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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答应都已经答应了,她又不能不投。
上课前,谢应抽屉里就莫名多了份黑色的信封,还是旁边的宋逸注意到了:“应哥,这是什么?”
谢应也有点儿莫名其妙,从抽屉边儿抽出信封,上边儿的字体是用银色的碳素笔写的,没太多透露,一看就是男生写的:“不知道。”
宋逸紧张得不行:“该不会是挑战书?想约架的?”
他的推测倒是合情合理,毕竟写情书都用粉红色的信封,他还真没见过用黑色信封来写情书的。
谢应也有这个怀疑,还没说话,他已经把信封打开了。
里边的信纸也是黑色的,字不算多,也很直白,初步表达了下对谢应的好感,顺便约定了两个人的见面时间,希望谢应在放学以后来体育馆的一头篮球框下找他,并且在空隙的地方都画了音乐的符号做填补,没填补到的地方还画了只巨大的鸭子。
宋逸凑过脑袋看信纸,眼皮直跳:“这不对劲吧?这哪儿不是挑战书吧?这是情书吗?”
宁眠坐在附近,听他的声音很清楚,余光忍不住往过道那边儿瞟,这信是她放进去的,虽然早就知道会引起小小的轰动,但她还是好奇。
谢应把信纸装回信封里,夹进书里,并不想多言:“嗯。”
他这一肯定,还没多久,一班全体成员就都知道了。
虽说旧的秘密小群已经没有了,新的秘密小群很快就建了起来,不过多亏了新人的指点,这次大家把孟祥这个话题中心也一并踢出了群聊。
【同学甲:应哥收到情书了?】
【同学乙:应哥收到情书了。】
【同学丙:应哥的情书是谁的?】
【同学丁:@小乖1号@小乖1号@小乖1号】
【小乖1号:艾特我也没用啊,我还没看清,就看见个什么约见面之类的?】
【同学酉:用黑色,这逼不会是个男的吧,妹子表白不都是用粉红色的?】
【同学丁:?是人都不会用黑色,好吗?】
【同学甲:清醒一点儿,傻逼才会劝人用黑色表白。】
【同学卯:就是,就是。】
宁眠抱着水杯,指尖忍不住发颤。
出于对写信人的保护,除了信封,她完全没打开过,现在谢应那边儿也没动静,她好想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小眠,去打水吗?”云初提了个水杯,问宁眠,“我们一起吗?”
宁眠怔了下,才发现自己站起来也一直没动,嗯了一声。
“你知道不知道谢应又收到情书了!”云初挽着宁眠,“我听说对方还约他下午放学见面呢!还有人说对方是男生呢!”
宁眠啊了一声,干巴巴:“是吗?怎么看出来的?”
“哪个女生会用黑色信封啊,傻不傻?”
宁眠猛地就反驳:“那万一是谢应喜欢黑色,对方投其所好呢。”
“什么投其所好,黑色跟宣战似的,你激动什么啊?”
宁眠沉默两秒:“有吗?我没有。”
毕竟不能暴露是她出的主意,但宁眠是真的没觉得表白要用什么特定颜色的信纸,黑色还怪个性的,万一被记住了。
“诶,小眠,你说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啊?要真是男生,我们学校居然还有”云初是真的没见过,“我还挺好奇的,要不下午我们放学跟在谢应后边儿看看?”
“别了吧。”宁眠生怕惹麻烦,“我觉得不太好,你要是被表白还有一堆人在旁边看着,你尴尬不尴尬?”
云初:“好像有点儿,那算了。”
宁眠松了一口气。
放学以后,宁眠坐车回了清水苑,废弃车库的门已经开了,宁眠犹豫一会儿,站在门口,不小心碰到了铁门,只有熊起跟NB两个人,练习还没开始。
NB还没抬头:“谁?”
“小眠?”熊起慢吞吞地放下鼓棒,“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宁眠舔了舔唇,从门后边儿走出来,有些尴尬:“我路过看你们这里亮着光,就进来看看。”
NB皱了下眉。
宁眠挠了挠头:“怎么就你跟NB,谢应呢?”
下学以后,何星雨给NB发了消息让他先走,两个人要去学校的体育馆见个人,何星雨还神神秘秘地说有个人给谢应表白,他要去探一探对方的底细,NB言简意赅:“有人找。”
“嗯,好像有人找应哥。”熊起进一步解释,“NB说星雨跟应哥一块儿去了,怕我一个人在这儿,NB就先回来了,怎么了,你找应哥”
没等熊起发问,宁眠下意识就否认了:“没有,我随便问问。”
三个人正说着话,大老远,宁眠就听到了何星雨的笑声,从门外到门口,偏偏这一段声音就没停下来,还越来越高亢。
宁眠回过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实话,我他妈早就猜到是个男的!黑色信封!还他妈写的这么简洁!不是男的还能是什么?应哥绝了!少男杀手?九亿少男与少女的梦中情人?高一小学弟也难逃应哥魅力?”
何星雨边笑边推谢应进来。
熊起疑惑:“什么高一小学弟?”
何星雨笑得腰都直不起来:“NB没跟你说清啊?应哥今天收情书了,我跟着一块儿去学校体育馆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这个勇气,结果不出我所料哈哈哈哈哈基佬!是个男的!大家瞧应哥这脸,哈哈哈哈哈哈。”
“”
“操,我人生中第一次撞见男的喜欢男的,哈哈哈哈哈多亏应哥了。”
熊起本身还在笑,因为这一句话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宁眠转过头,下意识觉得这会儿的氛围不太对,因为除了何星雨,没有一个人在笑。
熊起没说话,走路有些急,连架子鼓都快碰倒了也不扶一下,磕磕碰碰地就从车库里冲到了外边儿,NB紧追其后也没回头看,一时之间,车库里只剩下宁眠跟谢应他们两个。
“小起这是怎么了?”因为熊起出去,何星雨才渐渐收住笑声,“好端端就出去了,那么着急,上厕所吗?”
谢应垂着眼,没说话,他原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熊起脾气很好,但性格软糯,多数情况下都在跟女孩子玩。也因为跟女孩子玩,太多的男孩子觉得熊起娘唧唧,平常在口头上言语两句也就作罢,直到某次女孩子们讨论喜欢班上哪个男孩子,熊起说了班上的一个男孩子。
熊起一直跟女孩子玩,以为讨论这些再正常不过,也并不觉得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什么问题,但对于其他人都不一样,她们嘲笑熊起,说他好恶心。
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其他男孩子耳朵里,男孩子们看不上他,尤其是熊起喜欢的男孩子,除了口头上的攻击,班上的男孩子开始追堵熊起。
他没性子,软柿子,任由欺负,不敢为自己发声。
到后来连说一句话都要思考很久。
不是所有人都没这方面的歧视,好在熊起的父母安慰并体贴他,告诉他没有关系,爸爸妈妈是爱他的,陪伴熊起度过黑暗的时光。可是,就算这样也没有办法改变熊起被人欺负,相反,因为父母,同学们间的嘲笑愈演愈烈,觉得他毫无用处。
后来,谢应听说熊起的架子鼓打的很好,找到熊起的初中,帮忙打跑了欺负他的同学们,又一连升了高中,熊起从市南换到市北边儿的三中,几乎没有人认识熊起,他又给熊起在网上买了个花臂的纹身,再没有人敢欺负熊起。
知道熊起不想跟其他人说这些,谢应从来没和其他人提起过,就连何星雨也不知道。
“小起喜欢男孩子。”谢应的声音有些低,“小起不愿意提起来,只跟我说过一次,让我别告诉你们。”
熊起不想他们把他当做异类。
“我他妈我他妈以为小起是直男。”何星雨后知后觉,怪不得谢应一路上都让他别说了,他还以为是谢应不好意思,觉得被男生表白害臊,“那他这也瞒太深了。”
何星雨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也不是一天两天,班上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只是没有在熊起面前,这是第一次。
何星雨要懊恼死了:“我他妈也不是有意的,清朝早亡了,我又不是……我是真不知道他喜欢男生,要是知道”
谢应没有说话。
宁眠忽然想起之前在医务室的时候,谢应怎么也不愿意说熊起是为什么被人欺负。
“他们是因为这个一直欺负小起?”
谢应点头:“嗯。”
宁眠不知道怎么评价:“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熊起跟NB才回来,能看出熊起在外边儿哭过了,双眼红彤彤的,躲在NB身后边儿。
何星雨连忙站起来,吞了吞口水,抱歉:“小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熊起闷闷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啊。”何星雨完全不知道整场不清楚这事儿的就是他一个人,“你要是说了我肯定不这样了,对不起啊。”
NB懒得理他,帮熊起抽了个凳子。
事发太突然,这样的状况想训练也训练不了,熊起坐下,何星雨还是在一边儿各种赔不是,谢应他们一块儿订了点儿烧烤,宁眠也难得没直接回去。
烧烤不用他们去取,何星雨一个人已经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堆的易拉罐装啤酒。
何星雨试探问:“原先我们都没怎么好好聊,要不趁今天这个机会,一边儿喝酒一边儿聊?”
NB不太爽:“还聊?”
NB皱眉,面容冷淡:“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别凶他了。”不知道就闭嘴还没说出口,熊起拉了下NB的袖口,NB的表情缓和了些,“是我不对,原先一直不想跟大家说,也不想让你们知道。”
熊起怕被人知道,觉得这是件羞耻的事情。
这些人里只有谢应是知道的,熊起不知道NB怎么知道的,就剩下何星雨一个人,不聊反而不太好。
废弃车库里的灯亮着,何星雨三下两下就把烧烤从包装袋里拿了出来,顺带还给宁眠递了瓶啤酒。
这啤酒的度数不算高,跟果啤没什么区别,他们喝也就是喝个意思,不然直接上白酒不是更好。
宁眠刚伸手准备往过接,谢应就拦了下来。
像是怕宁眠不认识,谢应还解释:“这是啤酒。”
宁眠嗯了一声:“我知道。”
谢应意外:“喝过?”
“嗯。”
谢应松开她的手臂,虽然知道宁眠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小孩,但他也确实没想到宁眠会喝酒。
啤酒跟烧烤放在一起,瓶身也有了温热的烫感,宁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除了指尖能触碰到的温度,隔着外套,还能觉得谢应抓住她的地方也传递隐隐的燃烧感。
“那我先说说我吧,前段时间的月考,应哥不是答应我考好了一块儿出去玩,我就……作弊了。”何星雨搓搓手,想着今天既然是个坦白局,没想保留,“倒一考场,老师又不怎么管,我结合了周围全部的答案,然后”
宁眠不可思议,她真的不清楚何星雨是怎么想的。
作弊考二百九十二,不作弊的话
“应哥给我的谱子,其实我也没怎么背,就稍微应付了两下。”何星雨揉了揉脸,灌了口啤酒,“到现在我就记了个开头,是好吧,我也忘了。”
何星雨自己说着都心虚,生怕谢应直接打他,下意识就往后退,赶忙做保证:“下次,下次我肯定好好努力。”
一个人说完,该下一个人,饭桌上陷入短暂沉默。
熊起抿了抿唇,接住:“那我跟应哥也有事。”
宁眠抬眸看过去。
现在这个情况,她又刚知道熊起喜欢的一直是男孩子,再加上熊起朋友圈一直都在发有关谢应的内容,不光如此谢应周围从来没有女孩出现,又一个诡异的想法在宁眠脑袋里冒了出来,她怀疑谢应跟熊起早就瞒着他们在一起了,只是碍于情面,两个人一直处于地下。
这会儿不会要公开了吧!
宁眠有点儿激动。
“年初的时候,我爸生病住院,脑溢血,要三十万,我家的条件,你们都知道的,东凑西凑拿了十万块,还是不够。那段时间我状态不好,练习总是出问题,上台……就更不用说了,我不敢回家,也不想回家,被应哥知道了。”熊起低声,“有天应哥来找我,给了我一张卡,里边儿有二十五万。原本是我们要租录音棚的钱,就因为我”
谢应没有看熊起,假装喝酒。
“因为我要是应哥不知道的话”熊起本来是想平静一点儿跟大家坦白,这会儿还是控制不住眼眶都红了,声音有些抽泣,“要是应哥不知道,我们就不用跑这么远,我们排练就可以去更好的是我耽误大家了。”
宁眠本来就有些奇怪,他们年龄虽然小,但明德一中几乎全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玩个乐队,对于家里根本不算什么事情,也用不了多少钱,再加上平常谢应他们还会去酒吧演出,再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到清水苑租废弃车库的地步。
酒过三巡,何星雨和熊起基本属于抱头痛哭,两个人哭得难舍难分,何星雨一直说对不起熊起,熊起一直重复对不起大家,NB就在旁边照顾两个人。
宁眠重新拿了瓶啤酒,碰了下谢应,示意他一块儿出去。
宁眠看NB的状态并不像刚知道的:“NB是早就知道吗?”
谢应回想了下几个人在一起的细节:“嗯,可能。”
晚风微拂,宁眠随便坐在一边儿的台阶上,双腿悬浮在半空,转过头,看向车库里的三个人:“不过,你能把爸妈给你的零花钱都给小起还挺厉害的。”
毕竟对于学生,二十五万也不算是一笔小的数目。
谢应喝了口啤酒,笑了下:“没有,家里没给我钱。”
“嗯?”
他玩乐队这件事家里仍不支持,除了学费,家里没给过他一分钱,他也从不开口,日常的开销全凭自己,这二十五万是他们演出攒下来的。
那段时间,他们租的录音棚快要到期,这些钱原本是要续约。
但是熊起的事情他没有办法不管,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就能把这个家庭毁坏到没办法翻身,不过三十万,但熊起已经承担不了。
他是认真考虑过,甚至想过要不要去跟家里开口,但最终还是选择把录音棚的钱拿出来。
平常条件差一点儿没关系,录歌的时候租几天就可以。
但如果开了一次口,就会有无数次。
他不能给他自己这条退路,让家里去试图证明这条路走不通。
“NB早跟家里闹翻了。”谢应嗤笑,“因为跟我一块儿,何星雨家里给他的钱也有数。”
宁眠傻了:“那这些钱”
宁眠侧眸看他,想不到以他们这个年纪要怎么去挣钱,谢应不过是个高中生,跟她相差不了多少。
她从来没想过,也没有去尝试过谢应这样的生活。
她所能做的,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只要把成绩提上去,未来的路应该就会自动到她脚下,她就知道接下来的一步是怎么走,但从来没想过一个确切的目标,没有想过她到底要做什么。
“写歌,演出。”谢应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前年吧,真的挣了不少。”
“”
“意外吗?”谢应微微一笑,转过头,垂眸,视线与她相对,“有个人跟我说过,有能力才可以做选择。”
宁眠愣了下,背后的车库有光,晕染在谢应的周身。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这么望着他。
耀眼,夺目。
她听他说:“我也想试试,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