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章：集萃堂的春光
“朕下去换一身衣服，”崇祯从御座之上站起身来，轻轻甩了甩手臂，“王承恩，回头你叫温四安带驸马先到集萃堂歇息等候。”
王承恩惊愕的看了一眼皇帝，赶紧点头称是，侍奉着崇祯从边门离开了芳华殿。
王承恩的惊愕是有道理的——不管是朝会，还是单独召对，一定都是大臣先行礼告退，皇帝才会起身退回后朝，从没见过万岁爷活动着筋骨自己先走了，把大臣一个人扔在大殿上的情形。
今儿是怎么啦？
周世显站在空荡荡的芳华殿上，虽然也觉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因为他的心思还在那几个藩王的身上。
一定要拔除这个宗藩制度！
这是周世显心中不替的信念，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心如铁石。
吸尽天下民脂民膏，荣养朱氏一门六十万人，合理性在哪里？合法性在哪里？退一万步说，必要性在哪里？
朱元璋一世雄才大略，结果定出了这种遗害万世的制度，说他自己便是大明的掘墓人，毫不为过。
这是六十万的宗室啊，不可能养得起，没有人养得起，天下财富半耗于此，你不亡谁亡？
不亡是无天理。
不过这件事，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替他做了大半，如果能顺势而为，说不定真的有机会一举甩掉这个无比沉重的包袱。
“驸马爷，”他还在浮想联翩，温四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媚笑着说道：“咱们这就走罢。”
他跟着温四安，一路上照例是曲折回转，来到了后花园的集萃堂，见膳桌已经摆好了，是六张膳桌拼在一块儿，见得一会儿的菜品少不了。
“给驸马爷道喜！”温四安行礼道，“打了大胜仗。”
周世显哈哈一笑，摸了一块银子递过去，这件事他现在已经做得颇为熟练，不像刚开始还要靠红叶来给他解围。
看样子，离传菜还有一点时候，而皇帝和皇后总要等摆好了菜品才会过来，于是他先把舆图挂在墙上，选了一张凳子，坐着等候。
谁知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回廊之外环佩叮当，跟着便见到珠子走了进来，见到了他，抿嘴一笑，然后站在门边，将身子向旁一让。
周世显知道，这是皇后要来了，连忙站起身，果然便见到皇后走了进来。
“娘娘安好！”他大声问安道。
“嗯，好。”周皇后笑着点头，笑眯眯的把他打量了一番。
在皇后身后走进来的，正是他思念已久的未婚媳妇。
坤兴公主走在阿娘身后，一见便知道刻意修饰过，极薄的施了一层脂粉。此时天时已转热，她的肌肤本已娇艳，再经暑气一蒸，愈发显得粉腻脂香，格外动人。
公主却没有看周世显，垂目看着地上，从他身前走过去了。
公主的身后，居然还跟了一个小的，也穿得人模人样，双手叠放在腰间，亦步亦趋地跟着阿姐，目光也是规规矩矩的看着地上，没有向周世显望上一眼。
行吧，周世显心想，从珠子开始算起，四大美女，只是皇帝怎么还没有来？
“回禀娘娘，”温四安躬身向皇后回报道，“万岁爷说有点乏，歇一歇，等用膳的时候再来。”
话音刚落，周皇后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昭仁公主已经跳了起来，从摆在膳桌上的干碟里抓了两个蜜饯，先往自己嘴里塞一个，然后上前两步拉住周世显的衣袖，举起一个蜜饯给他吃。
“世显呐，你吃！”胖丫头好久没看见周世显，这会儿开心极了，“宫外头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对不对？”
“没有规矩！”周皇后笑着责备了一句，却也没有把她抓回来。
周世显慌忙从胖丫头举着的手里接过了蜜饯，放进嘴里——总不能说让公主喂自己吃东西，不然传出去不好听。
“她父皇平日里不让她吃这些东西。”周皇后半是抱歉、半是解释似的说。
周世显心想，看崇祯那个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家教极严的，难怪刚才两位公主走进来的时候，连步子都走得循规蹈矩，一听说崇祯不来，昭仁公主立刻便放飞了自我。
他也能理解到崇祯的苦心，知道自己在的时候大家都放不开，于是干脆先不来，让她们娘仨开开心心地和驸马说一会儿话。
周世显去看坤兴公主，公主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感觉彼此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攸然分开。
大眼妹长得真是好看，真想上去摸一把。
自从穿越以来，周世显觉得封建社会有好有不好，像现在就是不好的地方——这么漂亮的美人，明明是自己媳妇儿，却也只能眼看手勿动。
不过再想一想，能看到就该知足了，若是在正常情形底下，想看一眼没过门的公主，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大眼妹把周世显从上到下看了个够，好像是确定了没有少了点儿什么，终于放了心，目光转向了墙上挂着的那面舆图，眼中充满了好奇。
“驸马，这是什么呀？”皇后同样好奇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这是淮安一带的舆图。”周世显微笑着答道，“万岁吩咐了，让臣把打仗的事情给娘娘说一说。”
“那好极了！”皇后高兴地说，“我们娘俩倒是听过你奏疏上的那些话，可就是不大听得明白——珠子，叫他们在这儿摆几张椅子！”
观众席瞬间便摆好了，周皇后拉着坤兴公主的手坐在中间，昭仁公主自己在一张椅子上扭来扭去。
“臣有一句话，一直没有来得及说。”周世显忽然收起了笑容，郑重地说道，“谢谢娘娘和公主殿下赐下来的三千朵红绒花。”
“啊，这个啊，不值什么！”周皇后眉开眼笑地说，“就是取个好意头，倒是你那一朵……”
说到这儿，被女儿扯了一下手，打断了。
周世显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知道是公主有一点不好意思。
“臣手下的兵，个个都把红绒花系在肩膀之上，”周世显拍拍自己的右肩，“所以打了胜仗之后，淮安城中都说臣的手下有两支厉害的军队，一支叫做红花精骑，一支叫做红花火枪手，说臣就是靠这两支军队，平定了刘泽清。”
周皇后和公主对望一眼，惊喜已极，面上都是容光焕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心痒难耐，想赶快听一听驸马是怎样戴着红花把仗打赢的。
周世显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讲了。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