眠和谢应先去了办公室,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两个人想着有谁就撞谁。
  宁眠照常喊了一声报告,推开门,就看见陆胜利跌跌撞撞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干咳一声,抬起头,看到是谢应和宁眠,脸比之前更红了。
  “你们”
  谢应侧眸看了眼躲在办公桌后装死的语文老师,体贴地把买好的礼物放到办公桌上:“陆老师,好久不见,教师节,我们来看看您还有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蹭地差点儿从转椅上摔下去。
  陆胜利总在劝学生自由恋爱,这恋爱一事来到自己身上反而谈起了地下恋。
  自打跟宁眠回忆起高中时候暗恋的女孩,陆胜利几乎隔几天就能梦到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几次,陆胜利还把语文老师的脸带入到了场景。
  后来,年级组组织了次聚餐,他们几个人喝的有点儿多,语文老师问了半天也没问出陆胜利的家庭地址,沈巍同事,语文老师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好把陆胜利带回了家。
  陆胜利清醒以后,在沙发的小茶几上看到了语文老师高中时期的照片
  他暗恋很久的女孩。
  再后来,陆胜利总是有意无意开始关注语文老师的一举一动。
  她喜欢吃学校三楼的食堂,最喜欢的菜是番茄炒蛋。
  她喜欢千纸鹤,每次奖励学生进步都会给一个,当作心愿的卡片。
  她喜欢小动物,尤其是橘色的小猫,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
  了解越多,陆胜利才发现自己错过的越多。
  这么多年,语文老师好像都没有变,忘记的只是他,他总是爱吹嘘自己的过去,怕没有人能够记得,又怕太多的人会记得。真实与虚假混合在一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还会遇到曾经喜欢上的女孩。
  不知道聊了多久,语文老师和陆胜利还有其他的课,两个人也不能一直在办公室坐着,宁眠和谢应又相继放下其他老师的礼物就准备回去。
  在这个瞬间,宁眠越发觉得人生如此巧合。
  你总是不知道什么时间点会遇到你的对的人,但是对的人总是会遇到。
  谢应手里还有份礼物,大礼:“各科老师是都看完了。”
  宁眠点头:“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谢应眯眼,笑了笑,“怎么能呢,还有个老师你说王老师最近怎么样,还怪想他的,你就去政教处看看?”
  宁眠愣了下,毕竟阎罗王管他们那么严,她一直以为谢应很讨厌阎罗王:“真的?”
  “嗯,真的。”
  “可王老师当时”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谢应还挺替阎罗王惋惜,“我听陆老师说过,王老师原来也不这样,就是大学受了点儿情伤,女朋友对他不好,这一单身就单身好多年,见不得别人恩恩爱爱,对我们那样,情有可原。”
  宁眠没想到谢应同理心还挺强,觉得他转了性。
  谢应挑眉:“我们做小辈的,不体贴体贴,而且这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王老师想管也管不了了,不去见一下”
  宁眠终于明白谢应为什么装病也要逃出来了:“”
  谢应垂下眸,看着两个人握紧的手,笑了下:“好像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