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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典礼结束,云初安排的小活动也结束,学校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假期准备高考。
  宁眠本来想清水苑,没成想谢母说什么都不放心宁眠一个人在清水苑住,尤其就这么最后两天了,谢母担心没人好好照顾宁眠,秉持一个人也是照顾,两个人也是照顾,光放谢应一个人连踹一脚都懒得踹的原则,宁眠百般推辞也不成,还是被谢母扣下了。
  明德一中里边的小孩家境都不差,但宁眠没想到谢应家里住的房子足足比宁家大了一半有余。
  宁眠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结婚照合集。
  “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想来想去,看谢应小时候的照片好像有点儿无聊了,小不点儿有什么好看的,脸也分不清脸的,他表哥照片拿给我,我都觉得是一个人。”谢母扇了扇扇子,“现在复习功课也没什么用,不如看看我们的结婚照,放松放松。”
  宁眠咳嗽了下,点头。
  “你看这张,那会儿我和你爸叔叔去罗马拍的,这个婚纱,你叔叔知道我很喜欢一个设计师,他专门去找的,钱不钱倒是无所谓,就这个设计师特麻烦,你叔叔足足等了五天呢。”谢母说起来满脸都是笑意,“谢应谢应他送过你什么没?也因为给你送礼物求过五天的人?”
  “没有。”宁眠摇摇头。
  谢应就坐在旁边,宁眠小幅度地抬起眼,看了下他。
  “唉,这样吗?”谢母看似还挺遗憾,“你叔叔这点儿就跟他不太一样,但凡我要什么,你叔叔他不光是给我,还变着花样给我,想让我”
  “妈!”谢应都快听不下去了。
  谢母微微一笑,看向谢应:“对我有意见?我哪句话说错了?”
  谢应咬牙:“没有。”
  “你说说,你爸爸跟我这么努力,教出来的儿子唉。”
  宁眠最受不得别人说谢应,一句两句就算了,谢母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在拉踩:“谢应对我很好的。”
  谢母转过头:“小眠,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不必要哈,你看阿姨我从来就不为”
  宁眠忍不住了,立刻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谢母面前:“阿姨,真不是,谢应给我送过很多东西的,就比如这个冰凉贴。”
  那会儿宁眠想拍一下冰冷贴是什么牌子,还特意留了个照片,只不过当时没有好好拍。
  “当时我上课好困,又跟谢应说我不想睡觉,想好好听课,然后谢应谢应就给我翻了个墙去外边买了冰凉贴,贴在我头上,还跟我说好好听课。”
  谢应偏开头,余光却是看着宁眠的。
  这都多会儿的事情,没想到宁眠还留着照片。
  “还有这个。”宁眠指了下脖颈上的项链,“是谢应给我送的情人节礼物,当然,不是就这一份,还有好多呢,他说要是从小认识我的话,他从小就追我,这个是他在十六岁的时候能给我的最好的礼物。还有”
  宁眠一时间有点儿止不住,谢应对她的好实在太多了。
  “妈,还有挺多的。”谢应放松一笑,给宁眠拿了个苹果,“还要听吗?要不我也给你想想,又不是光我对她好,她对我比我对她好一千倍呢。”
  宁眠低下头,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过她刚停下,谢母就被谢父喊走了,客厅里就剩下宁眠跟谢应两个人。
  宁眠咬了下唇,她光顾着维护谢应,都忘了眼前的人是谁了。
  完蛋了。
  “就这么见不得我妈说我?跟我妈这么维护我?”谢应凑过来,笑了,“一句话都不给她留,你是没注意她的脸色,好不容易吃几次瘪。”
  宁眠想钻进地缝里:“不是。”
  谢应明知道她的意思,还是调侃:“那就是想我妈说我?你也不想维护我?”
  “没有。”宁眠脸都憋红了,“我不是想反驳阿姨,就是见不得你会委屈。”
  当时她不敢让谢应跟宁鸿德见面就是因为这个,她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毛病,但凡认准一个人不论什么情况都想维护对方。
  谢应听她这么一说,心都软了,但还是多问了句:“那以后你要是还见不得,还这样?”
  “嗯,还这样。”宁眠小声,“虽然知道对阿姨不好,阿姨也会对我的印象不好,但我就是会反驳她,你怎么对我,我就原原本本都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你对我就是最好的,我也觉得你对我最好。”
  谢应有点儿受不了了。
  谢父和谢母就在庭院里,两个人背对她们,宁眠就坐在边上,稍微牵一下手又不够,视线落了又起,起了又落,谢应趁乱,碰了下宁眠的脸颊。
  宁眠直接僵了,整个人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这还在家里。
  前边还有谢应的父母。
  他就亲她。
  谢应故作镇静,拿起桌上的小刀,慢慢帮宁眠削苹果:“吃吗?”
  宁眠嗯了一声,她现在大脑根本做不了反应,就算谢应问她要不要再亲一下,宁眠恐怕都要答应了。
  谢应平常吃苹果都不削皮,要削皮也有人会做,亲自动手还是头一次,苹果也没削的多有调理,几下就断一点儿,宁眠实在看不下去,戳了下谢应:“给我吧,我帮你削。”
  谢母跟谢父在外边儿冷静了一会儿,回过头,就看到了谢应让宁眠削苹果。
  前几秒钟还是谢应对宁眠好,这会儿就暴露了,谢母立马抓住机会,扯着谢父就进来:“看看!看看!我就说你儿子不行!你儿子对儿媳妇不如你对我好!他还让你儿媳妇给他削苹果!”
  宁眠赶忙放下水果刀,解释:“不是,阿姨,是我想吃。”
  “随便谁想吃,随便谁想吃。”谢母好不容易找到个反击的机会,给谢父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又挑衅似的看向谢应,“反正我想吃的时候吧,我是没亲自动过手,唉,说着还真的有点儿想吃苹果了。”
  谢父瞬间了然,坐在宁眠旁边,拿起水果刀就开始给谢母削苹果。
  宁眠:“”
  别人的父母都是棒打鸳鸯,恨不得两个人在高中早早就分手,谢应的父母是真的不一样,不光不想棒打鸳鸯,还他妈在相互比试如何秀恩爱。
  要是让他们看到刚才谢应对她宁眠脸上有点儿红了。
  他们肯定是赢了。
  谢应也不甘落后跟谢父开始了削苹果大战,两个人半斤八两,苹果皮碎得碎,断得断,也不知道到底要比较什么。
  谢母完全不在意,拉着宁眠,一边看热闹一边小声咬耳朵:“好久没见到他们父子俩关系这么好了。”
  宁眠疑惑:“谢应跟叔叔关系不好吗?”
  “不怎么好,之前他非要闹着学音乐,那时候他年纪小,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成绩那么好,嘴上却说以后要考音乐学院,好好做音乐。”谢应回忆起那个时候就想笑,“你也知道,我们也算有些事业,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事事都想他,当时没当回事儿,直到他后来真组了个乐队,把你叔叔气到一个礼拜都没跟他讲话,结果这小子更混,考试直接在卷子上画了只乌龟,老师把我们叫过去的时候,我脸都没地方放。”
  宁眠眨眨眼:“我能看出谢应底子很好,上课肯定什么都听,就考试”
  “是,他就是考试随便乱答,当时我们也知道他跟我们闹脾气,中途还离家出走过一回吧,不过被人劝回来了。”
  宁眠笑了笑。
  “之后,他跟他爸的关系就一直不好,话也不说几句,见了面跟陌生人一样。”谢母感叹,“你说老何家的小孩,也跟谢应到处乱跑,到处乱闹,该问家里要钱,该和家里撒娇,一个都没落下,偏偏谢应就不。”
  宁眠垂眸。
  她想到那会儿谢应在清水苑跟她说的话,他很早就不问家里在要钱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
  “有时候我们也想帮他,这不是硬把他塞进了明德一中,开始他还不乐意,照样天天逃课,我听他们老师说好像还逃到女厕所,有一次被清洁阿姨当变态抓起来了。”
  宁眠笑了一声:“是有这么回事。”
  “上次去开家长会,他从十三班到了一班,我都不敢信,还以为他就要浑浑噩噩地过完高中,分数也不怎么样,混个乐队,这辈子也不会跟我们讲什么了。结果情人节前边吧,那段时间合格证刚出没多久,他在家里绕来绕去,心神不安的,我还以为是他没拿到合格证,他真难过了,为此还心疼过一段时间。”
  “老谢跟我说,你心疼他干什么,他还巴不得出门买上两车的鞭炮庆祝呢,说到底还想请一请亲朋好友,再拜祭一下祖先,多好,谢应就这么没考上。”
  “那会儿我还骂老谢,我说自己儿子自己不知道心疼,都什么时候还说这种话,”
  “他在客厅里到处窜的时候,我没忍住多嘴,我问了他一句话,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太难受了,毕竟老何家的小孩都拿到了合格证,他什么也没有,空落落的,我都想托关系去给他找找人了,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
  宁眠还能记得谢应当时通红的眼睛,心被刺痛一下。
  宁眠不知道:“什么?”
  谢母接过谢父递过来的苹果,放在口里:“他让我给他选礼物。他还说,妈,我还得感谢您呢,要不是您和爸爸反对我学音乐,我也不会离家出走,如果不离家出走,也不会遇见我女朋友。”
  宁眠心里一跳。
  她低头看向谢应,他还低着头,似乎也没有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都什么时候,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他心里难过,不想让我们知道。”谢母侧身,拉住宁眠的手,笑笑,“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长大了,会把很多痛苦的事情换一种轻松的态度解决,而你恰恰是可以让他轻松的人,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